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2 / 2)

最後還是年深想起申國公府就在隔壁的延壽坊,索性帶著他們去找葉九思‘求教’。要問長安城內最好的葡萄酒和胡人酒肆,還有誰能比日常錦衣玉食的小世子更有發言權呢?

聽年深主動提起喝酒,葉九思差點驚掉下巴,立刻表示要用自己請客來換一個現場席位,年深解釋了兩遍不是他喝,都被愛熱鬨的小世子選擇性屏蔽了。

於是,四人局瞬間變成七人局。葉九思還帶了兩個人,一個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保鏢’,另一個中年文士卻有些眼熟,顧念略微回憶了下,想起這就是當日在鬆濤彆院的那位管事。

騎馬走在路上,眾人才明白葉九思為什麼帶著這位管事。

管事姓任,字子安,簡直是位吃喝玩樂的活地圖,長安城內一百零八坊,哪裡有好吃好玩的,大店小鋪,沒有他不知道的。

杜泠說想去家胡人酒肆,這人一下子就列舉了四五家店出來,順便還把推薦理由分門彆類介紹得明明白白,胡姬跳舞最好看的,胡人去得多的,東西符合漢人口味的等等。

當中葡萄酒最有名的,就是位於懷德坊的攬月樓。尤其是他們昨天才放出風聲,說是幾天後會到一批前所未有的好酒,非常符合顧念他們‘釣魚’的需求。

到了地方顧念才知道,攬月樓就是西市對麵那家熱鬨的胡人酒肆,跟西市的西大門僅隔著一條大道,也是他從西市回家的必經之路,其實看見過至少兩三回了。

據任子安所說,酒肆老板叫何鞍書,是粟特和漢人的混血,說一口流利的漢話。除了這間酒肆,他在西市和其它六七坊還有許多鋪麵,經營項目涉及到香料、珠寶玉石、馬匹、皮毛等各種諸多種類,生意做得極大,算是長安城內數一數二的胡商。

眾人還沒走到酒肆門口,遠遠就聽到裡麵傳來聲音大到有些喧囂的樂聲。

年深不適地皺了皺眉,葉九思拍了拍他的肩膀,瓷白的小臉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這可是你要來的。

年深:…………

還不到晚飯時間,一樓就已經坐了不少耳墜金環發色各異的胡商,幾個打扮豔麗的胡姬正在大廳中央歡快的跳著胡旋舞,裙擺飛旋,身上金銀飾品層層堆疊,玲玲作響,氣氛歡快而熱鬨。

葉九思一身錦衣玉帶,貴氣逼人,年深緋袍金刀,霸氣冷冽,顧念言笑晏晏,俊逸出塵,再加上杜泠蕭雲鎧等人也俱是相貌堂堂,一行人在高鼻深目的胡人裡,分外引人側目。

兩個美貌的胡姬立刻殷勤地迎了上來。

胡人生性熱情,就著盤乾果就能聊小半個時辰,跟陌生人也能立刻提壺暢飲,喝到興起會跑到大廳中央與胡姬共舞,他們不喜歡閉塞的環境,所以酒肆裡沒有包間,頂多隻用屏風做個半隔。

眾人入鄉隨俗地坐進了屏風內的半隔區域。

一個胡姬捧著托盤送上幾碟乾果,詢問他們要點些什麼,任子安熟門熟路地點了一桌子招牌菜色,葉九思則豪氣地讓胡姬將店內最好的五種葡萄酒都上一壇,讓顧念等人試飲,至於年深,自然還是老樣子的要了壺酪漿。

沒過多久,五個壇子便擺上了他們的桌案,還貼心的給他們配了五種不同的酒杯區分,一個鎏金的伎樂紋八棱銀杯,一個敞口旋紋銀杯,一個花卉紋銅杯,一個半透明的琉璃杯,一個直沿曲腹類似現代霞多麗葡萄酒杯的U型矮腳杯。

“子安,哪種好喝?”葉九思讓任子安介紹。

任子安當即挑出了兩壇酒,一壇叫醽醁 [línɡ lù],酒色呈淡綠色,澄澈通透,酒液入杯就泛起果香,一壇叫翠濤,色如其名,仿若碧水綠濤,敲壁流芳。

眾人嘗了嘗,果然入口甘醇。

葉九思每次端杯,都會特意用自己的酒杯去碰了碰年深的酪漿杯,“三郎,來,乾一個。”

