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吱吱吱吱吱(1 / 2)

宴席之上最易打開心扉——雖然他們這一桌“宴席”上隻有各色各樣的糧食。

霍采瑜和遲鐘鳴聊起來,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帶到青水郡府的郡守和新稅上, 果然讓遲鐘鳴打開了話匣子。

“說起新稅, 在下倒是有所耳聞,郡府一帶已經推行起新稅了。”遲鐘鳴搖搖頭歎息, “據說百姓怨聲載道, 無一人稱好。”

這倒是叫霍采瑜和李錦餘始料未及。

李錦餘停下啃玉米的動作,睜大眼睛:“怎麼可能?為什麼?”

明明原著裡霍采瑜推行新政時,百姓無不稱好啊?

霍采瑜也皺起了眉:“在下對新稅略知一二,按理來說,用一條鞭法繳納的稅比以往要低不少才是。”

“低麼是低了一些,可問題不在這。”遲鐘鳴又晃了晃折扇, 本想拿筷子挾些吃食, 看看滿桌子青白又索然無味,放下筷子繼續道,“官府將收購百姓財物的價格又壓低了三成,算下來百姓要交的更多了。”

三成!

霍采瑜目光微凝:“新稅應當是隻收現銀才對。”

“說是這麼說, 可官府指定了繳納稅銀的收購商行, 需得帶著商行的證明才能銷稅。”

霍采瑜棕色的眼眸中快速閃過一道怒火, 閉了一下眼, 聲音隱隱有些發寒:“郡守倒也會撈錢。”

“誰說不是呢?”遲鐘鳴闔上折扇, 攤了攤手,“要不是青水郡還有幾個能乾的官員, 早就被他吃垮了。”

兩個人又互相聊了些東西, 礙於初識沒有泄露什麼具體內容。

不過兩邊試探下來, 兩人都對對方稍稍放下了戒心——至少從言談中的立場看,他們應當算誌同道合。

遲鐘鳴最後有些意猶未儘地拍拍手,喚來小二結了賬,才站起來道:“在下還有事在身,先行告辭,兩位有緣再見。”

霍采瑜微微頷首:“多謝遲兄。”

“不必謝。”遲鐘鳴遺憾地看了看桌子,歎道,“這恐怕是在下請客花費最少的一次。”

李錦餘一邊吃一邊聽,聽得半懂不懂,看遲鐘鳴要走,頓時住了嘴,瘋狂給霍采瑜使眼色:你未來的小弟要走了!你怎麼還不要個聯係方式?

霍采瑜把茶盞推給他,微微皺了皺眉,等遲鐘鳴走了,才道:“你……對他很感興趣?”

李錦餘看霍采瑜就這麼把人放了,遺憾地重新摸起了玉米:“沒有,我就是看他長得好看。”

遲鐘鳴的娃娃臉確實挺可愛。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霍采瑜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就想著他是不是也該打理一下儀容了。

吃飽喝足,兩個人回了下榻的客棧,剛好碰上出去打探消息的錢跛子。

錢跛子又換上了破破爛爛的行裝,和郡府裡的乞丐們打成一片。

他打探來的消息和遲鐘鳴告知他們的消息差不多,官府指定了百姓變賣糧食布匹的商行,商行大幅度壓價,竟讓今年的春稅比去年又貴了幾成。

李錦餘從前對這些內容僅有一個概念的了解,在村子裡初步見識過真正窮困的生活,才明白原著中那幾行輕飄飄的文字下是多少百姓無能為力的淒涼。

他忍不住道:“這麼明顯的問題,不能直接把他移交三司嗎?”

這個問題霍采瑜便會答:“沒有鐵證。”

“商行不是嗎?”

