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遙看清了上麵的字後驚訝道:“這麼快?”
她還以為要等到明日太陽落山前才能到, 結果天還沒亮就到了。
“你做了什麼?”
白十九鼓著腮幫朝著底下努了努嘴,她順著看去, 隻見車輪子下麵各有兩隻靈蝶承著。
原來是用靈蝶承重載車了。
之前白十九沒有使用術法是不想暴露身份, 路上想偷摸著探聽消息收集情報。現在身份都已經擺出來了,他也就沒太顧忌使了下靈蝶。
陸遙遙對著他比了個大拇指,“可以的。”
他也不謙虛, 揚唇道:“也不看看我是誰。”
白十九撤了靈蝶,驅車慢悠悠往城門方向過去。
還沒到城門, 守城的禁軍立刻上前攔下質問。
“你們是哪兒來的?通行文書呢?”
陸遙遙將臨走前孫副將給他們備好的通行文書拿了出來, 最前麵的禁軍接過一看, 神色狐疑。
“你們是從雲郡方向過來的?還是聞將軍放行的?”
“是的。”
“胡說八道!”
那人大聲嗬斥,拔劍指向陸遙遙和白十九他們。
“聞家軍和北戎賊寇正在雲郡交戰, 為了不讓賊寇逃出通風報信,聞將軍把雲郡上下圍得密不透風, 連一隻蒼蠅都不讓進出。怎麼可能會放你們通行?”
還挺謹慎的。
陸遙遙餘光往馬車內看了一眼,想要去把人給叫醒出來給他們刷個臉讓他們放行,可想了下對方先前給氣得吐血的模樣, 還是算了。
她將腰間命牌取下放到他們麵前。
“那這個呢?”
無論修者出自哪門哪派,或是無名散修, 他們都是有命牌的。
隻是前者有宗門獨有的徽紋而已。
靖國因為開國皇帝被仙人點化一事,對修者十分尊崇, 自然也是認得這東西的。
那禁軍瞧見命牌後臉色一變, 旁邊的同伴也麵露驚訝。
反應過來後趕緊收劍抱拳行禮。
“失禮了,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仙人, 還請仙人見諒。”
果然,這才是靖國百姓麵對修者的正常態度。
孫副將他們才是例外。
不過這也能理解,畢竟張平修乾的的確不是人事, 他們能對修者有好感就怪了。
陸遙遙擺了擺手,“無礙,不知者無罪。”
她將命牌重新係上,看著他們似惶似恐地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副隨時待命的模樣。
陸遙遙想起了什麼,又道:“我們要進王宮麵見陛下,勞煩你們通報一聲?”
“不勞煩不勞煩,我這就進宮通報。”
說著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往王宮方向而去,一溜煙工夫就看不見人影了。
禁軍們在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後不僅打開城門放行了,還引著他們進去了。
這時候天還黑著,卻正是熱鬨的時候。
街上叫賣聲不絕於耳,放眼望去來來往往,人頭攢動。
因為不乏有好些出來遊湖遊街世家公子和小姐的船車,所以陸遙遙他們駕車其中也不甚起眼,倒也沒太引人注目。
她看著周遭燈火闌珊,繁華如晝的模樣,不免想起之前路上所見的難民。
像是亂世見盛景,讓她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
陸遙遙正有些觸景生情,唏噓傷感的時候,一旁的白十九不知看到了什麼眼睛一亮,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禁軍們沒有詢問,隻默默停下等他。
她下車跟過去,撥開人群重重,在臨湖的位置找到了少年。
白十九買了兩串糖葫蘆,剛付了錢,又被一旁的花燈吸引。
燈火柔和,映照在他的眼眸像是綴了滿目的星星。
“你喜歡這個?”
陸遙遙走上前,指著他目光落在的那個兔子花燈上。
“你還有錢嗎?沒有的話我買給你。”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鐵公雞舍得拔毛了?”
他打趣兒了一句,似笑非笑看著她。
陸遙遙斜睨了他一眼,“那你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本以為白十九會給她肯定回答,甚至沒準還會再趁機讓她多買幾盞,狠狠宰她一頓。
意外的是他沒有。
白十九搖了搖頭,“算了,這些東西再好看也不過是些人界的玩意兒。隨便磕碰一下就壞了,沒意思。”
他盯著那花燈看了半晌,移開視線。
“好了,我已經記住它的樣子了,回頭我去領域照著捏幾個放著,那樣更牢固也保存得更久。”
陸遙遙不大能理解對方這話的邏輯,準確來說是不大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抱有這樣的想法。
這和她印象中那個隨性灑脫,及時行樂的白十九有些矛盾和出入。
她看向白十九,少年被看得莫名,以為是自己臉上有臟東西。
陸遙遙突然伸出了手。
白十九下意識要避開,而她的手並沒有碰觸到他的臉,而是從他旁邊擦過,取走了他身後掛著的那盞兔子花燈。
“老板,這個花燈多少錢?我買了。”
老板本來看少年說不要還挺遺憾,不想峰回路轉,聽到陸遙遙要買他大喜,趕緊報了價。
陸遙遙也沒怎麼討價還價,十分爽快結了帳。
“諾。”
她將花燈遞給白十九。
少年一愣,低頭看著一手一串的糖葫蘆,遞了陸遙遙一串,這才騰出手去接那盞花燈。
條件反射做了這個動作後,想起了什麼解釋了句。
“這是買給你的。”
言下之意是不是因為拿不了才給她拿著的。
陸遙遙微微頷首,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唇齒之間肆意蔓延。
她含糊回道:“我也是。”
“這花燈也是我買給你的。”
白十九莫名,“我不是都說我不要了嗎?”
