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忽冷忽熱,定然難受,但他現在隻能以這種方式幫她緩減藥勁。
心間被她無意撩撥得蠢蠢欲動,他也不是滋味。
或許他也需要消消火。
錦虞蹙眉眯眸,渾身的不適讓她嗚咽低吟。
腦袋下意識往旁側一偏,右臉便枕上了他搭在肩頭的溫熱手背。
臉蛋暖熱滑膩,在他手背輕輕磨蹭著。
池衍略一怔忡,最後對著渙散虛軟的小姑娘一聲幽歎。
指腹撫上她臉頰,池衍極輕一捏:“不是說還要嫁人嗎?”
他嗓音邃緩:“聽話,忍一忍。”
在冰桶中浸泡良久,錦虞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不再胡亂動了。
待她肌膚異樣的紅暈消下,藥勁退散大半,池衍才將她抱出浴桶。
紅秀聽得傳喚進屋來,替錦虞換下濕衣裳。
而後池衍又吩咐她端來一碗薑茶。
……
廂房寧靜,床榻旁的爐盆中,炭火燃著濃濃暖意。
柔光似水,透過雕花窗格的縫隙,流照在輕綃帷帳,映出裡榻的朦朧曼影。
一隻修長的手慢慢挑開羅帳。
池衍駐足床邊,視線凝落榻上小姑娘溫靜的睡顏。
一遭鬨騰,錦虞已是昏沉累極,一身潔白絲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入了眠。
她沉睡的麵容恬淡安然,池衍也不想吵醒她,但為避免她寒熱複發,隻得讓她喝下薑茶驅寒再歇息。
池衍側坐床沿,長臂一伸,將她半攬入懷。
他動作很輕,錦虞倒是沒有醒來,隻倚在他胸前,發出低悶不滿的哼唧聲。
池衍取過邊上的瓷碗,遞到她唇邊。
薑茶的味道並不是很好,濃醇的茶湯順著盞壁,方傾流一點入唇舌,錦虞便顰蹙眉睫,抗拒地偏開了腦袋。
須臾,淡粉雙唇吧唧了下,錦虞眉頭又漸微舒展開來。
薑味雖難聞,但似乎熱茶溫暖了肚腹,令她感到舒服。
錦虞舔一舔唇。
見她頗為難搞的模樣,池衍啞然失笑,再次將薑茶喂到她嘴邊。
她就著他的手,一抿一嘬飲得慢極了。
好半晌,才總算將小小的一碗薑茶喝完。
空碗隨手放到一旁,池衍語氣疏懶又無奈:“我可沒這麼伺候過人。”
他一絲歎息,輕緩扶她靠回玉枕之上,又為她掖好被衾,才站起身。
池衍垂眸,目光靜靜掃過她乖順的容顏。
他從沒這般耐心待過旁的女子。
在他看來,對付這個小姑娘,可比打仗棘手多了。
沉默良久,他舌尖略抵腮幫,突然自嘲一笑:“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你什麼了?”
否則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背離自己所有原則。
池衍眼尾淡淡一挑,手心落到錦虞頭上。
看似隨意地揉了揉她的發,卻又像是帶了點若有似無的寵溺。
但隻一瞬,他便收回手,轉身出了屋。
*
汀蘭苑庭園,景色雅致。
碧水湖邊,池衍負手而立,靜靜望著前方波光粼粼泛耀的湖麵。
先前在湢室,錦虞沒少掙紮,將他的戰袍銀鎧打濕了半截。
他此刻換作那襲銀絲暗紋月白錦袍,背影修挺俊逸。
“墨陵說你在紅袖招帶走一姑娘,不知是何方女子,能讓池將軍棄要事不顧?”
一道清潤的聲音笑語溫文,自後方隨風傳來。
那人走到他身邊站定。
池衍微微側首,斜睨旁人一眼,而後薄唇淡勾:“我倒想問問你,到了潯陽不來見我,怎麼反而先去了那種地方?”
那人眉目疏朗,身穿鴉青色綢衫,冠衣墨發,透著一股溫潤斐然之氣。
他笑顏儒雅:“你命人快馬加鞭傳信到我府上,又是限我五日之期,我豈敢怠慢。”
池衍沒說話,隻眼梢淡淡一挑,等他的後文。
此人便是豫親王府世子蘇湛羽,曾為皇帝幼時近身伴讀。
他才華橫溢,深諳權謀之道,堪與池衍並稱當世。
蘇湛羽年少池衍那麼兩歲,年及束發後曾在赤雲騎有過幾年曆練。
故而他們二人,既是領將下屬,亦為手足良友。
豫親王府權勢顯赫,蘇湛羽出身高門,為人稱譽敬崇。
或許這世上,能遣動他的,也隻有池衍一人。
蘇湛羽頷首而笑:“說來話長,是要去尋你的,不過中途發現了有趣的事,才耽擱了。”
略一頓兀,蘇湛羽看向他,啼笑皆非:“倒是你,月餘不見,怎麼多出個表妹來?”
聞言,池衍未感詫異,從容依舊。
想來他都從元青元佑那兒得知了。
池衍遠眺湖光碧色,沉默少頃,才雲淡風輕道了句:“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