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卜牌(2 / 2)

“法慧萬物,詢天大兆,出!”

忽然一聲低喝傳來,蓋曉被那冰冷的聲線激的一抖,悚然而驚,仿佛剛剛衝破夢魘,猛地坐直了身體,向前看去,隻見所有的牌已經形成了一個太極圖案,其中有四張的牌麵是向上的。

在那一瞬間,她心裡忽然升起了極度的渴望,想要看一看這四張牌上麵究竟寫了什麼,然而當夏羨寧將它們取出拍開的時候,蓋曉卻覺得一陣失望——上麵都是丹青繪成的人像和沒頭沒尾的詩句,她看不大懂。

夏羨寧將第一張牌撿出來,放在桌子中間,蓋曉見上麵畫的好像是一座山峰,山峰上寫了一行字,她念道:“薛平貴遇代戰公主,什麼意思?”

夏羨寧道:“我為山壁安居處,屋漏人空獨立崖。當年王寶釧嫁給薛平貴,本來是富家女屈尊下嫁,而後薛平貴出征,王寶釧苦守寒窯,薛平貴卻在異國迎娶代戰公主。”

蓋曉冷笑了一聲。

夏羨寧好像沒聽見:“得此簽者,心中有情,不成眷屬。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己方強,對方弱,但兩個人一旦身份接近,卻麵臨著兩強相克,勞燕分飛的結局。”

“第二張,火燒葫蘆穀。”他徐徐又推出了一張牌來,解道,“絕穀忽逢焰連天,焰過穀底還生蓮。火燒赤壁之後,曹操敗走,逃至葫蘆穀被張飛火攻,最後經過一番掙紮,還是成功脫逃。絕境之中有生機,你的身邊在這個時候誕生了一個新的寄托,且不斷壯大。”

剛才交談了一會,蓋曉本來以為夏羨寧話少是因為不善言辭,這個時候卻發現對方侃侃而談,從容自若,字字句句都直擊心底,她忍不住抬眸看去,與夏羨寧的目光相觸,竟有瞬間恍惚,明明一個字都不想多說,此時此刻卻突然生出了一股傾訴欲。

蓋曉忍不住道:“絕境中有生機,那麼一個人想留下自己的生機,這難道不是順應天性和本能嗎?”

夏羨寧淡淡道:“物極必反,陽極陰成,生機過後死門也出。第三張牌講一代名臣諸葛亮六出祈山伐魏,卻每回都勞而無功,正是運勢到了儘頭——‘東風吹起寒花貌,穿庭反似雪回鋒’,春退冬回,最後‘月兔西墜紅輪生,禽遭羅網障葉冥’,陰儘陽成。”

他直接瀟灑揮手,將最後一張牌往桌麵上一甩,注視著蓋曉冷然道:“武則天退位正是如此,八十二歲高齡被逐下台,李氏複興唐朝,氣空力儘,榮華已矣!”

他的身上有種冷淡而奇異的魅力,宛如冬日暖陽,冰冷之後總有疏朗明燦,那每句話都像是一滴滴打在湖中的雨水,逐漸在心底擴出漣漪,此時此刻話至絕處,蓋曉心底也如同驚濤驟起,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她脫口道:“不,不會的!他明明說把那個神龕封住就沒事了!這回應該徹底沒事了才對!”

話出語落,再也無法挽回,嶽玲一驚抬頭,蓋曉一下子捂住了嘴。

夏羨寧臉上沒有絲毫套出真相的激動和滿足,他依然保持著剛才的語調和節奏,緩緩地說:“那根本就沒有用。後果已經產生,嶽歡依然存在著。可他到底是怎樣產生了實體,又為什麼會去殺人?是誰告訴你的這個方法?蓋曉,你把真相說出來,隻要說出真相,你所有的擔憂和焦慮都會有人一同承擔。”

他的話仿佛帶著奇異的魔力,冰冷中透出絲絲令人安心的溫柔。蓋曉的驚恐漸漸在對方的話語中化解,融入一層無形的霧氣中,希望的天光則就在這霧氣背後掩映——那是夏羨寧的眼睛,靜謐,深沉,卻又那樣的溫柔……

她喃喃地說道:“是,他依舊存在著,我不知道應該怎樣才能讓他消失,但我很害怕,很後悔……”

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整個房間的光線霎時一暗,地麵裂開一條大縫,縫隙中幾道白光飛射而出,襲向在場的三人。

夏羨寧冷哼一聲,手指輕彈,從他的指間飛出一簇黑色的火焰,輕輕一轉,幻化劍影紛紛,迅速迎上白光,轉眼間化解了這場襲擊。

地麵上的裂縫立刻就要重新閉合,然而夏羨寧眼疾手快,並指迅速衝著那道裂縫一揮,低喝道:“速請天真君神劍,疾!”

