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彆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想把我支開。
李淵確實是此意,李承乾走後,就與錢九隴回到客舍,問道:“他那話是不是說此地會有危險?”
錢九隴搖頭:“可要微臣追上去問清楚?”
吳峰是不是真有本事,能不能信還另說呢,這麼做不妥。李淵搖頭:“不必,派人跟著他。”
“是,那聖人今日還留宿嗎?”
李淵蹙眉,手指敲擊桌案,他本來並不在意,覺得留不留都無所謂,但現在……
“晚些時候再說吧。你去吳峰住過的院舍查查,看有沒有什麼端倪。還有這水雲觀裡的人,也都查一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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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
此處確實如吳峰所說有澗泉,泉水叮咚,宛如樂章,四周青翠環繞,幽雅靜謐。但這些在李承乾眼裡都不算什麼,最讓他驚喜的是泉中魚兒遊來遊去,一條兩條三條,四條五條六條……
吸溜,好多好多!
李承乾眼睛亮起來,將褲腿一挽,直接跳下去。
抱春大驚:“小郎君快上來,衣服都濕了,小心涼。”
李承乾不以為然:“六月酷暑,又是正午,哪裡會涼?這裡有風,可清爽了。抱春,你身上帶網兜沒有?咱們來網魚吧。”
抱春哭笑不得:“婢子怎會隨身帶著網兜。”
李承乾點頭,沒網兜也不打緊,他把袖子捋上去,直接彎腰用手抓。沒抓中也不氣餒,再接再厲,在泉水裡奔跑翻騰,魚兒被他追得四下亂竄。折騰得熱火朝天,硬是一條都沒抓上來,反而將自己弄成落湯雞。
抱春止不住偷笑。
李承乾叉腰:“不是我的錯,是這些魚太滑溜了!”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抱春笑聲更大了,就連侍衛也忍俊不禁。為首者拔刀往水中一刺,再提上來,劍尖掛著一條魚。
李承乾:……
不行,肯定不是他的問題,絕對是因為他手中沒兵器。
李承乾伸手:“把刀給我。”
刀可不好使,侍衛恐他拿在手中傷了自身,哪裡敢給他,隻從旁邊撿了跟樹枝削尖了些遞過去。李承乾也不介意,拿著木棍刺來刺去,又一番折騰,還是沒中。
眾人:……
李承乾:……很好,這莫非就是表姐常掛在嘴邊的“世界的參差”?
侍衛輕咳一聲,安慰道:“小郎君不必喪氣。抓魚是有技巧的,小郎君不曾學過,刺不中很正常。微臣家鄉就在河邊,自幼在河裡玩耍,當然不同。小郎君若想要魚,微臣幫你叉可好?”
李承乾應了,讓叉兩條,又吩咐抱春燒火烤魚。
抱春為難:“小郎君,咱們身上沒帶佐料。”
“那就回觀裡拿,我在這等你。記得多拿幾樣。”
抱春:……行吧。
“順便看看阿翁在做什麼,若他有空,問問他可要過來吃魚。”
抱春應下,再度回來時,不但帶了佐料,帶了李淵,還帶了更換的衣物。
李淵皺眉:“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你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了?渾身濕淋淋的,也不怕受涼。”
李承乾一邊讓抱春伺候著更衣,一邊說:“我身體好著呢,才不會受涼。阿翁快來,我
們烤魚吃。觀裡的素食雖然不錯,但比起素,我還是更喜歡吃葷。”
李淵睨他一眼:“在道門清淨地殺生,虧你做得出來。”
“這泉是天然山水,裡頭的魚也是天生天養,又不是道觀的東西。而且這是後山,雖然距離道觀近。但早就不是道觀的地界了,算不得道門清淨地。再說,佛門還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呢。道門指不定也有‘酒肉穿腸過,道尊心中留’的說法。”
李承乾理直氣壯,李淵哭笑不得,輕輕敲了他一下:“想吃就是想吃,偏要杜撰些渾話,也不怕佛門道門的人聽了來打你。”
“他們打不著。”李承乾笑嘻嘻嘚瑟,拉著李淵一起烤魚。爺孫倆手藝不太行,好在有抱春照看,兩人不過做個樣子。
此地魚兒身肥肉鮮,烤上幾圈,皮焦裡嫩,再撒點胡椒,還沒吃,李承乾便已聞到了香鮮美味。
他迫不及待伸手揪了一塊扔進嘴裡,燙的張大嘴哈氣,就是不舍得吐出來,還笑眯眯將魚遞到李淵麵前:“阿翁也吃。可好吃了。”
“就知道吃。”嘴上罵著,手已經接過了烤魚。
比起李淵還注意形象,李承乾跟土匪似的,大快朵頤。
“你慢點,小心有刺。”
李承乾嗯嗯應著著,嘴上卻沒停。正吃得歡呢,不知打哪兒冒出一個老嫗,衝上來就要搶奪李承乾手裡的魚,麵上十分急切,口中啊啊亂叫:“啊啊,不,啊啊……”
她很努力想要說什麼,卻發音艱難,啊啊的聲音嘶啞低沉地仿佛是“哢哢”。
侍衛倏然起身,將李淵李承乾護在身後。
老嫗看上去年紀頗大,衣衫襤褸,懷中抱著個破籃子,裡頭滿滿當當,也不知都裝了些什麼。衣服上的臟汙都成了大塊大塊的硬痂,也不知多久沒洗了,一股難聞的怪味,眾人忍不住皺起了眉。
老嫗被侍衛們嚇了一跳,瑟縮了一下,到底記掛著魚,仍想上來搶,不斷發出哢哢地壓抑在喉頭的聲音,見怎麼也說不出來,急得團團轉,唯有指著魚不停擺手。
李淵與李承乾莫名其妙,既聽不懂也看不懂。
他們不動,老嫗開始跺腳,繼續上來搶,然而不管她怎麼努力,都沒能衝破侍衛的防線,隻能急得大哭,可即便是哭,聲音也很低,且十分怪異。
這番動靜引來路過的小道士。小道士上前將她拉住:“陳婆,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他不是你孫子。”
老嫗一愣,偏頭仔細打量李承乾,好似慢慢回過神來,撲通坐在地上,掩麵哭泣。
籃子裡的東西散落一地,有野菜有山果還有雜草以及破了的木偶與風箏,其中一個不規則小圓球骨碌碌滾到李承乾腳邊。李承乾覺得眼熟,順勢撿起來。
——叮,發放土豆種薯x1,請宿主注意查收。
李承乾:???