“你那領域做的東西都是白花花的,一點顏色都沒有,哪有這個紅眼睛的好看?”
每個修者的領域因自身屬性有所受限。
正如楚闊修無情道,領域萬物不春。火靈根則無水無澤 ,而少年是冰靈根,屬性使然,領域裡天地銀白,冰雪不化。
白十九從那花燈往上,落在陸遙遙身上。
她哢擦哢擦咬著糖葫蘆,嘴角還掛著糖渣,一點也不顧及形象。
白十九轉了下提花燈的燈杆,花燈也跟著動了下,光影流轉在他的指尖。
“凡物很脆弱的,管不了幾日。”
他再一次重申了這一點,陸遙遙不甚在意道。
“管不了幾日就管不了幾日唄,大多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這玩意兒也不值幾個錢,糾結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買個當下開心不就成了?”
她說完這話,糖葫蘆也吃完了。
陸遙遙拿著糖葫蘆棍子,朝著白十九揮了揮。
“就像這根糖葫蘆一樣。”
白十九直勾勾盯著她半晌,而後彎著眉眼笑了。
“也是。”
他似被陸遙遙這一通道理給說服了,高高興興收下了這盞兔子花燈。
好在白十九隻是出來買個吃食就回去了,並沒有起太大的玩心,不然他若是想要逛個儘興,陸遙遙還真拿他沒辦法。
兩人回去的時候聞人傑已經醒過來了,他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從馬車裡出來,沉聲和那禁軍交代了幾句什麼。
餘光一抬,看到了陸遙遙和白十九。
他目光落在白十九手中拿著的兔子花燈,神色微妙。
白十九:“你看什麼呢?”
聞人傑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你買的花燈挺彆致的。”
他咧嘴笑了笑,“算你有眼光。不過這不是我買的,是十八送我的。”
語氣隱隱帶著點兒炫耀。
陸遙遙看著對方臉上一副,“看吧,她還是和我天下第一最最好”的小朋友模樣,尷尬地笑了笑。
“就是看著街上好些賣花燈,提花燈,圖個喜慶就順手買了。”
說到這裡她一頓,意識到自己隻給白十九買而忽略了他好像有些不大合適。
畢竟聞人傑還是她的晚輩。
陸遙遙試探著詢問:“要不我也給你買個?”
聞人傑聽後噎住了一瞬,“……謝謝,不用了。”
“不過你們打算提著花燈入宮嗎?”
白十九對這盞花燈愛不釋手,頭也不抬一下地回答,“是啊。反正現在是晚上,正好用來提燈探路。”
他顯然沒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對。
陸遙遙倒是反應過來了,提醒他先把花燈放芥子囊裡。
王宮不比外麵規矩多。他們要見的又是女帝,哪怕他們是修者,提著花燈麵見也實在有些失禮。
白十九眨了眨眼睛,想了下答應了,“也是,這東西我稍微一捏就壞了,是得放著好好保管。”
不是大哥,重點不是這個啊。
陸遙遙有些頭疼地想著,算了,老實放回去了就好。
這個時候剛才前去王城通報的禁軍騎著馬出來了,街邊的人聽到馬蹄聲趕緊四散開來讓出了通道。
那禁軍下馬,看到聞人傑也在愕然了一瞬,朝著他行了個禮後這才對陸遙遙他們說道。
“兩位仙者,陛下已經歇息了。國師讓我等帶你們入宮,他代陛下先行接待。”
在靖國修者是受人尊崇,但是地位再高也越不過皇帝頭上去。
從來都隻有修者麵見女帝的份,哪有後者麵見前者的?
