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2 / 2)

“那賣多少錢?”顧忠比較擔心的還是價格。

“價格的部分咱們要先核算下成本再決定。明天我先把需要采買的原料都寫給阿舅和忠叔,麻煩你們先去摸摸價格。之後還有一個外包裝的問題。”

第一批雪花糖出來還有段時間門,正好用來做準備工作。

“外包裝?”

“就是裝飲子的杯子。”奶茶嘛,還是帶著杯子給人喝比較方便,但他們的飲子隻能做街邊店,不能像桃花閣那樣做堂食的形式,杯子的選擇上就是個問題。

阿滿想得確實周全些,秦染讚同地點了點頭,他們既然要賣得貴些,就不能像西市那些藥肆,讓人自己帶壺。

雲霞飲的效果太驚豔,以至於後麵顧念再讓大家試喝茶與牛奶調出的奶茶時,大家的反應就平淡了很多。

沒辦法,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車’速不快,顧念掐點出門,慢悠悠地騎馬往西市走。他手上還端著杯專門給年深帶的雲霞飲,打算讓老板也給點意見。

畢竟根據他的產品定位來說,年深這樣年輕有錢又出手闊綽喜歡請客的‘高官’,正屬於他的目標客戶群。

走到門口,正看見大批人流湧進西市,想起還有給秦染他們的禮物沒買,顧念忍不住歎了口氣,好想進去逛逛。

天色晴好,碧空萬裡無雲,藍得賞心悅目,正是逛街的好時候。

“有事?”背後突然傳來年深的聲音,嚇了顧念一跳。轉過頭才發現年深也提早來了。

“沒啥,就是突然想起來昨天本來應該去給阿舅去買樣禮物,結果回來得太晚,等今天回來估計西市就又關了,還得往後拖。”

“你手上拿的什麼?”年深注意到他手上的杯子,杯子上麵仿佛浮著團柔軟豐盈的雲朵,晃晃悠悠的,煞是好看,旁邊許多來來往往的人也都好奇的在往顧念手上看。

“雲霞飲。”顧念眉梢微揚,清澈的眸子裡閃過絲得意,獻寶似的把那個端了許久的杯子遞到年深麵前。

飲子?年深遲疑了下才接過那個杯子。杯壁微暖,仿佛還殘存著顧念指尖的溫度。

“快嘗嘗看。”顧念的語氣比枝頭剛剛穿過的那隻雀鳥還要歡快。動作再不快點的話,上麵的奶蓋就要化光了。

年深皺眉打量著手上的杯子兩三秒鐘,見顧念一臉期待地盯著自己,才勉為其難地嘗了一口。

那團雲朵狀的東西果然跟看上去的一樣柔軟,入齒即化,鹹與甜的味道完美交纏在一起,意外的融洽,餘味是濃鬱的奶香,隱隱帶著他最喜歡的酪漿的味道。

年深的表情讓顧念非常滿意,看來這個口味穩了。

“哪裡買的?”年深的眸子裡閃過詫異,又喝了一口,清淡的花香茶底,配著那團‘雲朵’,口感越發豐沛。

“不是買的,是我做的。”顧念驕傲地揚起下巴,白皙的皮膚帶著種陽光仿佛能穿透的半透明感。

你?年深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念。

“如假包換。”

“謝謝。”年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結,乾脆利落地調轉了馬頭,下馬朝西市走去。

“哎,你怎麼往裡麵走?”

“你不是說要給家人買東西?”

一杯奶茶就讓老板變得這麼好說話?顧念愣了幾秒才催馬跟上去,他真的就是隨口一說,沒想著要耽誤事情的。

作為長安的地標性區域,西市的人氣自是不用說,再遇到這種適合大采購的時段,更是人山人海。

年深似乎也有想買的東西,跟顧念約好一炷香後在西市東門見,就大步走進了人群。

一炷香,也就是半個小時,市場調查什麼的,隻能改天有時間門再來了。顧念四下掃了掃店鋪的招牌,找到一間門賣玉器的店鋪走了進去。

秦染最喜歡讀書,平日基本手不釋卷,所以顧念早就打算好要給他挑個玉質書撥。

可惜那家店的客人實在太多,顧念見店裡的夥計實在忙不過來,就自己去展櫃周圍轉了轉,櫃台裡的東西多是玉佩和首飾,文房用具極少。他隻得轉出門去,往前麵多走了兩條街,按照人流動線找了個開在習慣上比較容易被跳過的角落的玉器店。

果不其然,店裡隻有寥寥三人。他一進門,店裡的夥計就熱情的迎了過來,隨後按照顧念的要求端來了四五個玉質書撥。

盤子裡的書撥大致可以分為白玉、青玉和翡翠,顧念一眼就看中了翡翠的那個。

正麵依照上麵的那點翠色,隨形賦意的雕出片竹林水邊,雕工跟墨家的東西可能沒辦法比,但勝在取巧,而且價格可愛。書撥背麵正中開窗式雙線長框,內刻八個字【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對《詩經》所知不多,但恰好知道這句,於是對這枚書撥愈發滿意,手不釋卷的秦染可不就是一副學無止境的君子作派嗎?