“若郡守不算太蠢,商行便不會以他的名義成立;屆時隻需銷毀官府裡核對商行賬目的文書,便無法確切將他定罪。”

葉歸安再蠢,也不至於這點狡兔三窟的能耐都沒有。萬一出事,定然是直接把替罪羊推出去。

何況丞相派必然要保他,沒有切切實實的如山鐵證,決計鬥不過丞相派。

李錦餘手裡的瓜子都不香了:“那怎麼辦?”

霍采瑜思忖半晌,搖搖頭:“今夜我去官府衙門打探一下動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李錦餘微微有些擔憂:“你的傷沒事吧?”

見李錦餘關心他,霍采瑜心裡一暖,方才那些怒火都消散不少:“我心中有數,你且放心。”

李錦餘對天道的寵兒的運氣自然很有信心,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又多了句嘴:“要是再碰到遲鐘鳴,記得跟人家好好打好關係。”

那可是你未來最堅實的“盾”啊!

霍采瑜今日與遲鐘鳴互相試探,確實感覺彼此很合得來,也考慮過若能再遇可以交個朋友。

隻是這話從李錦餘嘴裡說出來,就不是那麼有意思了。

霍采瑜隻覺得自己方才還暖洋洋的心情瞬間跌破穀底。

察覺自己的心情如今幾乎完全跟著李錦餘的言行而動,霍采瑜心中隱隱覺得自己這狀態很不正常,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甚至他內心對答案有些些微的預感,卻因為直覺上的期待與恐懼不敢去深思。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霍采瑜生硬地扯開了話題:“陛下可要沐浴?”

李錦餘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霍采瑜為何忽然又開始用敬稱。他沒多想,隻搖著頭乾脆地道:“不要。”

他還是很討厭水浴。

之前在宮裡的時候,他能不水浴就不水浴,一般都是用靈力簡單掃除身上的雜質。

霍采瑜想起自己在宮裡和陛下相處這麼久,確實很少見陛下沐浴,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陛下,常沐浴清除穢氣,於心於體都好……”

“朕討厭水。”

霍采瑜微微一怔:“討厭水?”

“洗澡是挺舒服的啦……可是朕不喜歡水。”李錦餘抱怨道,“而且上次洗澡還碰到黑貓,朕更不敢洗了。”

還是出宮之後好,從未碰到那寒氣。

也沒有貓。

霍采瑜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上次?”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霍采瑜便想起上次闖入寢宮看到李錦餘沐浴時的場景。

當時隻覺得陛下這麼大的人竟然會怕貓,還能被嚇病,著實有些可愛,可如今回想起和全身赤.裸的陛下擁在一起睡了一夜……

霍采瑜猛然起身,深深看了李錦餘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出去了。

李錦餘一臉問號:???

他剛說錯什麼話了嗎?

……

沒過多久,霍采瑜轉回來,身後還跟著抬著一桶熱水的小二。

李錦餘頓時猜到霍采瑜要乾什麼,等小二放下水離開,老大不情願地皺起眉:“朕不要洗。”

霍采瑜看李錦餘臉皺成一團包子的樣子,唇邊勾起笑意:“陛下放心,不用沐浴。”

他拿起一條乾淨的毛巾,浸在熱水中,再拿出來稍稍擰乾:“陛下可試試這樣擦拭身體。”

不是直接泡澡,李錦餘抵觸心稍減,遲疑著接過來,一隻手開始解衣服:“那朕試試。”

現在他靈力剩得不多,還是不浪費在清潔身體上了。

霍采瑜看李錦餘大大咧咧當著他的麵脫衣服,微微一怔,下意識側過頭不敢看,站起身:“臣去外麵侯著。”

“不要,你就待在屋裡!”李錦餘對黑貓依然留著很深的陰影,強調了一句,“不許出去!”

霍采瑜莫名覺得自己心跳得厲害,張張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低下頭,轉過身去:“那……臣在此侯著。”

背後聽得到李錦餘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音、毛巾入水擰乾的聲音,還有擦拭身體的聲音。

霍采瑜盯著手裡的書卷,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男子裸.體、也不是沒和好友沐浴過,為何偏偏現在、偏偏陛下的每一絲聲響都讓他心跳如擂?

