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6)(1 / 2)

第54章

“雙胞胎妹妹?”少年重複道。

李一帆非常真誠的點頭。

“你當我傻嗎?”少年握住李一帆腳腕的手一使力,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

然後他就見著了李一帆身上那件眼熟的衣服。少年低頭一看,自己身上隻剩下一件白色的貼身衣物,其他衣物全都不見了。

“你身上穿著的就是我的衣服,你還敢說是什麼雙胞胎妹妹?明明就是你!”少年指著李一帆,“你這個偷襲的小人,快把衣服還給我!”

他說著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握住李一帆的衣服往下拉。

已經穿在自己身上了的東西,怎麼可能還回去?李一帆立馬往後退了幾步。

可惜後邊就是樹,他被樹擋著無法再退。眼看著那少年就要對他動手了,李一帆立馬雙手擋在胸前,大喊了一句:“非禮呀!”

果不其然,少年被這一句話給震驚的停下了手,他猛然想起,最開始見到這人的時候,他身上穿著的確實是女兒家的羅裙。

眼角餘光裡,一抹綠色映入眼簾,少年指著那抹綠色:“那你為何不穿回自己的衣服?”

“濕了啊。”李一帆理直氣壯。

少年簡直要被這人氣的吐血:“那我不是也已經答應了,讓你過來烤火烘衣服嗎!”

“濕衣服烘乾多難受啊?還不如穿乾衣服呢。”

見著麵前少年麵色不太好的樣子,李一帆連忙說道:“這大夏天的,儘管夜晚略涼爽,公子身體健壯,想來隻穿一件單衣,又有火堆,必不會感冒的。我這孤零零的一個人又落了水,頭發都還濕著,不然公子可憐可憐我,我這就尋樹枝把衣裙搭起來放一旁烘乾,之後再把衣裳還給公子,可好?”

他表情裝得楚楚可憐,再加上那人就放在胸前的手讓麵前的少年投鼠忌器,隻能滿腹不願意的答應了:“那你在那邊坐著吧,我去搭架子。”

有人代勞,那自是再好不過的,李一帆非常心安理得的走到火堆旁邊,撿了個石頭坐下。

因為前麵要收幾點枯草乾樹枝來微火燉,少年早就撿了許多的數字放在一旁,此時借著記憶以及微弱的火光把可以用的數字拿出來。走到火堆旁,用力一致,長長的樹枝就被插進了土裡,屹立不倒。

樹枝入土的時候,少年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李一帆,卻見對方仍舊笑眯眯的,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

少年又轉回頭去把剩餘的樹枝架好,小聲嘀咕道:“……說的都是假的。女人哪裡嬌柔哪裡解語花了?連男人都敢打,明明是個老虎!”

等樹架子搭好之後,李一帆去旁邊地上把沾滿了沙土隨意丟棄的衣裙撿起來,搭到那樹枝上。隨後又坐了回來,看著少年說道:“你剛剛是在燒烤嗎?烤什麼呢?聞著好香呀。”

正想把手中的東西放到架子上繼續烤的少年猛的把手抽了回來,警惕的看著李一帆:“你沒吃飯嗎?”

“不不不,我當然是吃了飯的,”李一帆解釋道。

少年半信半疑的看著他,但終究還是肚子餓占了上風,把手上的東西重新架在了火上。

這回李一帆看清楚了,大概是隻兔子,已經被烤得表皮焦黃。火舌在兔肉上麵舔舐,將裡麵的油脂逼了出來,慢慢的彙聚成一滴的油脂就順著表皮滑落,滴落在了火堆中。

兩人一時無話,等了許久之後,李一帆才閒聊一般的說起:“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誰?明日我府上來人後,定給重金酬謝公子。”

少年默默道:“不用。”

李一帆摸著身上的衣服料子,雖然顏色不起眼,但布料手感挺好,想來也是個不差錢的。但他為的不是這個:“不知道公子來這邊是要做什麼,若是要在京城中辦事的話,也許可以問問我。”

兔肉烤好了,少年拿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火光的映襯下,閃過一道光,刺了下李一帆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自行轉移話題說道:“公子是否知道這附近有農戶呢?我想去換點東西。”

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你還穿著我的衣服,想跑嗎?”

