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他媽泥土豆子, 還拿泥土摶一摶。你要是能拿泥土摶出土豆來,那就是見鬼了。
李承乾臉上表情一言難儘。李淵突然靈光一閃,睜大眼睛:“這是作物?能吃?”
李承乾點頭, 又歎氣:“吃倒是能吃, 但一個沒什麼用啊。”
李淵更震驚了:“種子這麼大一顆?這能種?”
哪有這樣的種子?這確定不是果實?李淵很是疑惑。李承乾猛然驚醒, 對哦, 這是土豆,不是土豆種子。啊,係統是不是一直說的種薯來著?種薯……嗯, 夢裡他好像聽爸爸說過, 土豆可以切片育苗?
“能吧?”李承乾抬起頭, 自己也不太確定了。
李淵:……
管他呢, 先把土豆拿到手再說。李承乾看向小道士所指的方向:“我要上去找找。”
李淵怎能答應,直接將人拎回來:“你都玩多久了?這會兒上山, 你能趕得及在天黑前下來?夜裡山上不安全, 不許去。你若想去, 明天再去。”
李承乾詫異:“我們今日不走嗎?”
李淵微頓,目光不自覺落在他懷中的土豆上, 又想到吳峰離開前語焉不詳的話, 心念轉了轉, 言道:“不走,我們多住幾日。”
李承乾高興起來。
李淵輕笑,剛巧他對吳峰始終保持疑慮, 不是說有驚無險嗎?那邊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尋訪似袁天罡這般的人多年, 他還是頭一回碰到能入眼的, 可真有點好奇呢。
一行人回到道觀, 昨日派去府衙的人早已等候在側, 並帶回消息,那位男子被錄取了。
李淵淡淡點頭,絲毫不意外。李承乾也興致缺缺。他關注此人,原本是想找出漏洞對付吳峰。如今吳峰已然離開,那麼此人是否取中與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整顆心都放在土豆上。
次日清晨,李承乾吃過早食就火急火燎往山上趕,拿著鏟子挖了半天都沒找到半顆土豆。
第三日,李承乾繼續上山,拚死拚活,終於挖到一顆,欣喜若狂。這代表什麼,代表山上確實是有土豆的。得到這點證明,第四日李承乾更賣力了。然而一無所獲。第五日仍舊一無所獲。第六日,亦然。
這幾日風平浪靜,水雲觀中諸事安穩,除少了吳峰的影響力,香客銳減,比起前些日子的熱鬨略顯稍微冷清了那麼些外,一切如常。吳峰的“語焉不詳”仿佛是個笑話。李淵心情複雜,既不希望有事發生,又顯得有些小失望。沒事發生,也就說明吳峰並無此等能耐。
對他的想法,李承乾毫不知情,孜孜不倦同土豆死磕,終於在第七日還是一無所獲後,氣得把小鏟子摔了出去。
挖個屁,不挖了。
挖了七天才挖到一個,加上陳婆掉的那個,攏共也就倆。這概率得挖到什麼時候去?係統有病,有大病。誰家送個獎品這麼折磨人的?這跟夢裡表姐說的“中個五百萬,讓你去非洲挖礦五十年才能拿到”有什麼區彆?這是獎品嗎?這是天坑!
李承乾氣得踩了兩腳剛挖的小土坑。哼,他不乾了。發放獎品是係統的事。現在距離一個月的期限沒剩幾天了,獎品沒到位是係統的錯,不是他的。讓係統自個兒想辦法去。他才不受這個罪。
係統:……
李承乾拍拍手上的泥土:“我們……”
“走”字的音還沒發出來,但聽侍衛驚恐大喝“小郎君”,李承乾瞬時被撲倒,一隻羽箭淩空而來,穿過李承乾此前站立的方位,射入後方樹乾。
李承乾還沒回過神來,撲倒他的侍衛已然躍身而起:“戒備!”
一聲令下,侍衛們反應迅速,立即圍成一圈,長刀出鞘,渾身汗毛豎起。圈內,抱春將李承乾扶起,死死將他攬在懷裡。
李承乾懵,很懵,非常懵。
刺……刺客?
念頭剛起,突然四周不知打哪冒出七八個山匪,半句話不多說,直衝過來。一時間刀光劍影,廝殺不斷。
侍衛們儘皆心驚,都是身經百戰的人,誰有真本事誰是花拳繡腿,一試便知。這群人身手不俗,似是訓練過的,與一般山匪不同。
隊長當機立斷,向身邊的小甲打了個手勢,小甲會意,這是讓他瞅準機會,下山報信請援兵。然而兩人剛有此想法,一隻羽箭再次襲來,阻住小甲的去路。小甲麵色大變,很明顯這群人發現了他們的意圖。
隊長咬牙:“何方宵小,藏頭藏尾,意欲何為。”
除了周圍的廝殺聲,遠處無人應答。可隊長知道,遠處必定有人,還是擅長弓箭之人。或許是一人,或許是兩人,但不會更多。可惜第一箭來得太突然,他沒看清具體方位,隻有個大概猜測。後來又被近戰所累,已經無法顧及。
但他更知道,必須解決弓箭手,否則任由對方遠近配合,戰局會急轉直下。
隊長一咬牙:“小乙掩護我。”
他退後兩步,將身上弓箭取下來。他們素以刀劍見長,弓箭還是小郎君前兩日上山看到野兔,吵著要打來烤著吃帶上的。但這不代表他的射箭功夫不行。當然或許不能同暗處的弓箭手比,然而此時也隻能賭一把了。
他拉弓,淩空朝猜測方位射出,未中。不過他也沒想過會中,這一招隻為了引出暗中的弓箭手反擊,誠然,他成功了。又一隻羽箭襲來。
隊長睜大眼睛,不閃不避,這一箭落在他的肩頭,但也讓他終於看清了方位,迅速拉弓兩箭連發。遠處傳來人影倒地的悶哼聲,再無箭雨襲來。隊長知道,中了。他再連射數箭試探,對麵皆無動靜。
很好,弓箭手隻有一個,不存在第二個。
隊長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就在這時,小乙被刺中腹部,掩護破防,敵人瞬間殺到眼前。弓箭隻可遠攻,不利近戰。隊長隻能往地上一滾,勉強躲過這招,當機立斷將弓箭丟棄,重新握住長刀迎敵,轉頭吩咐抱春:“弓箭手已死,帶小郎君跑!我們斷後!”
