第37章 賭你的心(二合一)(2 / 2)

“……消息是昨天收到的,顧崖木不在,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如果通知了,杜聖蘭貿然去救人,出了意外她心難安。但如果不說,假設對方真的和杜聖蘭有關係,日後杜聖蘭知道此人被處死,恐怕也難心安。

杜聖蘭沉默了一下:“說說具體情況。”

“負責調查家族內鬼的是杜北望一脈,處死的決定是前天下的,會在四日後執行。”

也就是說他如果要救人,沒剩下多少時間。

杜聖蘭:“怎麼會拖這麼久?”

依照杜家的處事效率,應該會即刻處死。

裴螢深吸一口氣:“殺雞儆猴。據說杜家要將人帶去凶牙坡,扔進魔淵。”

南域靈氣充裕,凶牙坡就像被遺忘的一片地方。數千年前,一位邪魔戰將隕落在此,屍骨經過千年風化,遠看像是一顆犬牙,由此得名凶牙坡。

受邪魔屍體汙染,周圍形成一片沼澤,曾經有修士好奇進入,想看能不能撈到魔將生前留下的寶物,結果根本無法從沼澤出來,同伴想儘辦法也拉不出他。這位修士在裡麵哀嚎了七日,身體一點點被魔氣侵蝕,魂飛魄散。

這片沼澤後來被稱為魔淵,但凡進入者,無不是遭受劇烈折磨最終身死道消。

“如果你需要幫忙,隨時告訴我。”撂下這句話,裴螢轉身離開,留給他單獨思考的時間。

杜聖蘭一個人站在原地許久,閉了閉眼:“長寧叔。”

裴螢並不知曉是自己和杜北望做了交易,讓對方去偷藏書閣,但有一點她陰差陽錯說對了,即將被處死的這個人的確和自己有淵源。

趙長寧是杜家的教習,也是唯一對他表露過善意的人,杜聖蘭那時候會親切地稱呼對方為‘長寧叔’。

他凝聚出劍氣的那一年,因為年紀尚小沒有得到及時的引導,出了岔子,是趙長寧及時發現,幫忙梳理真氣。後來因為修煉《幽蘭心法》,需要吞噬大量天材地寶,可當時杜聖蘭並不知道,因為在家族不受待見,修煉資源被以各種‘合理’的理由克扣,險些把丹田練廢,趙長寧以為他是走火入魔,送來一瓶絕佳的療傷丹藥。

靈丹妙藥確實起到了緩解作用,再加上強大的意誌力,杜聖蘭硬是扛了過來。

按理說,杜聖蘭應該對其感恩戴德更加親近,但趙長寧總給他一種怪異的感覺。幼時說不出原因,稍微大些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所有人對趙長寧的評價都是憨厚,穩重。

可杜聖蘭認為不是,他練功出岔子那回,第一個趕來的是趙長寧,趙長寧不會知道,當時他雖然瞧著是昏迷狀態,意識卻是清醒的。他聽到有人進門,來人邁著不緊不慢的腳步,隨後自己在服用丹藥後徹底清醒,對上的卻是一張滿是關切的臉。

杜聖蘭當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好像,在演戲。

故意偽裝成焦急的模樣,否則不會是那樣從容的腳步。

後來拜師斬月山,杜聖蘭便很少再回杜家,和趙長寧之間自然也就淡了聯係。

無論如何,這些隻是懷疑,他欠趙長寧一份恩情,不好不還。對方無親無友,不會有人來搭救,杜家也不會派太多人押送。倘若自己出其不意,偷襲下救個人應該不是問題。

真正的問題在於……杜聖蘭眯了眯眼,存有疑慮:“長寧叔,是真的要被處決了麼?”

那人粗中有細,不該會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才對。

何況趙長寧待他不錯族中人儘皆知,沒有足夠的證據,杜北望一脈按理不會輕易處置落下話柄。

杜聖蘭在林中抱劍靜坐一夜。

翌日過去許久,裴螢見他還沒回仁義堂,連忙來到樹林,隻看到石頭上劍痕留下的字跡:去去就回。

……

從仁義堂到凶牙坡,有多條途徑可以到,水路,獸車等等。逃亡的這些日子裡,杜聖蘭改頭換麵的本事早就登峰造極,想找到他並不容易。

裴螢考慮要不要找無可為趕去凶牙坡支援時,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傳來。

“杜聖蘭呢?”

裴螢抬頭一看,見到熟悉的青麵獠牙麵具,驚訝地站起來:“你不是在聖壇?”

顧崖木:“我非裴家人,印記在我身上留不了多久。”

觀摩石壁令他受益匪淺,對穩定身上的傷勢也有好處,可惜聖壇早早將他排斥出來,為了不引起注意,顧崖木撕裂空間回來。

懶得解釋他太多,顧崖木重複先前的問題:“杜聖蘭在哪裡?”