“怎麼會呢?等會我就回來。”李一帆眼珠一轉,繼續說道,“而且這衣服現在在我身上,就算還給你,我也不好脫呀。”

少年鬱悶的看著他,最終給他指了個方向。

李一帆道了謝,便順著那個方向往前走。

原主之前從未來過這個地方,所以不知道附近有什麼很正常,李一帆心裡沒底。但還好,走了大概十分鐘,他就看到了一座在夜色掩映下的農家宅院。

他敲響院門,和裡麵出來的農婦說明了情況之後,拿出了原本自己帶的首飾出來。

雖說薛先生對於這些女兒家的首飾看了就煩,但他畢竟是世子明麵上非常寵愛的女兒,許多貴重點的首飾,李依依有的他也有。

這一次出來遊湖,他借著這理由正大光明的把首飾都插頭上了,不行的也偷偷摸摸揣兜裡帶了出來,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全都給他用來和農婦換東西了。

得知李一帆的意圖之後,農戶非常熱情的把人迎進了院門裡,走回屋子裡麵去拿東西了。

李一帆站在院子裡,借著月色四處看了看,發現了旁邊站著的一隻毛驢。

他走到那隻毛驢身旁伸手摸了摸驢耳朵,又看了看旁邊的一些零碎東西,露出了一個笑。

也是等到李一帆從農戶家裡走出來後,□□就多了一頭驢,身上還多了一個小布包。

手裡握著小皮鞭,李一帆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打眼一看,火堆還在,旁邊的人也還在。隻有那隻被放在烤架上的兔子,骨肉分離,唯一剩下的一點殘渣被那少年刨了個深坑,放到了坑裡打算埋起來。

看了眼少年那熟練的動作,李一帆走過來,把布包堆在地上打開,然後將裡麵的布衣遞還給了少年。

他現在身上穿的是從農戶那邊換來的粗布衣裳,雖然行動之間,皮膚被布料磨蹭的有點疼,但還在忍受範圍之內。

少年一把拿過衣服,瞪了他一眼,隨後把衣服全部換上,拖著石頭往後,靠在一棵樹乾上閉上眼睛,打算睡了。

李一帆裝作沒看到他的眼神,靠著樹乾,也自顧自的睡過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李一帆就聽到旁邊樹枝被踩動的聲音。

那人動作很小心,隻是身在樹林之間還是不免發出了一點聲響。

迅速睜開眼睛,在那少年輕手輕腳想要走開的時候,李一帆立馬站起來撲過去,雙手抱著少年的大腿:“公子你要去哪裡?你難道要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荒無人煙的樹林裡麵呆著嗎?這裡可沒有人!你怎麼能夠放我一個弱女子待在這樣危險的地方,萬一來個猛獸怎麼辦?!”

李一帆渾身散發著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氣息,雙眼四十五度向上看著少年,眼神裡是欲語還休的斥責。

少年抽了抽腿,愣是沒有把腿抽出來。

昨晚搭的火堆已經熄滅的連點火星子都瞧不見,天色也隻是熹微,若要看清楚周圍的話,還是有一點點困難的。

見李一帆這麼害怕的樣子,少年無奈的說道:“我不走。”

“那你這麼早起來想要去乾什麼?你不是想要去解開馬,然後騎著它策馬奔騰嗎?”李一帆倔強的看著他,一副不問出來不罷休的架勢。

天色很好的模糊了少年臉上的一點紅色,他停頓幾回,終於說道:“我不解開馬,我就去旁邊撿點東西,馬上就回來。”

“真的?”

“真的。”

得到少年的保證,李一帆這才放開手,將信將疑的目送他去了樹林遠處。

等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樹林掩映之間後,李一帆一下就把臉上的表情收得乾淨,轉過身拿起自己的布包,從裡麵掏出一串金黃色的小果子,然後走到還被拴著的馬兒旁邊。

剛剛睡醒的馬兒睜著大眼睛看著他,呼了幾口氣,甩了甩腦袋。

李一帆把昨天從農婦那邊換來的一點乾草,夾著那一點果實送到馬嘴旁邊。

聞到糧食的味道,那匹棕色的大馬嗅聞了一下,隨後就張開嘴,一把把李一帆手中的東西給吃到嘴裡去了。

看著馬兒咀嚼吞咽的樣子,李一帆微微一笑,隨後在少年回來之前又坐回了原地。

等到少年回來之後,李一帆和他搭話:“公子要去哪裡?”

