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十分高興。
長孫氏與斂秋對視一眼,看出斂秋眸中的意思,長孫氏搖了搖頭。
幾個孩子又玩了會兒,武士彠便帶著妻女告退,留下一堆謝禮,琳琅滿目,十分豐厚。
斂秋輕笑:“這武公當真精明。”
“精明?”李泰李麗質不解,“他們不是來感謝阿兄的嗎?”
長孫氏莞爾:“是。”
李泰李麗質更迷茫了。既是如此,又為何說人家精明呢?感謝人也是精明嗎?
李承乾撇嘴:“你們想想,麗質剛好有個雀羽環佩,剛好纏住了武家小娘子的手指,那武家小娘子便剛好喚作珝嗎?”
李泰頓住,李麗質瞬間反應過來:“阿兄是說,那位武公是瞧見這一幕,臨時給孩子取了個名,喚作珝,便是為了對應我的環佩?”
李承乾點頭:“九成九是如此。”
李麗質蹙眉:“那位楊夫人也是故意主動逗弄珝珝來同我們玩的嗎?”
李承乾仍舊點頭。
李麗質有些喪氣,噘著嘴不高興。她還以為她真的跟那個女娃有緣分呢。結果竟是做戲。
李承乾眯眼摸了摸她的頭:“你氣什麼?沒必要。他們又沒惡意。感謝我是真,同我說的那些多虧我救了他家孩子的話也是真情實意。不過是感謝我的同時,想著正好借這個機會與我們交好罷了。世人皆有私心,誰還沒點經營了。
“你不用管你們是否真的有緣分,隻需你喜歡那個女娃,願意與之交往,你們便是有緣分。不過她如今太小了些,與你年歲並不匹配,待她再長幾歲,若性情合適,你再尋她玩也一樣。總歸隻要他們沒有壞心思,那麼就算有些私心也無傷大雅。不必在意。”
長孫氏點頭。她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即便看出武家夫妻的小算盤也沒有阻止。武家或許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李麗質想了想,覺得阿兄說得對,心結瞬間解開。她轉身拉住長孫氏:“我雖喜歡珝珝,但我更想要個自己的妹妹,阿娘生的妹妹。”
長孫氏頓住。
李承乾噗嗤一聲:“你怎知道倘若生出來一定是妹妹,不是弟弟?”
李麗質橫了他一眼:“已經有你跟二哥兩個臭男人了,阿娘才不會再要臭男人呢,要個跟我一樣香噴噴的姑娘家不好嗎?”
李承乾&李泰:……往日跟他們關係那麼好,怎麼突然就成臭男人了。
李泰神色複雜:“你昨天還說我跟阿兄對你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呢。”
“對我再好也不能跟我一起打扮啊。我就想要個每天能跟我一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妹妹。你們行嗎?”
李承乾李泰下意識瞄了眼李麗質的裝扮,那裙擺,那花色,那頭飾……
試想一下他們跟著麗質一樣如此打扮,額……
兩人同時打了個哆嗦,不,就算他們再疼愛妹妹,這個也確實不行。
李泰瞄向長孫氏:“阿娘,要不你還是生個妹妹吧。”
長孫氏&李承乾:……
你們以為妹妹是想生就能生的!
李泰也恍然察覺生妹妹不是長孫氏一個人的事,環顧了一圈問:“阿耶呢?不是下朝了嗎?阿耶剛剛還同我們一起用過午食呢。”
“長安令有要事來報,你阿耶忙去了。”
長安令?李承乾想到他去長安府衙時差役說長安令不在,莫非便是入宮麵聖了?為何此刻麵聖?是因為拐賣案嗎?因為那幾個□□之人?
他倏然起身,剛要出去,便見李世民進門,立刻攀上去:“阿耶,長安令走了嗎?他是不是已經審問清楚了?”
李世民瞄他一眼:“對此事,你倒是積極。”
“當然,我碰上了嗎。既然全程參與了,總要知道個結果。再說,那些被拐的孩子很可憐的,他們的家人也可憐。”
李麗質想到今日剛見的武珝,連連點頭:“對,珝珝長得那麼可愛,若被拍花子抓走,遠離阿耶阿娘,得多傷心。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住的。”
李承乾拍了拍她的腦袋:“所以說拐子可惡,我隻恨當日那一箭射輕了。若不是念著得靠她們找到孩子,我出手還能再準點,射死活該。”
李世民眉毛一挑:“怎麼,這會兒便不怕了?”