裴螢三言兩語說了事情經過。

顧崖木清楚搬空藏書閣的元凶,但也能猜出這個被推出來的人一定和杜聖蘭有著淵源,否則對方不會離開。

裴螢想了想:“我不建議你跟過去。”

一旦交手,顧崖木的身份隨時會暴露,容易引來更大的危機。

望著似乎突然間變得空蕩蕩的仁義堂,顧崖木沉默半晌,明月高掛時,他有了決定。

……

清風,明月,三千裡路。

杜聖蘭現在都占齊了。

不久前,他剛剛禦劍走完三千裡路,正休息恢複元氣時,傳訊符忽然變得滾燙。這上麵隻留下過顧崖木的傳訊印記,想也知道是那頭龍在找他。

山林裡多野獸,有時候一點動靜都能引來狼群。杜聖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激發了傳訊印記。

一陣低喘虛弱的聲音傳來:“杜聖蘭,是我。”

杜聖蘭一怔,這不是裴螢的聲音?

“顧崖木被聖壇提前送出,身份泄露動靜鬨得很大,你快來救他……”裴螢壓低聲音:“我們想逃去金禪寺,需要你的幫助……”

“顧崖木重傷,你快回來。”

仁義堂。

同一輪明月下,顧崖木瞥了眼遠處練刀的無可為,裴螢補充:“無可為也快不行了。”

杜聖蘭那麼重情義的一個人,讓他在有淵源的人和救自己之間二選一,顧崖木擔心籌碼還不夠,隻能拚一下數量。蒼白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子,裴螢看到充當燭台的雪花獅子,無奈胡謅:“兩隻雪花獅子妖丹碎了……”

顧崖木瞥了眼屋簷。

裴螢吸了口氣:“還有你之前救下的那窩小妖獸,為了帶著它們逃亡,我也被打吐血了。”

“你在哪裡,我們需要你……”

遊氏兄弟倆在院中互相比劃,製造出兵器交接的動靜。

傳訊符內的聲音引來居住在附近的鐵皮狼,杜聖蘭再次禦劍騰空,揉了揉眉心:“真的嗎?”

裴螢張了張口,實在不知道怎麼繼續賣慘,對著顧崖木聳了聳肩,示意自己儘力了,隨後將傳訊符遞過去。

顧崖木接著說道:“救我,我快死了。”

杜聖蘭:“……”

兩人仿佛隔著無形的空間進行一場拉扯對峙,山裡的鐵皮狼嗷嗷叫喚,杜聖蘭盤腿坐在劍鞘上,仰頭望著月亮。

良久,顧崖木率先打破冗長的沉默,他那一向平靜沉穩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擾到一隻瑟瑟發抖的幼崽。

“彆去……”

他說,杜聖蘭,彆去。

顧崖木可不相信杜青光會任由一個對杜聖蘭好的人,在杜家安穩度日這麼多年,指不定有什麼陰謀。

元氣耗損過度,此刻杜聖蘭如紙的麵色上卻浮現出一絲血色。

顧崖木:“我了解你。你不想拖彆人下水所以單槍匹馬,但這世上沒有一種關係是能完全計算清楚的。”

他冷酷地陳述現實:“你身死,沒人給我療傷,我遲早也得死,鴻蒙源寶會落入杜家人之手,你是有多蠢才會做這樣的買賣?”

杜聖蘭:“我……”

顧崖木:“現在就回頭。”

杜聖蘭:“我……”

顧崖木:“我在仁義堂等你。”

杜聖蘭一口氣說完,再不給對方打斷的機會:“我是去找天機道人。”

老天都像是在證明他所言非虛,嗷嗷的狼嚎不見了,山頂多出一隻巨大的狐狸,九根尾巴在月色下儘情舒展。

不久前天機道人突然心有所感,杜聖蘭要來找自己。它還要靠著對方解除血咒,當然不能怠慢,親自到附近迎接。

雪白的殘影在空中一躍,狐狸飛到杜聖蘭麵前:“怎麼不見龍君?”

注意到發光的傳訊符,天機道人試探道:“龍君?”

那邊顧崖木沉默了一下:“你們繼續。”

傳訊符滅了。

狐狸一臉納悶,突然聽杜聖蘭說:“有件事想請教您。”

因為血咒一事,天機道人的天平現在是朝自己傾斜,哪怕得不到答案,也不會輕易害他。如果沒什麼大問題,從石淮鎮去凶牙坡,走水路也能趕得及。

蓬鬆的尾巴甩了一下,杜聖蘭忍不住盯著大尾巴多看了幾眼。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九尾狐,以往天機道人最多隻展露出一根尾巴。

天機道人答非所問:“閉關挺好的,我還要回去繼續閉關,記得幫我恭喜龍君,坐上裴家家主的位置。”

字裡行間顯然是知道絕殺殿殿主和裴家的關係。

杜聖蘭唇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

天機道人打斷:“對了,那日青台山的卦,麵向所有人。”留下很有深意地一句話,狐狸踏空飛走。

青台山卜卦。

杜聖蘭手指輕輕撫摸著劍鞘,過了好一會兒,低聲道:“不遠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