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1 / 2)

“現在還不確定, 所以才需要用這兩隻老鼠試試。”顧念指著壓在自己手底下的半截銅熏爐解釋。

年深將手裡那把帶著黑斑的銀梳背遞給柔娘,柔娘看了兩眼,臉上的血色霎時褪了個乾淨, 回身吩咐一個小侍女, “快,快叫十一郎過來。”

年深眸色微動, 迅速反應過來, “閣裡還有彆人吃了燕窩?”

“奴家沒記錯的話, 今日吃燕窩的共有四人, 除了楚娘,還有奴家和另外兩位貴客。”柔娘深吸了口氣,臉色煞白,捏著扇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如果那兩位中有人中了毒,她這桃花閣恐怕就保不住了。

聽她說完, 顧念不禁也跟著有些著急,“你們是什麼時候吃的?”

“奴家是戌初左右, 另外兩位客人大約是在戌正和亥初。”

“你們吃的那幾份應該沒毒。”聽到時間,顧念鬆了口氣, 抬起那半截熏爐。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那兩隻肥老鼠已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數竅流血。

如果柔娘吃的那份跟楚娘這份一樣, 那她早就毒發身亡了。

“當然,穩妥起見,還是再檢查下的好。”

柔娘依舊有些心神不寧,幸虧十一郎來得很快,幫她診脈的同時也確認了顧念的說法,如果是同樣的毒物,她和那兩位貴客現在早就出事了。得到他的答案, 柔娘才真正放下心來。

年深眸色冷厲,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地上的死老鼠,杜泠單手扶著佩刀刀柄,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有意思,四份裡麵偏偏是這份,是無差彆下毒,還是今晚還有第二個人想對楚娘動手?”

“不如把霜兒找來,然後我們直接去後廚看看。”顧念建議。

十一郎去給那兩位客人檢查的時候,柔娘親自帶著顧念、年深和杜泠去了趟後院。

廚房裡蒸氣繚繞,兩個看火燒水的仆婦正坐在灶邊說閒話,突然看到柔娘板著臉進來,嚇得立刻站了起來。

據那兩個仆婦說,燕窩都是下午一起泡發的,但燉的時候是根據各自的時間分開的,柔娘那份最早,楚娘那份最晚。

就像霜兒之前說的那樣,今天廚房裡的幾眼灶火都忙,燕窩都是小侍女們在廚房門口用小風爐燉的。

角落裡歪著兩個小陶鍋,霜兒給楚娘燉燕窩用的那個和之前給客人用的那個都還沒有刷。

顧念用從十一郎那裡借來的銀針在兩個鍋內殘存的汁漿裡試了試,一個鍋沒有反應,另一個針尖果然黑了。

楚娘的燕窩固定會加紅棗和胡麻,所以柔娘一眼就認出有毒的是給楚娘燉東西的陶鍋。

霜兒這個時候也在秋月的陪伴下趕到了後廚,情緒看起來比先前穩定不少。

“燉燕窩的時候,你離開過嗎?”門口竄進來的冷風吹得顧念抱起了雙臂,剛才下來得急,又忘了披上兔裘。

“沒有。”霜兒怯怯地搖了搖頭,回話仍舊有些慢半拍。

“再仔細想想,真的一步也沒離開過?”顧念搖搖頭,拒絕了柔娘讓秋月去幫忙取兔裘的打算。

“怕風吹滅爐火,奴家一直在旁邊看著的。”霜兒不太明白為什麼大家要再問一遍燉燕窩的事情,但不敢怠慢,答得小心翼翼。

年深長眉微壓,“當時在哪裡燉的燕窩,指給我們看看。”

霜兒拎著裙擺走出廚房,帶眾人走到廊柱轉角附近,“就是在這裡。廚房門口人來人往的,奴家怕風爐被人不小心踢翻,就挪到了這裡。”

地上的灰印被風吹散了一半,但依稀還能看出風爐底座圓形的輪廓。

年深打量半圈,指著對麵那兩個模樣差不多的角門,“那兩個門分彆通向什麼地方?”

