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五十八(1 / 2)

阿梨 李寂v5 7532 字 4個月前

薛延回來的時候, 胡安和已經將那群人給攆走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韋翠娘待久了, 那股子潑辣氣胡安和多多少少也學到了一點, 再加上七八個夥計在身後給他撐腰,胡安和這一架吵得是硬氣著狠。

侯才良是個沒理也能辯八分的人,阿梨被欺負了胡安和本來心裡就不舒服, 他還在那咄咄逼人, 要酒樓陪他小舅子的藥錢。胡安和心裡憋著一股火兒,吵還吵不過,便就直接吩咐小結巴帶幾個弟兄拎著棍子把人全給打了出去。

現在再想起侯才良臨走時候氣得鐵青的麵色,胡安和隻覺得身心暢快,

薛延帶著一身外頭的冷寒氣, 沉著臉聽他和小結巴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事情經過給講了一遍,眼裡神色愈發莫名。阿梨坐在他身邊,看他垂眸不語樣子,心裡咯噔一聲, 知道薛延定是給氣急了。

她攏了攏袖口,偏頭看向無辜蹲在一旁的兔子, 心裡知道, 它這一頓打準是逃不掉了。

阿黃動動耳朵, 根本不知自己已經大難臨頭,看著身旁夥計抱著捧爛菜葉子準備扔掉, 它眼睛一亮, 抬腿就想跟過去, 但還沒蹦起來,便就被薛延拎著後脖領給甩到了桌麵上。

阿黃看著站在自己麵前黑眸沉沉的薛延,打了個哆嗦。

胡安和今個也要被它給氣死,但到底是阿梨的兔子,他打不得罵不得,好不容易等薛延回來,有人能教訓它了,胡安和心裡高興,巴不得拿藤條抽它一頓,便就在旁邊涼涼地吹風,“阿黃啊,它可真是越來越不懂事了,竟還敢自己偷溜到處亂跑了,這不是恃寵而驕嗎?今個就敢為了蘿卜追出去,明個還指不準能闖下些什麼禍。”

阿梨看著胡安和嘴唇開開合合,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下意識便就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她看了看仍舊麵無表情的薛延,又瞧瞧茫然無措的兔子,頹喪地靠回椅背上。

胡安和見薛延沒反應,有些不甘心,添油加醋又道了句,“眼看就要過年了……”

阿梨這次看懂了,她心中一涼,急急道,“打歸打,你們可不要吃了它!”

薛延終於有動作,他往前一步,輕輕拍了拍阿黃的臉頰,笑了下,“一身的肥油,膩得發慌,吃它做什麼。”阿梨輕舒口氣,心剛放下,又見薛延說,“它不是饞嗎?那就饞死算了。”

直到晚飯做好,阿梨才明白過來,薛延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晚上吃的是砂鍋蘿卜燜牛肉,阿梨的手藝要比酒樓的廚師更好一些,做出的味道甚至比白日的那道菜更香。薛延沒閒著,趁著阿梨和馮氏做飯的功夫,帶著胡安和叮叮當當做了個木頭籠子出來,而後不由分說地將阿黃給塞了進去。

阿黃自小被阿梨撿回家,當成寶貝一樣寵到大,從來都是自由的,這還是第一次被關起來。它又驚又慌,眼睛都瞪得溜圓,在籠子裡亂衝亂撞折騰了一氣,但從頭至尾薛延就隻在一邊冷眼看著,一點心慈手軟的跡象都沒有。阿黃漸漸也意識過來這是在罰它,它挪挪屁股,總算老實下來,乖乖蹲在一邊。

但這還沒算完。

過了會,薛延又拿了四個小碗,每個裡頭都盛了點菜,圍著籠子擺了一圈。

湯還是熱騰騰的,冒著白花花的霧氣,牛肉和蘿卜特有的香氣充斥了整個屋子。阿黃絕望地趴在地上,最開始的時候還被踩了尾巴一樣叫了幾聲,後來便就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球兒似的縮起來,安靜得好像死了一樣。