“我何時怕了?”李承乾說完,猛然想起宮變之時自己的恐懼以及發現李承道死了後與李世民所說的話,他抿抿唇,“這不一樣。那幾個是十足的惡人,是禍患,是死有餘辜。她們敢對孩子下手便該死。我都沒讓她死呢,就是射了一箭弄傷她而已,便宜她了。”
李世民一直知道承乾行事有自己的仁和善,但他總擔心承乾會過於仁善,而缺了份狠勁。可承乾從未射過活物,第一次便拿活人做獵物,還能從容出箭,再觀他此刻的神情態度,氣怒不平,義憤填膺,卻不見半分怯懦猶豫與後悸。李世民嘴角微勾,心底十分欣慰。
“阿耶,你還沒回答我呢。長安令到底找你作甚。那對拐子夫妻呢?她們既然是老手慣犯,此前定然拐過不少孩子,那些孩子的去向可都問了?”
李世民收斂心思,言道:“問了。但這二人近幾年天南地北地走,以他們這行的規矩,拐了的孩子不會賣當地,會儘量往遠了賣。
“他們一直是走到哪拐到哪,有機會就出手。曾自己找過買家,也曾賣給過同行。行事隻為錢財,餘者皆不管。因而未特意去記過具體拐了哪些孩子,賣往何處。如今讓他們說,他們也記不清道不明。”
李承乾咬牙,恨恨跺腳,好可惡。但能怎麼辦呢?夢裡不也是如此嗎?夢中世界尚且信息發達,手段更多,應對拐賣案都有各種難處無法解決,大唐處處不便,難度自然更大。
他想要做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似乎什麼都做不了,除了一點,那便是把這些人渣弄死。
“既然如此,也便是說留著他們無用了,直接定罪判刑吧。這種惡人,必定不能讓她們留在世上,禍害更多孩子。我昨日特意翻查律例。似這等劫掠偷拐幼小者,首犯絞刑,從犯流徙三千裡。”
這可比夢裡嚴重多了。夢裡新聞似乎提過,大多是處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來著,也有十年以上的,但都是□□,少有死刑,除非情節特彆嚴重。
在這方麵,他覺得他大唐的律例更好。
李世民有些訝異,居然還特意去翻過律例,出息了哦。
李承乾勾唇,“那兩個拐子可都是首犯,沒有從犯。而且他們還在街市製造混亂,不但試圖傷害百姓,還試圖傷害我。所以阿耶,你記得讓長安令把這條也加上,萬不能便宜了他們。”
李世民翻了個白眼,此事他是知道的,侍衛護佑很及時,李承乾並未傷到,便是百姓也皆無大礙,唯有一二輕傷。
“既然那兩個拐子有了處置,□□團夥便更不用說了。非但拐賣孩童,還私藏兵刃,自是罪加一等。更何況他們也試圖傷害我了。跟那兩個拐子一樣,這條也要加上。傷害當朝太子,夠他們死的了。”
李世民一頓,蹙起眉來:“她們也傷害你?長安令沒說這一遭,你身邊跟著的侍衛也提過。他們竟敢隱瞞不報!”
一見此情形,長孫氏立馬站起來,將李承乾拉到身邊:“傷到哪了?叫阿娘看看!”
李承乾捂著胸口:“沒傷到我的身,可他們當著我的麵舞刀弄劍,喊打喊殺,凶神惡煞,傷害到我幼小的心靈了!”
李世民&長孫氏:……
你還能演得再誇張點嗎?
他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承乾就跟先前對付那兩個拐子一樣,故意給這群人加罪名,哪條罪大加哪條,務必把人搞死,還得死得透透的。
李世民嘴角抽搐,無奈扶額,他想了想站起身:“你隨我來。”
自李世民登基後,按照慣例,每月朔望日在太極殿坐而視朝,日常在兩儀殿聽朝視事,除此外,另在立政殿旁置宣政室,用做朝後處理事務之處。
他將李承乾帶到此,自桌上取過長安令交上來的卷宗供詞遞過去:“那幾個可不簡單,你自己看看。”
李承乾看完目瞪口呆:“竇氏公主?那個女的就是竇氏公主?水雲觀擄走我的幕後主使?”
李世民點頭:“他們藏身的地方,宅子的前主人一家素有疾病,時常延醫問藥,銀錢花得不少,男人病弱無法乾活,女人便靠做香火賺點銀錢,可醫藥開銷大,總是敷不入出。
“這點信息當是糕點鋪還沒暴露之前搜集到得,因此竇三娘入京後便出大價錢把宅子買下來,那邊鄰裡少,地處偏僻,倒也合適。
“更何況京都居大不易,宅子主人一家本已在長安呆不下去,早有離開之意。宅子高於市價賣出,他們得了錢便聽從要求,當日離京了。”
李承乾聽得滿腦門問號,很是不解:“她一個公主,即便竇建德敗了,她的夏國沒了,但好歹當過公主,手下還有一批人。她居然去搞邪/教?她是腦子有疾嗎?”