況且陸遙遙他們都已經到王城了,什麼時候見女帝都一樣。
倒是聞人傑是真的快支撐不住了。
陸遙遙看向一旁竭力忍耐著痛楚的少年,要不是她能夠看出他體內神魂紊亂的程度,見他這一路一聲不吭的還真以為他沒事,被他給騙過去了。
“那成,你們先帶我們去見國師大人吧。”
看陸遙遙這麼好說話,通報的禁軍鬆了口氣,連忙引著他們往王宮裡去。
不過走的不是正殿,而是偏南的方向也就是國師任知秋的宮殿——天宇宮。
和裝潢恢宏的王宮不同,天宇宮與其說像是宮殿,倒不如說像是仙府。
於水而建,青翠環繞,明月之下顯一點銀白屋簷,好似一幅水墨畫卷。
修者的五感敏銳,饒是夜裡陸遙遙也能將周遭的布置瞧得一清二楚。
正在她打量著的時候,一旁一聽不用見女帝後立刻又將花燈拿出來,低頭愛不釋手把玩著的白十九不知何時視線移開,抬眸順著她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
“以水月為居,凝日月之氣。”
他這麼喃喃說了一句。
陸遙遙在仙府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陣法,一聽便反應過來。
“這天宇宮是以法陣格局布置的?”
之前陸遙遙就發現了,白十九雖然是個體修,但是他會的遠遠不止淬體鍛身那麼簡單。
劍法,陣法,他都信手拈來。
這是何法陣她看不出,他卻似認識。
白十九微微頷首,“對,不過這並不是用來防禦或是攻擊的,而是一種聚集精華提煉靈力的陣法。”
歸墟內一來汙濁之氣太重,靈力大多都被汙染了,無法直接引入身體,二來因為靖國國運衰弱,夜愈來愈長,日照時間太短,也對靈力有所影響。
這兩者都導致靈力越發稀少,薄弱。
任知秋布這陣是為了吸收日月精華,煉化成靈力供給自己修行使用。
白十九對此倒沒什麼意外的,讓他在意的是那天宇宮的布置。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這天宇宮雖沒有仙宗玉京十二樓五城那般壯闊恢宏,可它以水,以月而建,其風水位置,其建築風格,都和後者極為相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任知秋以前師從的那位仙門大能應該是玉京出身。”
陸遙遙被白十九點了下,也有印象了。
“玉京八陣之一的鏡花水月陣?”
白十九:“是此陣沒錯。”
這個陣法雖說隻是用來煉化濁氣凝聚靈力,並沒有太大的殺傷力,可在八方陣中卻是最難布的陣法之一。
陸遙遙壓低聲音,“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陣法本身不在玉京八陣之列,是從佛門靈山傳過來的,是一個超度法陣。”
提到這裡白十九的神情微凝,他指尖一動,用靈力將他們的聲音隔絕了下,繼續說道。
“五百年前末法時期,大能獻祭,雖靈力複蘇,三界遭受浩劫,屍橫遍野,滿目瘡痍。靈山三千僧佛於萬佛塔中誦經超度九九八十一日,這才勉強祛除邪祟濁氣。”
“玉京當年雖不比你們昆侖犧牲者最多,可運氣卻是最差的。逢末法時期,又遇魔淵暴動,魔主於浩劫中降臨,而地點就在玉京。後來七大宗合力將魔主封印。”
魔主?哦,就是原文《蘇遍全修真》中的魔尊。這倒是讓陸遙遙有些驚訝了。
他在原文中有這麼牛唄無敵嗎?還要七大宗合力才能擊敗,而且還不是誅殺,而是封印?
白十九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向陸遙遙。
“你這麼意外做什麼?魔這種東西由惡念和死亡而生,魔主更是誕生於煉獄浩劫。隻要世間有死亡,有惡意,那麼他便不死不滅,這也是為什麼成魔容易,成仙難。”
她聽到對方這番回答後一頓,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心中所想問出來了。
好在沒有提到什麼不該提的。
陸遙遙倒不是意外這個魔主有多強,她意外的是對方都這麼強了竟然卻還敗給了女主白蘇蘇,而且還被她收為了後宮。
不是女主,你到底有多無敵?
她縮了縮脖子,感到害怕。
心底更堅定了自己日後無論如何,不擇手段,也絕對不能和女主碰麵,更不能和女主有任何的接觸交集。
開玩笑,她現在可是頂著女主“愛而不得白月光”的殼子,她那麼強,那麼牛唄,要想對她強製愛簡直不要太容易了好伐?
陸遙遙努力將“她逃,她追,她插翅難飛”的狗血抓馬橋段給甩腦子,拍了下臉又問。
“那這個和這個鏡花水月陣有什麼關係?”
少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出她剛才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這才移開視線放棄。
“還能有什麼關係?封印萬魔的地方正是玉京,自然是需要用佛門陣法來淨化魔氣了。”
所以這陣法玉京是為了淨化魔氣,專門從佛門那裡學了,再改良引進從而使用的。
而佛門的法陣看似溫和,沒什麼攻擊性,卻也是最難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