憑空化出的寬刃長劍轟然一聲插入那道裂縫中間,硬生生阻止其閉合,從縫隙中間濺出一蓬血光,嶽玲能夠感覺到自己隱約聽見了慘叫聲。

她驚疑不定地說:“怎麼好像是……地府的人?”

夏羨寧收回劍,淡淡道:“就是地府,偷襲的人受傷了,沒我好不了,一會再抓上來做筆錄。”

嶽玲:“……”老大就是牛逼。

經過這樣一番動靜,被夏羨寧忽悠的雲裡霧裡的蓋曉驚醒過來了,她感覺剛才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怔怔看著麵前這兩個人,顫聲道:“我、我怎麼了?”

夏羨寧泰然自若,說道:“你中邪了。”

蓋曉:“啊?”

嶽玲:“……”啊?

夏羨寧道:“你想不起來剛才的事情了嗎?我們說話說到一半,你就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說了很多事情。”

蓋曉心驚膽戰,努力回想了一下,隻能想起她罵夏羨寧這種官家子弟很庸俗,後麵就一點印象都沒有了:“……我說了什麼?”

夏羨寧道:“哦,你說你跟周俊宜影帝曾經交往過,雖然分手多年,但你現在依舊愛著他。你還說你為了尋找一個精神寄托,想辦法將《雁齒小紅橋》中的男二號嶽歡供在神龕裡麵變活了。對了,你告訴我們現在他不聽你控製,即使毀了神龕都沒用,讓我們幫助你……”

他的思維非常敏捷,雖然蓋曉的述說因為剛才的意外被打斷,但是夏羨寧迅速根據洛映白微信提供的信息和他剛才從蓋曉那裡聽來的線索進行整合,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再配上他那副一本正經的表情,簡直讓人懷疑的心都生不出來,蓋曉當時就聽的呆住了。

嶽玲也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家老大是一直就這麼無恥,還是是這一瞬間被他師兄給附身了——這妥妥的演技派啊!

蓋曉立刻就信了,她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對兩個陌生的警察說了這麼多重要的事,想起剛才“中邪”的感覺,頓時一陣後怕,差點哭出來:“那我怎麼辦?怎麼會這樣?我隻是想讓他跟我說說話而已,為什麼他真的會活過來啊……”

她絕望地對夏羨寧說:“我發現嶽歡竟然真的有了形象,而且還有攻擊性之後,好幾次試圖毀掉那個神龕,但是根本就沒有用。這一次肯定也是嶽歡乾的!他不肯放過我,剛才是他附了我的身!”

她說了!嶽玲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壓抑激動,夏羨寧道:“到底怎麼回事?”

像蓋曉這樣一個傾訴欲很強又敏感矯情的女人,平時手上長個倒刺都恨不得滿世界的求安慰,這麼大的事情能在她心裡一憋就是幾年,已經完全是超水平發揮了,現在眼看夏羨寧他們反正也知道了不少,於是再也不想隱瞞,抽抽噎噎地把整個事情經過講了。

說白了,她一開始想乾的事其實隻是養小鬼。

蓋曉在感情失意之後創作了《雁齒小紅橋》這部,其中的男主角戚長峰正是以周俊宜為原型塑造的,紀念著這段消逝的愛情,而男二號嶽歡則代表著蓋曉另一方麵對於雙方感情破碎的恨意。

所以嶽歡整個人物的性格、遭遇是跟戚長峰完全相反的,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永遠都不會動搖,無論之間隔著怎樣的仇恨,他都會深愛著女主,並且仇恨著男一號。

這個人物很大程度的彌補了蓋曉在感情上的失落,所以在寫作的過程中,她對嶽歡產生了深深的迷戀,竟然異想天開地希望同他對話。

這番心理活動實在是曲折離奇,夏羨寧揉了揉眉心,詢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產生這種想法的?”

據他所知,蓋曉的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出版了,近一兩年才賣出版權開始拍攝,但之前嶽歡應該是沒有出現過。

蓋曉小聲說:“這個想法早就有了,但我一開始就是想想而已,也知道不可能成真。知道去年去了泰國旅遊,發現那裡的人很流行戴佛牌,我就跟風去了一家小店,也想挑選幾個帶回國,結果發現裡麵有一種佛牌,據說是可以人為的注入意識的。”

了解各國不同的法術是他們入門的基本功,夏羨寧對佛牌也有一定了解,卻從來沒聽說過怎樣往佛牌當中人為地注入意識,如果是洛映白在這裡就好了,要論博學多知,還沒有人能比得上他。

此時蓋曉說的一臉驚恐,嶽玲低頭奮筆疾書,在這種嚴肅的氛圍之下,突然想起這個名字,夏羨寧的心裡頓時生出一陣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