是之前受的傷留下什麼隱患了麼?

……

等李錦餘洗完,霍采瑜放下一頁都沒翻的書,有些狼狽地道:“臣先出去了。”

到夜裡他才陰沉著臉色回來。

後麵還跟著一個笑嘻嘻的娃娃臉。

李錦餘這個點尚未入睡,看霍采瑜帶了掛件回來,頓時一愣:他白天才和霍采瑜說要和遲鐘鳴打好關係,這麼快就碰上了?

遲鐘鳴笑容明顯比白日放開了許多,不知和霍采瑜交流過什麼:“李兄還沒睡?”

“遲兄怎會過來?”

“在下夜探郡府衙門,不巧碰上霍兄,便一同過來了。”遲鐘鳴笑吟吟地眨眨眼,“還真是同道中人。”

李錦餘有些驚訝:“你去做什麼?”

“在下也不瞞兩位。”遲鐘鳴咳嗽一聲,正了正臉色,“在下實乃朝廷派來監察新稅征法的秘密欽差,特來調查青水郡。”

李錦餘臉上的驚訝想掩蓋都掩蓋不住。

——朝廷派來的欽差?

不是霍采瑜嗎?

他可不記得還派了彆人來啊!

這種驚訝落在遲鐘鳴眼裡,自動轉換成了對他身份的崇拜震驚。他有些得意地搖了搖扇子:“在下這次前來,是想請霍兄相助一臂之力。”

霍采瑜看遲鐘鳴和李錦餘共處一室就覺得心裡翻江倒海地酸,口氣也冷了不少:“幫什麼?”

“霍兄夜探衙門,要麼是梁上君子,要麼便是和在下目的相仿。”遲鐘鳴闔上折扇,自來熟地在斑駁黑漆的木桌旁坐下,“在下想請霍兄幫忙,一起尋找郡守阻撓新稅的鐵證。”

霍采瑜在路上與遲鐘鳴溝通時便已猜到,此時聞言神色未變:“遲兄為何會選擇我?”

“一來嘛,霍兄言談之間明顯是站在支持新政、解放百姓的立場;二來,霍兄武藝高強,你我聯手,定然能有所成果。”

霍采瑜微妙地覺得遲鐘鳴話語中有些未儘之意:“三來呢?”

“三來……”遲鐘鳴看看一臉懵懂的李錦餘,臉上隱約流露出一絲感歎,“三來難得遇到霍兄和李兄這樣的同道中人,叫在下對未來又多了幾分信心。”

李錦餘有些佩服地看著他:“想不到遲兄如此憂國憂民。”

要不怎麼說人家將來是霍采瑜手下的乾將,這心憂天下的覺悟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遲鐘鳴微微噎了一下:“在下不是這個意思……算了,霍兄,你意下如何?”

霍采瑜坐在李錦餘旁邊,指尖輕輕點著桌麵思忖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這倒無妨——隻是誰主誰輔?”

兩人若要合作,自然要分個主次。

李錦餘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霍哥哥主。”

霍采瑜可是未來的天下之主!何況這遲鐘鳴“欽差”的身份到底怎麼回事還兩說呢!

遲鐘鳴被李錦餘一聲“霍哥哥”酸得牙疼,齜了一下牙,放棄地擺擺手:“也成,在下隻想能達成目的,過程不重要。”

三個人愉快地達成一致,約定了明日一同出門調查,遲鐘鳴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遲鐘鳴走了,兩人也差不多該就寢了。

為了隨時護著李錦餘安全,也因為霍采瑜身上的銀錢不多,他們兩人隻開了一間房,房裡也隻有一張榻。

以往也不是沒有和李錦餘同塌而眠,但霍采瑜今日愈發覺得不對勁,停在桌子前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