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羽衣人(1 / 2)

她聲音中的恐懼極具感染力, 鄒瑩雖然看不見,不由嚇得同時尖叫起來。

與此同時,洛映白也感覺到了微弱的鬼氣,順著陳敬鈺所指的方向扭頭,發現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雙腳離地,正飄在半空看著自己, 滿臉焦急。

鬼魂對術士有自發的恐懼, 見到洛映白, 她麵露畏懼之色, 往遠處飄了一點, 但是又不甘心, 徘徊著不肯離去, 用手胡亂比劃著什麼,她的身上纏繞著幾條鎖鏈,隨著動作不斷晃動。

這並不是滯留在人間沒有被黑白無常帶走的厲鬼,而是本來已經到了冥界準備投胎,又因為陽世牽絆申請重新上來的鬼魂, 身上帶著鎖鏈是為了防止她作亂,可以說一點的危害性都沒有。

陳敬鈺能看見她,兩人之間肯定是有著某些因果牽係的。

洛映白雙指並攏, 在自己的眉骨上一抹, 輕聲道:“通靈慧, 開陰眼, 冥思共通。”

他放下手, 眼中所見的場景已經和剛才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原本明亮的病房裡光線一下子暗下來,那是由鬼魂身上所攜帶的陰氣造成。

除此之外,洛映白發現,陳敬鈺的身上正散發出絲絲縷縷綠色的“氣”,向著女鬼的身上飄去,每多飄一點,女鬼透明的身體上,腹部顏色就會加深一點。

這是……奪生補氣?

那綠色的“氣”就是活人身上特有的生機,就如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命數,人身上的生氣也是固定的,如無重大意外轉折,不會變化,但現在很明顯的是,陳敬鈺身上的生氣不是被鬼魂奪走的,而是自己飄過去的。

生氣不為女鬼吸收,說明本不屬於她,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些生氣屬於這個女鬼的親人!

洛映白手結大靈通法印,閉眼感知片刻,慣常帶笑的眉眼有些發沉。

陳敬鈺還在不斷地哭泣尖叫,鄒瑩見洛映白卻沒有任何的舉動,也著急了,催促道:“你看見女鬼了沒有?倒是快點動手啊,快點滅了她!”

“滅了她?”洛映白重複她的話,微微一哂,忽然問道,“陳敬鈺,周日那天是你一個人出去的嗎?”

陳敬鈺一邊哭一邊哆嗦,說不出話來。

鄒瑩焦急之下,刻薄的本性又流露出來了:“你管這些乾什麼,先把女鬼趕走好不好,這樣叫下去,我女兒嗓子都要壞了的呀……”

洛映白沒理她,提高嗓音,衝著陳敬鈺喝道:“說話!”

鄒瑩的聲音一下子停了,陳敬鈺也嚇了一跳,洛映白不笑的時候樣子非常冷峻,讓人根本不敢違背,她呐呐地說:“不是,是和一個同學……”

洛映白沒給她仔細思考的機會,又問道:“你同學叫什麼名字?人呢?”

陳敬鈺道:“她、她,她和我分開了……對,我被車子撞就是因為跟她走散了,要去找她,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警察之前不是已經問過我了嗎?我真的不知道,她失蹤了就去找啊,總是找我……還有完沒完了!”

聽到這番話,那個女鬼立刻激動起來,她張大了嘴,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張牙舞爪地向陳敬鈺撲過去,但是一下子又被身上的鎖鏈捆緊了。她徒勞而笨拙地掙紮著,卻不能再做更多的事情,眼中漸漸顯露出一種絕望的神色來。

她是投生鬼,又在陽光底下暴露了很久,雖然不會魂飛魄散,但既無法說話,也抵擋不了活人身上的陽氣,正在絕望的時候,身上的鎖鏈忽然一鬆,抬頭看去,竟是被那個年輕人徒手攥住了。

洛映白替女鬼撐住鎖鏈,不讓它收緊,道:“你想說什麼,試試看這樣能不能寫出來。”

那鎖鏈是為了限製鬼力打造,上麵暗附著地府玄霄真火,洛映白說話時的語氣輕鬆柔和,但事實上,他為了讓鎖鏈鬆開一點,此刻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來了,額頭隱隱見汗。

女鬼含著感激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耽誤時間,勉強抬起手來,歪歪扭扭地寫出幾個字:“女替命……無蹤跡……冤!冤!冤!”