大概是想著馬上就要分開了,再加上已經呆了一個晚上,沒有發生什麼危險,少年對李一帆的警惕少了許多:“你家長輩沒有說過,不要和外男隨意搭話的嗎?”

“公子怎麼能算是外男呢?公子幫了我,那就是我的恩人,詢問公子一句,那是基本的禮儀。”

少年哼笑一聲,然後抬手指了指道路遠方:“我不是要去京城,我是從京城裡出來,要往西邊去。”

李一帆眼前一亮:“那公子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不能!”少年反射性的回答道,“你跟著我走作什麼?你家裡人不是要來尋你嗎?”

聽到這話,李一帆立馬伏下上半身靠在樹乾上,微微側過臉,抬手搭在眼角處,聲音哽咽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裡人……我家裡人……他們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

“家中母親無能,父親嗜賭如命,啊,有一個哥哥,哥哥卻也是爛泥扶不上牆,每日裡遊手好閒,走狗鬥雞,全靠著我給彆人家洗衣服賺點補貼錢。”

“雖然每每賺回來的錢都會被父親要去重新拿去賭,可是我一點都不怨,畢竟是一家人。其實我心裡隻想著能夠在家裡呆著,等到我那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從邊塞之地回來,然後嫁給他,也算是圓了,我長這麼大,唯一的一點心願。”

少年眯起了眼。

李一帆哽咽之聲加大,肩膀抖動,臉埋在手臂之中,哭的仿佛不能自已:“可是偏偏連我這點小小的心願,家裡人都不願意實現!”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父親賭輸了很多錢,他還不起,就想到了把我賣去給彆人家……給彆人家……嗚嗚嗚給彆人家做妾!嗚嗚嗚嗚嗚公子不知道,要去的那戶人家,人都已經六十歲了,老得隻剩層皮了!”

少年眼中有訝異之色閃過。

李一帆繼續嗚嗚嗚嗚:“公子彆看我身上穿著綾羅綢緞,還帶著玉鐲,仿佛是富貴人家的姑娘,其實,這是那人家給的喜錢!那家人說我雖有姿色,但穿的實在破舊,不堪入目,於是便給了錢,讓我買點好東西自己裝扮裝扮,再被抬去他家,免得汙了他們家的眼!”

“我從懂事起便日日為家中操持,每賺了一筆錢便要被父親母親或者哥哥拿去,一分一厘都到不得自己手裡!連給東哥的定情信物,都隻能是趁著做活的間隙自己偷偷摸摸繡的小荷包,什麼貴重點的東西都買不起!”

“結果……結果東哥給我的定情信物被家裡搜刮走拿去抵債不說,現在我家人居然還要把我送去、送去那狼窟之中!”

“東哥!東哥啊!我命苦啊!沒等到你啊!”

他話說的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的,肩膀抖動的幅度讓人覺得脆弱極了。

少年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然後問了句:“你昨天說你落水……那你現在出現在這……”

李一帆聽到他的問話,慢慢的止住了抽泣,肩膀一聳一聳的,抬手在臉頰上擦了擦:“昨日便是我要被抬去那人家家裡的日子。我父親得了一大筆錢,一早便去了賭莊,我哥哥也拿了錢去找他相好了。我母親雖然傷心,卻也不忍看我,隻有我一個人跟著那群人走。”

“他們那當家主母實在厲害,就算我是一個妾,卻也不願意抬轎子送去他們家偏門,硬生生要我走路過去,我路過河邊向著見不到我的東哥,倒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誰知,連老天爺也不收我,讓我這條命活了下來,在此處遇到了公子你!”李一帆轉過身來,撲在少年的腳邊,“公子既然要去西邊,那就帶上我一起吧,我想去找東哥!”

他眼眶紅紅,臉頰邊上還帶著些未擦乾的水跡,講話之中還帶著情緒過激的顫音。

少年斂目:“可是姑娘,從此地去西邊路途遙遠……而且駐軍之地多貧瘠荒涼,風沙又大,你可能受不了。”

他話未說完,李一帆便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怕!隻要能見到東哥,我願意孤身一人去那荒涼之地!募兵的時候不是都說可以隨軍嗎?我願意隨軍做軍戶,從此以後再不回這京城來!”

