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營的路上木蘭始終很沉默。葉棠也沒逗著她說話。
到了能瞧得見大營的地方, 葉棠從木蘭身後抱緊了木蘭的腰。
“不要忘記她們的麵容。”
葉棠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木蘭的幻聽。木蘭喉頭一哽,霎時間眼前出現無數女人的麵龐。
有的是她殺了蠕蠕、衝進蠕蠕營帳裡救出來的魏女、宋女,有的是她從其他魏軍手裡搶走的柔然女人。有的是懷朔當地的農女,也有的是自己跑來投懷送抱、隻求不被當成柔然女人殺死的胡女。
握住阿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木蘭咽下了痛楚的感覺:“不會忘記……木蘭, 永遠不會忘記!”
“嗯。”
臉靠在木蘭背上的葉棠微微頷首, 她閉了閉眼, 到木蘭停馬這才睜開眼睛。
營中不止一個人瞧見了葉棠與木蘭的膩膩歪歪。自行鍛煉馬術剛回來的賀賴野等人也瞧見了。
賀賴野感覺被人當胸捶了一拳。
“哎唷!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詹留兒嘴巴上這麼說著,指縫裡的眼睛卻睜得老大。崔虎崔豹對著木蘭與葉棠狂吹口哨,沒個要消停的樣子。
搞不懂自己怎麼忽然胸悶氣短,拍拍自己胸口又發覺自己呼吸得挺順暢的賀賴野左手捏住崔虎的後腦勺,右手捏住崔豹的後腦勺,直接把這兩個搞得花木麵紅耳赤的家夥往營帳那邊拖。
不經意間,賀賴野又看了花木一眼。他以為自己會對上花木歉意的視線,不想花木壓根兒就沒往他們一行這邊看。
那小子正擱那兒溫存地將馬上的女冠子給抱下來呢。
“野哥放手!腦殼要裂了!裂了!”
賀賴野分不清耳邊是崔虎在叫還是崔豹在叫。他直到把人拖到營帳裡鬆了手,這才癡呆一般對著帳篷麵壁發呆。
“唷唷!我們的風-流小將回來啦!”
詹留兒起哄的聲音響起, 賀賴野才僵硬地扭過頭去。
他瞧見花木也不知怎麼地感覺好生彆扭。搔頭搔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如何與花木搭話。
木蘭遭人打趣, 平時定時要臉紅一陣子的。今日她沒有那種心情, 看在眾人眼裡便是毛頭小子已經被女冠子打磨成了處變不驚男子漢。眾人見狀口中的葷話愈發升級。
“——野哥, 你說是吧?”
賀賴野是被人點了名這才回過神來。眾人之前都說了什麼, 他是完全沒聽到。
不過賀賴野也沒打算去接話就是了。
他想也不想就問:“花木,女人真有那麼好?”
整個營帳裡的氣氛瞬間炸了。一群血氣方剛的男人們沒想到賀賴野會問這麼直白, 更沒想到賀賴野會是個雛兒。
“野哥你沒婆娘啊!?”
賀賴野想翻白眼, 他哪裡來的婆娘?
他家不富裕,第一次應招入伍時家裡沒錢給他娶親。他摔斷了腿被送回原籍後想著日後要再去參軍天天鍛煉又被人當怪人敬而遠之。
他家第二次收到軍帖時他阿娘倒是想給他張羅。但他拿著軍帖當天晚上就興奮地朝著平城大營出發了。
“女人好啊!女人怎麼可能不好呢!”
崔虎和崔豹“嘿嘿嘿”一陣笑, 這倆都是家中有媳婦兒的。
“又香!”
“又軟!”
“又乖!”
“又聽話!”
想起家中的妻子, 崔虎和崔豹各自抱著他們的被褥一臉地心馳神蕩。
“會煮飯!”
“還會為你更衣洗衣!”
“洗衣算什麼!讓她幫你洗澡!”
葷話越說越葷, 木蘭卻無甚反應——她雖是女人,卻不是崔虎崔豹口中香香軟軟聽話乖巧的女人。她並不會因此自卑,隻是囿於現下的情形,她也不能告訴夥伴們女人不止會洗衣煮飯,更會舞刀弄槍。
賀賴野見木蘭麵上雖是掛著笑,人卻是意興闌珊,便也不再提這些。
晚上熄了燈,躺在木蘭旁邊的賀賴野忍不住多瞧木蘭一眼。
想到木蘭與那無香子一道的情形,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甚至讓旁邊的詹留兒驚醒。
“野哥你今晚吃多了噎住啦?怎麼老拍胸口呢?我這兒有水囊,要不喝上兩口?”
“好。”
接過詹留兒的水囊,賀賴野猛灌一口。等嘗到這是酒水的味道,賀賴野再灌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