李世民:……
合著他說了這麼多,李承乾的關注點竟隻有邪/教二字?
“她不是邪/教。”
“不是邪/教,那她為何偏要拐去歲出生的武姓之女?”
李世民解釋說:“竇三娘的嘴很嚴實,長安令審了許多遍,她仍是不肯說。她那些手下也不清楚。據他們供述,竇三娘隻交代讓他們配合擄掠去歲出生的武姓之女,說此女很重要。可重要在哪,因何如此,並未說明。”
李世民手指敲擊著桌案,眼眸深邃。
李承乾卻不以為然,直接將供詞還回去:“不管她,可能她腦子真的有疾呢?反正既是反賊,還一手策劃了水雲觀事件,定是必死無疑,這樣我便放心了。”
李世民瞪眼:“你就想到這些?”
“要不然呢?”李承乾歪頭想了想,“哦,我自己給自己報仇了?讓她敢設計擄掠我。最後還是敗在我手裡吧。哼!”
李世民:……
就這?就這?
“你就沒想到點彆的?這位竇三娘手下還有哪些人,拉攏了多少竇氏舊部,都有哪些據點,藏身何處,你便不關心?”
李承乾攤手反問回去:“我關心作甚。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嗎?你一個這麼大的皇帝在這裡呢,這種事還得我一個過幾天才年滿六歲的孩子關心,那你豈不是太無能了點?我人都幫你抓到了,你都不會動一動的嗎!”
“哦,對了!”李承乾一拍腦袋,“說到這,你倒是提醒了我。竇氏公主啊,這怎麼也算是個造反魁首吧。水雲觀那麼大的事,吳峰跟土豆那麼大的事,全跟她有關。
“如今她被我抓住了。雖然是陰錯陽差抓到的,但也是我抓的,這點毋庸置疑,對吧。更彆說,由她還能牽扯出一群竇氏餘孽。”
李世民蹙眉:“所以?”
他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呢?李承乾是不是又要作妖?
李承乾清了清嗓子:“所以這是大功一件啊。對於立下此等大功的我,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他可以不為找到孩子邀功,但竇氏公主是另外一碼事!
李世民:……
見他不回應,李承乾蹙眉:“論功行賞懂不懂啊。這可是一個皇帝最基本的自我修養。你連這都不會你當什麼皇帝!”
左臉寫著快點,右臉寫著打錢。
李世民臉色鐵青,隨手抓了桌上的鎮紙扔過去:“賞賜賞賜,你眼裡就隻有賞賜!”
李承乾眼疾手快,麻溜往後一跳,輕鬆躲過。
“鎮紙這麼硬,要不是我躲得快,就砸我頭上了。阿耶,你這是要謀殺親子啊。我立這麼大的功勞,你不賞我就罷了,還拿東西砸我。你是暴君嗎!”
李世民嘴角跟抽筋似的。
小兔崽子可真是肆無忌憚,口無遮攔,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李世民轉身出門,很快又回來,手中多了根折斷的樹枝,斷口還新鮮著呢,可見是剛折的,老粗老粗了!
李承乾雙目瞪圓,眼見形勢不對,動作那叫一個快,宛如兔子般,咻一下躥出去,李世民棍子打了個空,極步追上。
他腿長,三兩步就拉近了距離。李承乾大驚,慌亂之下,抱住屋外的大樹直接爬到頂,俯視下方,憤憤指責:“阿耶,你喜怒無常,不講道理。就知道你摳門,不願意便不願意賞,發什麼脾氣!”
“你給老子下來!”
“我不,下去挨打嗎?我又不傻,才不下來。死也不下來。”
李世民嗤笑:“死也不下來是吧?好!來人,守在樹下,把這給圍了。不下來?那就彆下來了,你一輩子呆上麵吧!”
李承乾果斷朝著立政殿的方向大喊:“阿娘,阿娘救我!阿耶欺負我!阿耶把我趕到樹上,不許我下來。這裡好高呀,我害怕。阿娘,我腿軟,我好害怕,我要掉下去了怎麼辦。阿娘救救我!嗚嗚嗚。”
李世民:!!!
見鬼的害怕,就你這天天爬樹爬房頂的,你能怕?
還有,你少血口噴人!是我把你趕到樹上的嗎?是我不許你下來嗎?你摸著良心說,是我嗎?是我嗎!
李承乾眼一橫:你還好意思跟我提良心?我立了功,你不賞我,還要打我。到底是誰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