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花木蘭的阿娘20(1 / 2)

賀賴野把事情想得簡單, 然而世事往往無常。

隨著北方稻子一年一熟到了可以收割的日子,柔然人果然南下,朝著六鎮就來。

拓跋珪的怨氣整整積了一年, 為了不落人後, 也為了能討好父親、祖父,拓跋珪的子孫們能出動地都出動了。

柔玄、懷荒的戰事最先告捷, 拓跋燾與其父拓跋嗣居功至偉,得到上下一片讚頌。

可差不多就在同一時期, 皇次子拓跋紹之母賀夫人不知緣何激怒了拓跋珪, 拓跋珪下令將賀夫人關起, 等待日後處死。人在懷朔的拓跋紹聽聞母親即將被殺, 又看到母親的親筆信上寫著她即將被處死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勸說拓跋珪少服食些寒食散。拓跋紹又氣又苦, 竟是當夜命令從懷朔拔營。隻留弟弟河間王拓跋脩獨守懷朔。

——拓跋珪早不複年輕時的模樣, 過去的他勇猛歸勇猛, 卻不是今日這般剛愎自用。在拓跋紹看來,是寒食散害了父親。日複一日服用寒食散的父親性情大變,越來越像一個隻是披著人皮的羅刹。不論是前司空庾嶽、北部大人賀狄乾兄弟,亦或是高邑公莫題父子……哪怕是立下再多功勳的功臣,拓跋珪也是說殺就殺, 而原因有時候竟隻是他不喜歡對方的生活習慣。

拓跋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拓跋珪了。他此回平城不光是為了即將被處死的母親賀夫人, 更是為了不讓自己也淪為可汗一個看不順眼就能殺掉的棄子。

拓跋紹殺死了拓跋珪。懷朔則因拓跋紹的突然離開遭到了蠕蠕的反擊。

在其他五鎮先後吃了敗仗的蠕蠕聽說懷朔是個被打通了的缺口, 一股腦兒全往懷朔湧去。

河間王拓跋脩死於戰場, 其下部隊被蠕蠕踐踏地四分五裂, 猶如一盤散沙。

木蘭從死人堆裡刨出了賀賴野,她的背上還掛著個隻剩下一口氣兒的詹留兒。

老兵組成的部隊尚且被蠕蠕殺得十有九死, 新兵部隊就更不用說了。率領戊六的十夫長早已經變成了兩半兒, 率領十夫長的百夫長也不知道是戰場上的哪塊碎肉。

田地裡被蠕蠕們放了火, 四周都是黑煙。嗆人的味道裡木蘭堅定地拖著賀賴野往前走。她小小的身影帶著一種不屈的強悍。

木蘭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自己運氣差。

河間王拓跋脩儘力抵抗了,可麵對兵力是自己六、七倍的柔然人,他的部隊仍像紙一樣被無情撕裂。

木蘭挑下了幾個柔然人的腦袋,但柔然人就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蟑螂,無論她再劈砍幾人,都有更多的柔然人無窮無儘地湧上來。

兵荒馬亂之中,木蘭被人從背後挑下了馬。她墜馬後腦袋著地,馬上就失去了意識。等木蘭再醒來,柔然大軍已然遠去。

蠕蠕們不在懷朔戀戰,也沒有打掃戰場,給還活著的魏人補刀是有原因的。

越是靠近北魏都城-的平城,城市越是發達富足。六鎮被蠕蠕頻繁騷擾,基礎建設都沒法完成,又哪裡能有其他城市那樣富足?小小一個懷朔哪裡能滿足得了野心十足的蠕蠕們?

懷朔的糧食還在地裡來不及收割,蠕蠕們就直接放火燒田,跟著揚長而去,直接深入北魏的土地。木蘭也因此走運地活了下來。

被柔然人蹂-躪過的懷朔實在是太慘了。目光可及之處滿是瘡痍,偶爾能聽見人聲,那也是哀嚎痛叫或是臨終前的唏噓。

部隊被柔然衝散的時候,詹留兒就在木蘭附近。也因此木蘭醒來後很快就找到了詹留兒。

此後木蘭還挖出過幾個還是活著的魏人,無奈這些魏人大多呻-吟一會兒、或是被木蘭撐著走上一段就死在了木蘭麵前。

木蘭受傷不重一是因為她個子小,不容易成為目標。二是她的防具遠比周圍人高級,被人從背後用槍捅了,她背上也隻是留下一塊拳頭大小的青紫。詹留兒可就比她慘多了,他胸口給斜劈了一道,血流不止。還是木蘭用葉棠傳授給她的包紮方法為他止的血。

詹留兒還被馬踢了腦袋。他的意識一直昏昏沉沉的,便是想自己站起來走也做不到。

賀賴野在的地方離木蘭與詹留兒有一段距離。他被壓在死人堆裡,再晚一會兒就算沒因失血而死,也會窒息而死。

沾著塵土與黑灰的臉青紫發漲,賀賴野朦朧道:“花、花木……?”

“是我。”

木蘭被黑煙嗆得聲音沙啞。她個子比眯眯眼詹留兒還要小,這會兒背著詹留兒就像是要被詹留兒給壓扁了。

賀賴野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自己麵前的木蘭是走馬燈。他又想自己或許已經死了,花木是先他一步到了那奈何橋邊,這會兒來接他了。

但撐著他慢慢往前走的木蘭身上的體溫如此真實,這讓他在黑夜之中忍不住地流出淚來。

“彆哭!”

木蘭對著流淚的賀賴野就是一耳光。

“劈啪!”一聲響打得賀賴野臉上一下子出現了掌印,也打醒了賀賴野不甚清明的神誌。

賀賴野人都傻了。臉上的火-辣疼痛也不知道是被木蘭打出來的,還是羞出來的。

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就是不該哭。哭就是輸了。花木做得對,他不該這麼脆弱……

“對不住,花木……你也覺得我剛才不像男人吧?”

“賀賴兄,你這是在說什麼?”

木蘭沒去看賀賴野的臉,她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著,纖細的身軀堅毅而無畏。

“我讓你不要哭是因為我阿娘說過,哭會讓人損失水份和鹽分。受傷的人持續損失水分和鹽分,那是會要命的!”

賀賴野一怔。

“等我們回到大營……回到安全的地方,賀賴兄你想怎麼哭就怎麼哭!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哭的!”

“可、可我們都是男人啊……男人聚在一起哭、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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