“回稟少卿,西邊那個通向後園的水榭,東邊那個通向更衣室。”柔娘應道。

更衣室為什麼在這種地方?顧念疑惑地看了那個裝飾著漂亮瓦當的角門一眼。

“提起更衣室,奴家倒是想起來了,今日有個醉酒的郎君曾經過來問更衣室的路,奴家便給他指了方向,他還差點撞翻了奴家的鍋呢。”

在場眾人臉色微暗,那人恐怕就是這個時候下毒的。

杜泠聞言,立刻大步走向東邊的那個角門查看,顧念也小跑兩步跟了上去。

推開角門,顧念就看見了一間裝飾華麗的……廁所。

太坑爹了,這個時代的更衣室居然是廁所!顧念滿頭黑線。

兩人看了一圈,沒什麼發現,隻得退回去詢問霜兒遇見那個醉酒客人的具體時間。

“當時奴家剛剛把燕窩放到裡麵,還沒蓋上蓋子,應該還沒到亥初。對了,那個客人似乎認識婉兒,他錯把奴家當成婉兒打招呼。後來他從更衣室出來,酒似乎醒了些,還特意過來賠罪,跟奴家聊了幾句。”

原來如此,顧念默默歎了口氣,凶手就是這麼套出婉兒的去向的。

杜泠急切地踏前半步,“你告訴他婉兒去了通義坊孫家?”

霜兒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愣怔過後才呆呆地點了點頭,“嗯,他似乎跟婉兒很熟的樣子,奴家就順口說了。”

“那個客人長什麼樣子?”

沒等霜兒答話,顧念便指著自己左邊唇角道,“是不是膚色偏黑,這裡還有顆綠豆大小的痣。”

在場的其它人俱是一驚,左唇叫上方有痣,難道是餘二郎?

霜兒驚訝地看向顧念,“司直也見過他?”

顧念搖了搖頭,眉睫微垂,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見到。

見年深他們都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柔娘揮揮手,示意秋月把霜兒帶回去。

杜泠特意又去更衣室查看了一圈,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回到年深的房間,幾人又重新捋了遍線索。

現在基本已經確定,的確有兩撥人。

【四郎】派人殺了楚娘,【餘二郎】先到桃花閣給楚娘下了毒,然後又追去孫家殺了婉兒。

根據柔娘給出的名單,楚娘身邊往來的達官貴客著實不少,崔常侍,新任的徐宰相,舞陽侯等等,單論財富和地位,那串名字裡,隨便哪一個似乎都是可以掏出五千緡不費力的主兒,到底誰才是四郎,還需要後續再進一步排查。

相對來說,餘二郎似乎隱藏得更深,雖然他曾經來過桃花閣數次,卻幾乎完全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私人信息,除了大概的外貌特征,隻有個指向模糊的名字。

杜泠跟著柔娘把曾經見過餘二郎的姑娘們都問了個遍,卻毫無收獲。

“這個餘二郎還真是狡猾。”無功而返的杜泠鬱悶地往桌案邊一坐,盯著桌案上那個梳齒上帶著黑斑的銀梳背,“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下了毒就走了,萬一這盅燕窩灑了或者被彆人吃了呢?”

埋頭抄寫客戶名單的顧念抬起頭,“這點我們剛剛討論過,說明他不在乎……”

說到半途,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年深接上了下半句,“對他來說,能順手製造些混亂是最好的,不成也沒什麼關係。”

杜泠瞬間了然,餘二郎真正的目標是婉兒!

婉兒一個身不由己的小侍女,位卑言輕,為什麼會成為對方的主要目標?唯一的解釋就是天香樓那件案子。

“這麼說,他真的是衝著麾下來的?”杜泠臉色頓冷,用拳頭砸了下桌案,麻利地起身,“我現在就去找衛官去問問餘沉的模樣,確認下他是不是餘二郎,順便把他那份文牒的記錄要過來,不信抓不到他。”

“要不要先歇會兒?”你都不會累的麼?顧念對杜泠充沛的精力表示震驚。整個晚上跑前跑後的,他們三個裡麵,今晚活動量最大的就是他了。

“這算什麼,咱們在先鋒營的時候,追著人幾天幾夜不眠不休都是常事。”杜泠拍了拍顧念的巾頂,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被拍得歪掉的筆鋒,顧念哀怨地抿了抿嘴唇,隻得劃掉重寫。

他消極的態度引起了年深的注意,“你覺得那張文牒沒用?”

“殺楚娘的凶手為了避開金吾衛的查驗,甚至沒有騎馬,這個餘二郎為什麼敢大剌剌的在金吾衛的眼皮子底下用文牒出門?”

四郎和餘二郎,就像是道未知條件的連線題,他們兩個之中,應該有一個背後站著的就是陸溪。

從殺死兩位證人對隱瞞天香樓一案的收益來看,顧念已經幾乎可以確定,餘二郎就是陸溪那條線的人。

“想藏起來的才是真的,不用藏的,多半是假的。”年深屈指輕叩桌案,半截金絲指套在燭火下光影流離,“你懷疑他的文牒是假的?”

“嗯。”顧念鼓起雙頰吹了吹紙上未乾的墨跡,“不單文牒,我甚至懷疑他的臉都是假的。”

年深皺了皺眉,動作微頓,“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