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
‘能夠摧毀迷茫的,也隻會是更為強烈的願望吧。’
在看到少年那雙金色的瞳眸之中湧現堅定果決之時,映見唇角的弧度微揚,眉頭舒展開來。
此時此刻,眼前的人不再隻是熒的兄長,而是信任著她的夥伴,以及可敬的對手。還有……即將給她答案的人。
在抬腳邁去的那一霎,腦海中隱約浮現起過往的事。仍記得那時她剛從須彌回到稻妻不久,親朋好友紛紛為她獲得神之眼這件事道賀,隻有媽媽一人將自己二話不說帶到了練武場,放話說要試試她的實力後,便二話不說地拿出了薙刀。
當時的她從未想過雷電影竟然動了真格,隻是堪堪接住一招便被撂倒。跌坐在地上的時候,似乎四肢五骸都傳來痛意,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被抽空。看到她的狼狽模樣,向來內裡溫柔的武者並未向自己伸出手來,而是聲音之中帶著隱隱的責備:
[“武者之間的比試務必要拿出全部實力,否,則為不敬。”她道,“我之後亦不會留情,武士一途絕無輕鬆二字。若你現在尚無決心,那便下次再來罷。”]
女子收起了薙刀,向少女伸出手來,卻並沒有得到回應。
幾乎隻要動一下,骨頭便會發出咯吱的聲響。每一處的器官都在抗拒著她的動作,而映見卻隻是咬著牙,透支著力氣,一點點地強撐著站了起來。
[“我想要變得更為強大……我想要守護更多的人。”少女大口喘著氣,聲音斷斷續續,那雙赤眸卻亮的驚人,“我會全力以赴……請您不吝賜教。”]
她有一句話藏在心裡,直到訓練結束仍未說出。因為那句話太過狂妄,幾乎隻能被當做是個玩笑。但卻是她最為堅定的、從未變過的心聲:
[“我想守護您。”]
空和熒很像,映見想,她經常能在空的身上看到自家友人的影子。她們都是一樣的堅定與果決,總是始終如一的守護著彼此。即便熒不去承認,她也看得到那根連在這對有著同樣血緣的兄妹之間的絲線。那她與媽媽呢?
她們之間是否也存在著即便違背了彼此的意誌,也依舊不會斷裂的、永恒不變的聯係?
手心變得滾燙,她看到金發的少年在向自己走來。
神像的羽翼之中,早已熄滅的神之眼一個又一個地亮起。似乎是在回應著人之子的願望,彩色的光輝即使是在昏沉的黑夜之中也依舊奪目璀璨。
‘人類的願望嗎?’
映見撫上了自己的那枚神之眼,雷之三重巴紋變得愈發滾燙。
她希望她的神明可以走上正確的道路,在那鋪滿鮮花的未來,而不是死氣沉沉的現在。
她想要讓她的神明永遠受人敬愛,得償所願。
她貪心極了。自知如此卻從未想過改變,她何時也是這般不講理的人了?
澎湃的元素力注入刀劍之中,這次的她將沒有任何的顧慮,傾儘全力地迎接向自己攻過來的那把長劍。
此為武士道。
在那尖銳的劍鋒抵在自己的咽喉時,她微微低頭,忍不住輕笑了聲。
“我輸了。”
從有人在下意識提醒空的時候,那個答案便隱約成型。如果這就是命途的話——一切的答案都將於此刻揭曉。
在勝負裁定的那一刻,廣場上鴉雀無聲。隻有離少女最近的空看到了那雙抬起的赤眸之中的清明,以及那句真誠的道謝。
‘果然。’
空放下了手中的劍,看到少女將腰間的神之眼摘下,握於手中。
‘如你所說那般,熒。’
‘你的友人——我的同伴,她果真是相當固執。’
雷神之眼從手中升起,嵌入到神像之中。不知是時間未到還是如何,那遠離主人的願望依舊灼目,未曾熄滅。
空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的願望因守護而生,從不曾失去。”她道,“既然神明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視線,那為了讓神明再度垂憐,我也務必要好好努力一番才是。”
不是與人類為伍,也不是與神明為敵。
隻是為了願望而戰鬥,為了守護自己重要的人——她將作為‘永恒’的變數之一和家人,做出唯一的正確選擇。
“諸將聽命!”
剛剛還敵對的兩人頃刻之間翻轉了立場,矛頭指向的顯然是高台之上的神明。遇到此種冒犯,九條裟羅絕對無法坐視不理。但就在她高舉右臂發號施令之時,身後出現了兵戈相交的聲音。
“你、你們……!!啊——!”
在廣場上方駐守的士兵突然之間就被突襲。隻見圍觀的人群之中傳出騷動。赫然是偽裝在人群之中的反抗軍。
九條裟羅心下微沉。那些人大多都是完全陌生的麵孔,甚至還有前不久還在石井之中賣東西的小販。明明大多都是被排除在危險範圍之外的人……卻未想竟然站在了另外一邊。
“映見,空!”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兩人看去,正是和軍隊一起趕來的五郎。
要在此時發起叛亂?他們在想什麼?!
雷電將軍尚且在這根本無從下手,沒有神之眼的人闖入這裡明明就是羊入虎口……!映見瞳孔微縮,五郎的聲音卻趕在了她開口前。
“這裡交給我們,你們快走!!”
“……什麼?”
啊……似乎有原因了。
“這次人類承載的願望,好像是為我們而生的。”
空邊說著,看向映見,隻見她同樣看向自己。無形的默契之下,他們同時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將軍依舊站在那裡,垂眸看著這些嘈雜紛擾。
她看著沒有神之眼卻依舊能夠動用元素力的旅者,目光落在了映見手中纏繞著波流的太刀上。
那把太刀她再熟悉不過,全是經由這具身體千百次的捶打而生。如今它被握在自稱是此身擁護者的手中,又向自己舉起。
“該結束了。”
她被設定的永恒,從不包括這種變數。
‘這具身體……是因為她?’
她看著自己握著夢想一心的右手,它似乎在微微顫抖。於是她五指收緊,否決了錯誤的判斷。在看到金發的旅人向自己衝過來之時,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攻擊並沒有落到實處,眼前的人如幻影一般消散。空留一隻雷元素力凝聚而成的惡耀之眼。他心臟驟停了一瞬,猛地回過頭來,在看到於映見身前驀然展開的那隻雷眼時,瞳孔驟縮。
“映見——!!!”
太快了。
一切好像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毫不留情的殺意瞬間讓渾身的血液變得冰涼,在看到忽然出現的人揮下的那一刀時,死亡的緊迫感已經迫使她舉起長刀。
勉強可以接下——
帶著這樣強的殺意,但那揮下的一刀卻分明頓了一下。雖不知為什麼會有那種失誤,但映見能夠確定的是,她嗅到了生機。
在得出這個判斷的當下,身旁忽然卷起狂風。在意識到了什麼後,她的心跳一滯,抬手掩著,強行睜開了眼。
眼前的是一枚閃爍著耀眼青色的神之眼,以及……
“……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