抱春半句話不多說,咬牙拉起李承乾就往山下奔。
然而敵人哪會這麼容易放過他們,那為首的賊子大喝:“追!不能讓他們走。”
李承乾心頭大駭,被抱春裹挾著奔跑,腦子裡一片淩亂。
他聽李世民講過許多戰場上的故事,後來宋威說得更為詳細,更在夢裡見過電視劇中諸多千軍萬馬的殺伐之景。但他自出身就享受榮華太平,李唐雖有戰爭,也到不了他眼前。他從未經曆患難,那些言語與畫麵對他而言,終歸隻流於表麵。
此時此刻他才深刻地認識到,他從前英雄氣概向往的東西,原來內裡竟是如此殘忍。
敵人窮追不止。他們走出沒多遠就被擋住去路,眼見敵方刀劍就要衝到眼前,侍衛及時趕來護持,將其彈開。就這般我跑你追他趕之間來來回回數次,每一次都險死還生。
李承乾眼睜睜看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不是敵方就是己方,雙方拉扯死戰,麵前是滿目血紅,心臟砰砰直跳。
就在此時,一匹馬奔騰而來,馬上空空蕩蕩,眾人皆驚。馬兒的速度很快,直衝李承乾。隊長與眾侍衛想要回援,可被對手拖住,已然來不及。
抱春站出來,撿起地上的長刀極速跑過去,想要在馬兒到達前將其砍死,但近前才發現,看似單獨的一匹馬,其實另一側橫斜著個人,他借助馬身掩藏住自己,直接一鞭子將抱春抽出去,緊接著伸手把李承乾撈上馬,疾馳而去。
抱春發出驚呼:“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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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大怒:“你
說什麼?承乾被擄走了?”
侍衛隊長與抱春跪在下首,將頭埋進胸前:“是。”
“你們一行五人,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你跟我說,你們護不住一個承乾?”
一行五人,隻活下了他。隊長咬牙:“是。敵方數量勝於我們,暗處還藏著一個弓箭手。他們有備而來。臣……是臣無能。”
砰。李淵將身前桌案踹翻在地。
“朕把承乾交給你,承乾現在不知去向,你就一個無能來回複朕?”
隊長將頭埋得更低了。
錢九隴上前道:“聖人,臣已經派人去追,並下令封鎖山上山下的各處路口,賊人剛走,跑不遠,我們動作快,他們定然出不了宜君縣。中山王還在城內。”
對方既然沒當場對李承乾下殺手,而是將其擄走,肯定有彆的圖謀。隻需人還在城內,就有希望。
李淵咬牙:“搜!給朕挨家挨戶掘地三尺的搜!還有這水雲觀連同後山全都不能放過。”
“是。”
李淵深吸一口氣,雙唇一張一合猶豫了數次,歎道:“傳信通知秦王。”
承乾出了事,不通知老二怎麼都說不過去。但……李淵頹然坐下,莫名有些心虛。他把承乾帶出來,卻給弄丟了,要怎麼跟老二交待?老二的脾氣可不算好。若是承乾能安然找回也就罷了,若是找不回來,或者找回來卻有個損傷……
不,李淵心頭一驚,被自己的假設嚇得臉色青白。不,不會的,承乾一定不會有事的。袁天罡不是說他有大運道嗎?還有吳峰,對,吳峰也說了,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所以承乾一定無事。
承乾,你一定不能出事,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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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接到消息,連夜狂奔,趕來之時已是第二日清晨,與他一起來的還有房玄齡和一支親衛隊。先去麵見李淵,父子倆誰也沒心情客套寒暄,李世民直接問起事發經過。錢九隴如實回答。
“據侍衛隊長說,這群人作山匪打扮,但身手敏捷,配合默契,不多話,也不問錢財,迎麵就戰,招招致命。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中山王,其他人的死活對他們來說似乎根本不重要。眼見中山王到手,騎馬者並不戀戰,直接離去,其他人立刻更換戰略,一個個發了狠,以命相搏。可見……”
李世民咬牙切齒:“可見他們抱了必死之心,就為了給騎馬者斷後,讓侍衛分身乏術,無法追上去。”
錢九隴點頭,確實如此。
李世民譏笑:“這樣的行事,是山匪?”
錢九隴啞然,與其說是山匪,不如說更像訓練有素的軍中將士。但這話在沒有實質證據之前,他不敢貿然說出口,若真的是,那牽扯可就大了。
李世民壓下心頭憤怒,又問:“那些人全死了?”
“除騎馬者逃離,其他都死了。屍體在道觀院舍後頭。侍衛隊長突圍後趕來求援,聖人立時派微臣去追。此處下山隻有一條路,直通宜君縣城。
“微臣順著馬兒的鐵蹄痕跡一路尋過去,從城門守衛口中打聽到,剛剛確實有人騎馬入城,馬上男子帶著鬥笠,懷裡似乎還抱著個孩子,被遮得嚴嚴實實。守衛還詢問過,他說孩子生了病,不宜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