小道士好容易安撫住老嫗,這才得空同眾人解釋:“貴人莫怪,陳婆不是有心冒犯。”
李淵疑惑:“她是觀裡的人?”
“不是。陳婆原本住在附近村子裡。她是個苦命的。早年死了丈夫,前朝的時候,兒子又被抓去修運河,自此一去不返,音訊全無,怕是早就死了。兒媳等了三年,最終在娘家的勸說下改了嫁。
“之後陳婆帶著唯一的孫子過活。好容易把孫子養到八歲,有次孫子想吃魚,她便做了一條。誰知孫子吃魚的時候被魚刺卡了喉嚨,沒能及時吐出來,就這麼去了。
“陳婆總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孫子,受了大刺激,重病一場,好轉後腦子就不太清楚了。那會兒陳婆夫家公婆還在,覺得她克夫克子又克孫,命犯孤煞,把她趕了出來。她沒地方去,隻能到處流浪,偏偏又瘋瘋癲癲,便是小乞丐都笑話她,打罵她。
“幾年前,她遊蕩到觀裡,師父見她可憐給了她些吃食。此後她就經常來要東西吃,還自己在這邊找到間破屋。這裡原是個獵戶住的,後來獵戶走了就空下來。雖然破敗了些,但好歹是個棲息之地。
“師父知道後,讓我們幫著修繕好,陳婆就長住了下來。師父說這裡離道觀有段距離,陳婆的腳力有限,不用擔心她胡亂跑去觀裡驚擾香客。但又不算太遠,我們可以時常過來照看,送些吃食。”
小道士往前一指,不遠處的山坡上確實隱約有座木屋。此地偏僻,離道觀不算太遠也並不近,平日沒什麼人來,於陳婆而言,是個好去處。
小道士彎腰把灑落的東西一一收回籃子裡:“陳婆有時會上山摘點東西,像這樣的野菜山果,好歹能吃。但這些木偶跟風箏,都破了爛了有什麼用。
“偏偏陳婆一直記掛著,說要給乖孫玩,每次都非要撿回來,舍不得扔。有時還撿人家扔掉的果核和瓜皮等等,說她乖孫沒吃過這些。如今她那屋子裡囤了一堆廢物,那味道彆提多難聞。我們勸了不知道多少次,陳婆就是不聽。”
小道士苦笑:“貴人勿怪,她不是故意冒犯你們。大約是見你們吃魚,這才……哎,這些年她最見不得彆人吃魚。”
李承乾指了指喉嚨:“她的聲音怎麼了?”
“許是因為孫子死後哭得太多,又許是當年那場大病燒了好幾天,又許是兩者都有。總之自那以後,陳婆眼睛就不大行,嗓子也壞了。說話難以發音,看人也不太真切,總會把小孩子認成自己孫兒。”小道士解釋完,眼含歉意,“貴人勿怪。”
李淵擺手,陳婆雖然唐突,卻也沒做什麼,他們還不至於跟一個瘋子計較。
李承乾卻衝上去,擋在陳婆前麵,拿出手中的土豆:“這個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
係統之前給的西瓜辣椒,種子都是一大包,總不能到土豆就隻有一顆吧?一顆土豆夠乾什麼?炒一盤就完了。而且他記得係統的播報提示說的是:土豆種薯x1。那是不是說還有x2x3?
奈何陳婆已經接過道士遞還的籃子,抱在懷裡仿佛抱著孩子,口中咿咿呀呀,聽不出幾個正式音節,但隱約能從調子上猜出該是在唱歌。
李承乾不死心,繼續問:“陳婆,我想問問你這東西……”
話沒說完,陳婆抬頭,將手指放在唇邊,拚命擺手,指了指懷中的籃子。這意思簡單,李承乾看懂了,讓他不要吵著她的“孫子”睡覺。
李承乾:……
小道士很是奇怪:“小郎君喜歡這個土疙瘩?”
土……疙瘩?李承乾低頭看著土豆,外麵裹得泥土有點多,還真像土疙瘩。
“這東西不是觀裡的,既然跟野菜山果放在一起,該是陳婆自己撿來的。陳婆自從住到這裡後,就沒去過彆處,日常也隻在後山活動。她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聽得懂我們的話,我們說了不能去的地方,她一般不會去。後山有些地方危險去不得,我們告訴過她。”
小道士指了個方向,繼續道:“所以她慣常是在那處活動。小郎君若是想要更多,可以去找找看。”
李承乾撇嘴,不太滿意,但看到瘋癲的陳婆,也明白大概是問不出答案的。他歎了口氣,再次感歎:係統有病。沒病怎麼會每次送個種子還搞這麼複雜?
李淵疑惑:“你要這土疙瘩做什麼?”
“這不是土疙瘩,這叫土豆。”
“土豆?泥土豆子?那你隨便挖點泥土摶一摶不就得了?”
李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