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沒先說話,他隻假裝自己是睡著了。
床鋪稍稍向外傾斜了一點,好像有人坐在了床側,埃米特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等待著對方的行動。
寂靜的氛圍在空間裡遊蕩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伯爵才緩緩開口說道:“你前天也生病了。”
與其說是抱怨,倒不如說是一種……更加微妙的語氣。
埃米特有些發怵,摸不清楚對方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總不能是要扣他錢!
又等待了片刻,伯爵接著說道:“上次說來看望你,你第二天就又到莊園了,所以這次你沒來,我就讓塞西爾帶我過來。”
“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他說道,“另外,這次過來我也是想問你的意願。”
“我準備帶這邊的人去我的封地,在靠北邊的地方,天氣會比這邊寒冷一些……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埃米特窩在被子裡呆住了。
他捫心自問,拋去他擁有一個半成品係統這件事不說,他埃米特這邊其實並不出彩,長相普通。前不久才剛剛脫離文盲的範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比較勤奮。
僅僅如此似乎沒有必要讓這位初識的伯爵對他如此誠懇以待。
甚至到了一種小心翼翼的地步。
呆滯了片刻後,他卻也很快思考起對方的提議。
沉吟片刻,埃米特還是決定拒絕對方。
霍維爾先生在這邊,他們昨天夜裡才達成一致,讓他來研究一些新鮮書籍,更何況霍維爾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
另一點則是他的第一位信徒,也就是費舍爾也在這,在對方的事情沒有穩定下來之前,他暫時也不想離開。
得出結果後,埃米特試探著張嘴說道:“抱歉,我想不去。”
他聲音有些嘶啞,聽起來倒像是重病之中。
然而不知為何,他能通過床鋪感受到人微不可察地情緒變動了,就像是突然受到了驚嚇,顯得有些慌張。
伯爵似乎也感覺自己有些失態,他站起來略顯不安地在房間內走動了兩步。
而後他又開口說道:“我可以尊重你的決定,不過……不過我沒辦法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所以我會排一個仆人跟著你處理一些事物。”
怪……太怪了。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閒的非常奇怪,伯爵似乎心有忌憚,但對他的態度卻很好。無論是前來探望還是主動詢問意願,包括拒絕之後他說的這句話……這些都顯得對方似乎彆有所圖。
埃米特懷疑伯爵根本不是派人來幫他處理什麼事情,而是一種監視。
可為什麼?他難道是什麼值得注意的人?
……還是說,這個伯爵就是類似於防剿局一類存在,在想儘辦法阻礙他立教的事情?
但這些也隻是埃米特的猜測,他有些憂心,卻又考慮到如果不答應點這個位高權重的“大人”什麼,對方搞不好會直接做出把自己綁走之類的事情,他還是應了下來。
“嗯……但我沒辦法提供住宿。”他緩慢地說道。
伯爵倒是答得很快:“他自己解決這方麵的問題,你可以不用擔心……另外仆人的工資還是由我來發放,雖說是仆人,但必要的時候可以作為護衛。”
……我想我可能並不需要護衛。埃米特心裡無聲地嘀咕著,他窩在被子裡又“嗯”了聲,裝出一副病重,實在是沒有精力和人交談的模樣。
伯爵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說道:“我會安排他立刻過來見你……”
“可以的話……能麻煩在我病好之後嗎?”埃米特顧不得他那點偽裝,急忙跟著補了一句。
伯爵安靜了片刻,答道:“好。”
語畢,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又找不到話題,徑直離開了房間。
等到門再度關上,埃米特心裡的大石頭緩緩落了地。
這可真不是個事。
如果不是到了必須要用的時候,那些儀式果然還是要謹慎使用。以他現在的身份,根本做到隱蔽行事……
不論是費舍爾那件事還是眼下他三番五次離奇生病,都隱約表現出來了和那些密教有關。隻是恐怕猜到的人不多,引起的注意應當也沒那麼廣泛。
但如果有心人追查,恐怕也瞞不下來。
得再小心一點……雖說有“切號”這種以靈魂狀態行事的方式,終歸還是一個人,規律被把握了就麻煩了。
在被子裡又窩了不知道多久,霍維爾罕見地沒來“找他麻煩”或者是看護。埃米特緩慢地伸展開身體,再度嘗試了一下睜開雙眼。
那種被遮擋的感覺無法解除,他整個身體出現的異常不小。
得趕快確定他眼下的情況,來看是否需要做點彆的什麼掩人耳目。
埃米特想了想,還是將他漆黑的那張卡片塞進了“談話”的方塊。
在塞的時候,他才注意到兩個方塊好像與先前相比都有了些許不同。似乎……顯得更黯淡了一些,但他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受了他視覺的影響。
換回靈魂的狀態,埃米特從床上爬了起來,先做的卻是看了眼自己靈魂的模樣。
原本被破開而展露的血肉似乎在他回歸身體再出來就被重置了,一切恢複如初,隻是觸摸上去能感受到觸覺似乎異常敏銳,細微的撫摸觸動都會驚起一陣寒顫。
就好像真的脫下了一層皮一般,新生的部分就開始變得敏感起來。
埃米特將這想法拋之腦後,轉身看向床上的“自己”。
隻是這一眼看過去之後,他心裡生起了一些僥幸——還好沒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時候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