阿梨把碗筷擺好,回頭看看它,覺著心疼,但又不敢求情。一是知道它太放肆,不好好教訓一頓以後定還要惹禍事,二是了解薛延的脾氣,就算這次薛延因著她而放過阿黃了,若有下一次,新仇舊恨攢在一起,這兔子怕是真的要成桌上的菜了。

胡安和則幸災樂禍地舀了湯汁拌飯,躲著阿梨偷偷地罵,“蠢兔子,活該!”

一餐飯很快結束,阿梨實在不忍心看兔子可憐巴巴的樣子,拿著針線去馮氏屋裡,和她一起做活兒聊天。

薛延和胡安和對麵坐著,拿起酒杯碰了下,又說起白日的事情。

薛延胃不好,胡安和酒量差,阿梨怕他倆再弄出什麼累贅來,不敢多弄,隻溫了小半瓶,一人兩口杯的量,既不會醉人,還能在冬日裡暖身子,最合適。

胡安和砸吧砸吧嘴,與薛延道,“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薛延挑了口肉到嘴裡,眯著眼道,“我本沒想那麼快收拾他的,是他非要找死。”

一想到阿梨白日時候被石友榮嚇到的樣子,薛延就覺著一股火竄上喉頭,燥得想要殺人。

胡安和問,“那咱們怎麼辦?”

侯才良這個人卑鄙又下作,但好歹也是個做官的人,主簿不是什麼高官,但他身後有付祿遠,還有一眾街頭混混。地頭蛇最不好惹,何況他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銀子撐腰,很難與侯才良相抗衡。

薛延抿了口酒,撩了眼皮看著胡安和,緩緩道,“費無極設計滅郤宛的故事,聽過沒?”

胡安和愣了瞬,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點點頭,“聽過。”

此事出自《呂氏春秋》,講的是春秋末年時候,楚國佞臣費無極因妒忌而害死深受百姓愛戴的左尹郤宛的故事,這其中,費無極用了一出極為漂亮的反間計。

他先去尋令尹子常,告訴他,郤宛想請他喝酒轉了頭,他又去找郤宛,與他說,“令尹想到你家來喝酒。”郤宛出身低賤,聽說令尹要來,自然惶恐,問費無極道,“我該拿什麼招待令尹呢?”

費無忌說:“令尹喜歡鎧甲兵器,到時候你將這些擺在門口,令尹自然會駐足觀賞,到時候你再趁機進獻給他。”

而等到擺宴那一天,郤宛果真聽了費無忌的話,將鎧甲武器都擺在了門口,費無忌卻轉頭對令尹說了另一番話,言辭懇切,一派真摯惶恐,“令尹啊,我差點就害了您,郤宛他想殺您,鎧甲兵器都已經藏在門口了!”

令尹大驚,忙派人去察看,見果真是這樣,大怒,沒多久就派兵進攻了郤宛,殺死了他。

胡安和憑著自己過人的記憶力,將《呂氏春秋》的原文給背了一遍,但末了還是沒想明白,茫然看向薛延,“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薛延嫌棄看著他,撇唇道,“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就知道背背背,不會思考,讀了又有什麼用。”

胡安和最恨自己的讀書人身份被質疑,被薛延一通鄙夷給氣的不輕,但又實在想知道薛延到底在想什麼,豁下臉皮道,“成成成,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那您能不能好好給我講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薛延挑眉,問,“怎麼才能把侯才良弄垮?”說我,他也不等胡安和回答,自顧自道,“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和付祿遠之間出現隔閡。一個小小主簿能耍出什麼威風來,何況他現在還是在幾十裡外的永定,若沒了付祿遠,他就是個屁!再者,到時候說不準根本不需要我們動手,他們倆窩裡咬,就夠咱們看熱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