他態度堅決,再加上目光堅定,身世悲慘,少年信了。

他撓了撓手臂,仿佛有點不適應這種情況似的,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姑娘你所說的東哥,是在哪個軍隊呢?”

李一帆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連聲回答道:“我知道,是連戰將軍的隊伍!東哥他臨走之前和我說過的,是連戰將軍的隊伍!”

少年有些意外:“那你知道是連戰將軍底下的哪個隊伍嗎?”

“這……我不曉得……”李一帆猶豫了一瞬,立馬說道,“不過,隻要公子帶我去了那,我便可以自行去尋找的,再不麻煩公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少年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露出了兩人相遇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他把李一帆扶起來,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一樣,緊接著立馬想起來,對方是個女兒家,又把手收了回來:“不瞞你說,我也是連戰將軍隊伍底下的兵,這回是剛好回家探親的。既然你那情郎和我是一個統帥手底下的兵,那我便帶你一同過去。”

少年話音剛落,李一帆立馬激動的感謝道:“謝謝公子,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被人這麼熱情的道謝,少年臉上有一點點紅,他擺擺手裝作無事,讓李一帆坐下,自己去摘了幾個野果子回來給兩人當早飯吃。

吃完之後,少年便在李一帆的提議之下挖了一個深深的坑,將昨天烘烤乾的衣服,全部丟了進去買起來,上麵再蓋上些樹葉乾草作掩護。

對於少年那要不要回去和家裡說一下的提議,李一帆堅決拒絕了,用他的話來講,那就是已經為家裡奉獻了這麼多年,便是什麼恩情都償還了,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少年對於他的認知非常的讚同,也表示有這樣的禽獸父母,便是殺了也是那也是活該。

兩人達成共識之後,便相處愉快,少年對他們有了防備感,李一帆對他的感激之情又上了一個層次,讓少年老是不好意思的撓撓手臂。

等到出發的時候,少年才牽著自己的馬,有點愁的看著旁邊的驢子。

“我回來探親是有時間限製的,得趕緊回隊裡去才行,現在隻有一匹馬,你是姑娘家我又不好帶著你一起同乘一匹,可你這換回來的驢,速度又太慢了……”

“不然我先上馬騎行,等到前方驛站,再買匹馬牽過來接你?”

李一帆略帶猶豫的看著少年,眼神中透露出一點點的不信任。

少年也覺得自己這法子不太好,隻是馬隻有一匹,而且麵前這個姑娘還有情郎在自己的隊伍裡……雖然他不認識那個東哥,但是朋友妻不可欺啊……

“你放心吧,我說話算話,絕不食言,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李一帆被他說服的樣子點了點頭。

隨後少年便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便往前奔去。

李一帆也不著急,他從地上撿了根長樹枝,然後又綁上了先前從裙子上撕下來的一條長布條,另一端係好一捆草料。

隨後坐到驢子上,把草料放在驢子眼前,引著它往前走。

灰驢看到麵前的草料,鼻子聳動,眼睛發直,立馬想要去啃上一口。

它一動,就帶著背上的李一帆一起動,行進速度非常良好。

等走了大概一刻鐘,遠遠的,李一帆就在路邊看到了一匹熟悉的馬,以及一個站在旁邊熟悉的人。

他手裡拿著樹枝,引著驢走到那人旁邊後,不解的問道:“公子怎麼停下來了?”

少年看到他,見到他吊在驢前麵的草料有點驚訝,隨後便是尷尬。

李一帆像是沒見到他的尷尬一樣,繼續問道:“公子不是說,時間緊急要快馬去驛站嗎?怎的在這路邊放馬吃草?”

“額……”少年看了看旁邊的馬,眼裡全是恨鐵不成鋼,“它好像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竄肚子了……”

李一帆眼神很是驚訝的在一人一馬之間掃了兩遍,隨後擔憂的問道:“那這可怎麼辦?馬還能騎嗎?”

少年看了看馬,看起來還有一點點不舒服的跡象。但看來現在一波暫時是拉完了,也不知道下一波在哪。

他憂愁的拍了拍馬背:“走應該是能走,隻是他現在病了,走的應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