血紅的字跡出現在半空,其中蘊含著的憤怒怨毒似乎也呼之欲出,陳敬鈺母女的臉色都變了,整個房間一時陷入詭異的安靜。

洛映白隻能把鎖鏈稍微扯鬆一點,女鬼寫了這幾個字之後就覺得渾身劇痛,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隻能用帶著哀求的眼神看向洛映白。

她身體不好,女兒還沒有成年就病逝了,本來就是帶著牽掛離開人世,結果還沒來得及投胎,竟然發現自己的孩子成了彆人的替死鬼,簡直心如刀絞,說什麼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可是她的力量終究是太渺小了。

幸虧這幾個字已經足夠洛映白領會精神,結合陳敬鈺和女鬼的話不難推斷,陳敬鈺是和這個女鬼的女兒一同出門,發生車禍之後失蹤的本來應該是陳敬鈺,她卻用了彆的方法將自己的同伴推了出去,兩人的命運就此發生交換。

洛映白鬆手放開鎖鏈,掌心被上麵的火毒硬是灼掉了一層皮,夏羨寧不在這裡,他也不便撒嬌,於是臉色不變地握拳抄兜,另一隻手並指在半空那幾個血字上一點,輕輕將其送至陳敬鈺的麵前,幾乎貼在她的臉上。

陳敬鈺嚇得連聲道:“媽!媽!救命啊!”

鄒瑩連忙過去把她摟在身後,但自己看著那幾個血字心裡也直發怵,戰戰兢兢地對洛映白道:“你、你把這個弄走,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快走吧,離開我這裡。”

洛映白倚在旁邊的櫃子上,慢悠悠地道:“鄒老師,說句實話,我來之前就知道這事有蹊蹺,會插手本來也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所以現在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彆想讓我走。”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況且自己的女兒舉止有異,我不相信你真的什麼都沒看出來。你覺得幫著她隱瞞真相,然後逃過這一劫就可以獨善其身了?彆忘了有句話,叫善惡自有報,天道好輪回。”

鄒瑩的臉色頓時發白。她不知道洛映白怎麼把內情得知的這麼詳細,說這番話的時候又是究竟了解了多少。然而不得不說,自己生的女兒,有沒有撒謊鄒瑩還是能看出來的。

警察們問過陳敬鈺她的另一名同學哪裡去了,陳敬鈺說她昏倒了什麼都不知道,鄒瑩當時信了,這幾天卻在陳敬鈺種種不安的表現中察覺到不對。

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她也不想扯上麻煩,所以另一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不見的,陳敬鈺說不知道,鄒瑩也就跟著裝糊塗。

她作為一個成年人,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件事的嚴重後果,被洛映白直接戳破心思之後,一時羞愧惱怒兼而有之,張了張嘴,情急之下反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洛映白並不想聽她說話,已經將目光轉向了陳敬鈺:“你的同學因為你失蹤,你們當時遇險的過程是怎麼樣的,她又為什麼會失蹤,把話說清楚。不然今天女鬼隻是纏著你,等改日真的釀成大禍,你絕對也不會好過。”

旁邊的那個女鬼應景地向前撲了一下,血字還在半空中懸著,這樣的壓力之下,陳敬鈺終於頂不住了,嘴唇顫抖,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沒想害她,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被車撞了之後,那個司機就跑了,當時是在一個小巷子裡,周圍沒有人,小楠打了120之後我們就在原地等,結果這個時候就來了個大嬸,問我怎麼樣了,用不用幫忙,她說她是醫院的護士,可以先幫我看一下腿……”

陳敬鈺看那個大嬸慈眉善目的不像壞人,救護車遲遲不來,她的腿又疼的厲害,於是就點頭答應了,大嬸把她扶到旁邊坐下,小楠跟著幫忙。

但當那個大嬸的手接觸到陳敬鈺的胳膊時,她忽然有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好像腦子裡很暈,心裡好像有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她“跟著麵前的這個女人走”,那聲音極具有蠱惑性。

就在陳敬鈺迷迷糊糊的時候,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的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下來。

陳敬鈺抬起手,發現自己手腕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貼了一根羽毛,上麵還寫著幾個數字,看上去就像什麼商品的標簽一樣,她猶豫了一下,趁著女人低頭看她的腿,冷不防一把將對方推到在地,將標簽撕下來,拉著小楠說:“快跑!你快扶我!”

小楠沒弄明白怎麼回事,看同伴的神情驚恐,也本能地跟著害怕起來,連忙攙著陳敬鈺,跌跌撞撞地向小巷外麵狂奔。

巷子不長,可是陳敬鈺的腿本來就不靈便,兩個小姑娘跑不起來,這還不算,最要命的是,陳敬鈺發現那根羽毛從身上的這裡沾到那裡,居然怎麼甩也甩不掉!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驚恐地發覺自己跑回去的願望越來越強烈,情急之下,順手將羽毛往小楠那邊一甩,羽毛一下就沾在了小楠的身上!

小楠奔跑的腳步突然頓住了,木然放開陳敬鈺的胳膊,整個人如同中邪,迷迷糊糊向那個追逐她們的女人走去。

陳敬鈺沒了她的攙扶,一跤坐在地上,腿骨劇痛,而巷子口就在前麵不遠的地方了,她甚至能隱約聽見救護車的鳴笛聲。

那是她的生機!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驚恐地發現剛才自己眼裡的女人好像又變成了一個年輕男子,正像提起某種獵物一樣,把掉頭跑回去的小楠拎起來。

太可怕了……這種現象不正常,他不是人,他肯定不是人!那根羽毛一開始隻貼在自己身上,說明對方大概隻打算抓走一個人,那、那讓他把小楠帶走,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