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龍嗣(2 / 2)

這時,有在竹苑伺候的侍婢咕噥:“烏羌國郡主又怎樣,敢對公主說那麼傲慢的話,還不是被陛下嫌棄。”

“就是,真不要臉……”

聲音很低,隻是竊竊私語,但殷夕蘭聽見了。

她斜斜瞥過去,一抹冷傲從眼底流出:“我殷夕蘭再如何,都不是你們配提的!”

說罷,她清高如舊,冷哼之下撤袖離身。

那幾個侍婢也不過是一時忍不住。

好歹是郡主,自然不敢惹,被她這麼一懟,便慌慌張張地散開了。

*

龍輦駛回皇宮,已是申時。

錦虞午時吃得有些多,不太願一直坐著,池衍便屏退了禦輦,陪她一路徐徐趟回後宮。

隨那人回到宮中已是破了特例。

若還直接宿在承明宮,似乎太名不正言不順了些。

且他新君即位,雖說眾人目前都忌憚著他,但總歸是人心不穩。

錦虞怕他受諸臣非議,便主動說要住在旁的寢殿。

雲光不知不覺淡了下去,日色漸有西斜之勢。

兩人十指相扣,漫步在平整而寬闊的漢白玉長路上。

那背影一高挺一玲瓏,相依著,好似一對金龍玉鳳。

池衍靜凝眼前悠長的玉石路。

聲音如沐夕陽:“是哥哥那兒睡得不舒坦?”

錦虞聞言愣了一下。

杏眸略一波動,才搖搖頭:“不是。”

慢慢頓足,池衍側過身,與她相對而立。

似乎是對她方才的決定不太滿意。

垂眸凝視著她的眼睛:“那為何要自己住到彆處去?”

雲光初散,點點暮色如雨如霧,散落在他們之間。

錦虞望著他,羽睫輕輕眨著。

淡薄的夕光裡,她水緞般的墨發披散身後,流光滑過錦裙,仿佛是在描繪她曼妙的身姿。

那雙眼睛,依然如晶石般清瀲純透。

但恍惚間又似與曾經不太一樣了。

錦虞微微含笑:“現在不是從前了,倘若有人居心叵測,汙你是縱情聲色的昏君,就不好啦。”

發覺小姑娘這番回來,倒是多了理智。

池衍指尖掠過她碎落的鬢發,輕緩彆到耳後。

淡淡暮光含煙,傾灑入他眸底。

池衍平靜的語氣蘊極縱容:“在我麵前,不用這麼乖。”

那隻與他相扣的手,涼風中透來暖意。

錦虞漂亮的杏眸流露笑意:“可你是一國之君,哪兒能何事都肆意妄為呀。”

又想到在四方館時,他說的那些話。

指間握緊了些,錦虞放輕了聲:“而且,隻聽過國君獨寵後宮,卻是從未聞得有帝王的後宮連嬪妃都無的,但是阿衍哥哥,如果……如果你必須得有,我怕我會不高興。”

而今,隻要是對他不利的事,小姑娘似乎都百般顧忌。

那性子,全然不似上一世膽大妄為。

池衍靜默須臾。

他那般敏銳的心思,輕易便能猜到,是當初自己的死,讓她後怕了。

池衍唇間無聲泛起一笑:“那夜在郢都,哥哥答應過你的,君無戲言。”

淡言輕語飄落耳畔。

錦虞在他洞察人心的注視下,牽來幽思。

那夜在郢都……

他說,他不會納妾,他說,他隻是她一個人的。

當時,她什麼都不知道,他卻是將曾經的諾言都延續給了她。

這大抵是清冷人間最暖的存在。

錦虞固然歡喜,但她真的是怕了,再也見不得他滿目瘡痍,不想有任何能威脅到他的事。

尤其,是因為自己。

錦虞留戀他眼裡的溫暖,輕輕喚道:“阿衍哥哥……”

她想說什麼,他自然曉得。

池衍伸手,指腹抵到她溫軟的唇間,將她欲言的話輕壓了回去。

錦虞微微怔愕。

隻見那人指尖從她唇瓣撫過,輕滑到側臉,輕輕挽起她的發絲。

他似乎是猶豫不決了很久。

才透啞著嗓音,幽深的眼底融著她的身影:“告訴哥哥,後來你在將軍府,怎麼樣了?”

錦虞一愣,心湖瞬間動蕩。

最深處的情緒猝不及防被攪動得波瀾泛濫。

錦虞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深透的凝視。

呼吸略促幾許,“沒、沒有,挺好的,就是……”

說著說著,聲調不知怎的就哽了起來。

偶爾還是會覺得,這一刻的相聚是錯覺。

低垂下眸,她聲音很輕,很緩:“就是……想你想得食不下咽……”

到此,過多的已不必再問。

池衍眉眼一瞬跳動,抬手一把將人攬入懷中。

按了她的腦袋到自己結實的胸懷。

池衍低頭,深陷她頸間濃密的墨發。

刹那刺入心底的深痛,仿佛比那穿心萬箭更甚。

沉沉閉了眼,他壓抑著氣息:“不會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雙臂環住他的腰身,錦虞靜靜窩在他身前。

想到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眼眶還是忍不住酸紅。

柔光細風,兩人的月色裳衣纏綿飄搖。

蹭蹭他的胸膛,錦虞語色氤氳:“我想住得,離你的寢宮近一些。”

橫在她細腰的臂彎勾緊幾分。

池衍語氣滲透強勢:“不準,明日就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懷有龍嗣,我看誰敢多話。”

心跳因他的霸道忽然加快了些。

錦虞雙頰泛起緋色,低低嗔了句:“分明就沒有……”

如玉修指陷入她發間,徐緩梳理著。

池衍吻了吻她的發,呼吸深沉:“那哥哥,努力努力。”

這語調聽上去萬分認真,可這話語分明不太正經。

錦虞鑽進他衣襟裡,將透紅的小臉深埋。

心想著,早知道就不亂扯謊了。

垂眸看著身邊靜靜相依的人。

池衍忽然平淡了某處心境……

*

入了夜,星月俏懸。

竹苑一片靜謐,唯一間臥房亮著燭火。

案前,錦宸目光凝落書冊。

輕抿了口茶,慢慢落盞,隨口一言:“幼潯,今日的茶濃了。”

旁側研墨的幼潯恍然回神。

略有些支吾:“奴、奴婢這就去沏新的。”

錦宸似有察覺,眸光淺淺掠到她臉上。

“你心不在焉,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