等到要掏錢的時候,手卻意外地掏了個空,他沒帶錢!

之前剩的那些錢都拿去補貼柴火費了,新發的工資那天嫌沉交給井生後,他一點都沒想起來要往‘錢包’裡補。這兩天都跟著年深蹭吃蹭喝,完全沒有花錢的機會,他也就沒發現隨身小金庫的‘財務危機’。

摸著空空如也的錦袋,顧念差點社死當場。

幸好這個時代倒是比他想象的方便,關鍵時刻,夥計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由於大量的銅錢重量過大,不方便攜帶,很多大戶人家負責采買的管事也都不會隨身帶錢,而是請店鋪上門取錢,順便送貨。

聽說他住在隻隔兩條路的義寧坊後,不願意放過生意的夥計便提出了上門取錢的建議。

顧念喜出望外,便寫了個條子,讓夥計把東西送到秦家藥肆,到櫃台找顧夫人取錢。

給井生、玳瑁和瑪瑙三人買的平頭履,也如法炮製,等他回去再一並拿錢還給顧夫人。

好不容易搞定了給家裡人的禮物,時間門也差不多了,顧念匆匆走出鞋鋪,就看到對麵的胭脂鋪門口有個穿著柳綠色襦裙的小侍女正抱著膝蓋蹲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抹著眼淚。

這個小侍女顧念居然還認得,就是前兩天才在桃花閣見過的那個蓮兒。

“怎麼了?”顧念走過去,給小姑娘遞了塊帕子。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說了兩遍,顧念才聽明白,閣裡的姑娘在隔壁街的店麵選香料,囑她拿著錢過來取之前訂好的胭脂,結果走到這裡被人撞了一下,錢袋子就不見了,人來人往的,她連偷東西的人長什麼樣子都看見。

“哎,還不就是那個八字眉的男人。”靠在胭脂鋪柱子邊的新羅婢女撇了撇嘴,隨口接道,眼神都沒離開旁邊的饆饠攤。

就像顧念來到這個時代並沒有聽到中古口音的漢語一樣,那個婢女的新羅語也跟顧念所會的韓語發音基本相同。

“你看到那個小偷了?”顧念立刻朝她走過去。

新羅婢女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這個漢人居然懂新羅語?

“麻煩你告訴我,那個小偷長什麼樣子?”見她害怕,顧念便停住腳步,沒有再往前,隻是誠懇地請求她。

婢女還沒被漢人這麼客氣的問過話,怔了怔才道,“八字眉,瘦長臉,下巴上有道疤,大概這麼高,穿著褐色的短袍。”

她邊回憶邊在自己身上比劃,儘可能的說得詳細。

“謝謝!”顧念朝她道過謝,連忙拉著蓮兒去找巡場的金吾衛。

也是蓮兒運氣好,那個偷兒恰好在偷另外一個人錢袋的時候,被金吾衛逮了個正著,蓮兒的錢袋也還在他懷裡,直接全搜了出來,完璧歸趙。

蓮兒開心的把自己的五十文私房錢拿出來塞給顧念做謝禮。

顧念原本沒想拿她的錢,但想起剛才那個新羅婢女看旁邊賣饆饠的小攤眼饞的神情,還是改變主意,收了蓮兒五文錢,準備回去拿這五文錢給新羅婢女買個饆饠做謝禮。

他帶著五文錢回到剛才的胭脂鋪,那個婢女卻已經不在了。顧念找到胭脂鋪的夥計打聽,夥計說應該是徐宰相的夫人帶的婢女之一,剛才店裡人特彆多,就讓她在外麵等了會兒,現在人已經買完東西走了。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他們身邊走了出去。

夥計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急急地拍了拍顧念的胳膊,“你不是要找徐夫人嗎?那位郎君就是留下來給徐夫人拿胭脂的。”

顧念回過頭的時候,男人已經邁出了門口,他急忙追出門,隻見四五步開外,一個身高六尺有餘的男人正大步朝前走去。顧念看見他的刹那,男人正好半轉過臉,午後的豔陽之下,他耳際那道細細的疤痕清晰可見。

這個身高,這道疤痕,難道是殺死楚娘的凶手?

顧念仿佛腦子裡有道驚雷劈過,登時愣住了。

等他回過神,再想去追,男人早就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潮裡。

轉念一想,他現在追上其實也沒用,就憑他,根本不可能當場抓人。反正已經知道了男人來自哪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趕緊告訴年深才對。

於是,他立刻轉身,急匆匆牽著馬朝跟年深約定碰麵的東門的方向走,迎麵差點撞到個道士。

顧念連聲道歉,卻聽到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小郎君雙顴發黑,印堂衝煞,今日定有血光之災,要不要卜上一卦?”

他抬眼看了看,果然是上次在大理寺附近遇到的那個落魄道士,還是那張沒有胡須的年輕麵孔,還是那件灰撲撲的道袍。

好家夥,作為一個騙子,居然連台詞都不換,簡直太不敬業了,說好的職業素養呢?

“今日定有血光之災?你大前天就是這麼說的。”顧念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自己額頭上那塊撞到柱子,已經痕跡淺淡的青痕,“怎麼,你口中的血光之災就是指皮下毛細血管破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