年深對他孩子氣的做法表示無語,開始還會配合地喝一口,後來索性直接無視,葉九思卻不厭其煩。

對麵的顧念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偷笑,能把平時一副無所不能模樣的年深逼到無可奈何的程度,也就隻有葉九思能做到了。

分彆嘗完兩種任子安的推薦,杜泠意猶未儘地打開手邊那壇叫姹紫的酒倒了半杯。酒漿顏色紫紅,比三勒漿好看得多,杜泠愈發期待,結果一入喉,口感厚重酸澀得讓他立刻皺起了眉頭。

任子安顯然也掉過這個坑,摸了摸八字胡,“剩下那幾壇紅葡萄酒,可能更符合胡人的口味。”

蕭雲鎧也沒用桌邊的胡姬動手,自己打開了離他最近的另一壇叫飛紅的,結果聞起來幾乎沒有香味,味道也有些寡淡。他有些失望,忍不住又打開最後那瓶叫玫瑰錦的酒,跟飛紅的味道差不多,說不上難喝,但肯定沒有任子安推薦那兩種味道好。

他惦記著顧念說的那種讓葡萄酒更好喝的法子,給顧念倒了一杯過去,“你有辦法讓這種酒變得更好喝嗎?”

“可以試試。”年海熱衷於羅曼尼康帝、帕圖斯和□□,沒事就拽著顧念開兩瓶,久而久之,顧念也耳濡目染的對葡萄酒有了些了解。

紅葡萄酒酸澀的口感其實來自丹寧,適當醒酒,就可以柔化丹寧,讓口感順滑悠長。

同樣的,有些貯存時間較久的紅酒,也需要醒酒,讓香氣從酒裡蘇醒和揮發出來,才能恢複充沛的果香和濃鬱的味道。

任子安選的那兩種,其實都是白葡萄酒,含的丹寧比較少,不需要醒酒,適合開壇即飲,剩下的三種都是紅葡萄酒,適當醒酒後才能嘗到它真正的味道。

估計胡人更喜歡紅葡萄酒,就是因為他們熱衷吃飯聊天,還有半路開小差去跳舞什麼的,陰差陽錯地留出了醒酒的時間。

而白葡萄則正好相反,放置時間太久的話,香味都散掉了,口感就會大不如前,所以胡人不愛喝。

聽說顧念有種能讓葡萄酒更好喝的法子,葉九思也來了興致,“難道還有子安不知道的?”

就連他們這桌侍酒的胡姬都好奇地看向顧念。

“其實很簡單,就是醒酒。”

眾人:???

所謂醒酒,其實就是讓葡萄酒儘可能充分的跟氧氣接觸,一方麵隨著空氣的流動帶走那些產生異味的硫化物,另一方麵軟化丹寧釋放香氣。顧念請胡姬幫忙取三個胡瓶過來,他剛才看了一圈,這種細頸大肚的胡瓶是店內外形最接近醒酒瓶的東西了。

他將那三壇紅葡萄酒分彆往胡瓶倒了半壇,然後拿起裝著姹紫的那個瓶子,手法輕柔地搖晃起來,邊搖邊注意著瓶口揮散出的香味。

沒辦法,他對醒酒的了解其實也是皮毛,判斷不好最佳時間,隻能靠多觀察來輔助了。

大概三五分鐘後,顧念試探性的倒出一小口來嘗了下,丹寧已經軟化得差不多了,又等了一會兒,顧念重新給杜泠倒了半杯遞過去。

杜泠的唇角抽搐了下,婉拒道,“這個我喝過了,不如給五郎嘗嘗。”

“保證跟剛才不一樣。”顧念執著地把杯子又往前遞了遞。

杜泠盯了顧念兩秒,輕歎口氣,勉為其難地接了過去,聞到杯內溢出的酒香,他不禁怔了怔,詫異地看向顧念。

“喝吧,用蕭雲鎧的肉乾跟你保證,肯定好喝。”顧念一臉誠懇。

蕭雲鎧下意識地捂緊了自己的‘零食袋’,關他什麼事?

杜泠湊近杯口,輕呷一口,眸色忽地亮了,“味道完全不一樣了。”

葉九思、蕭雲鎧和任子安也好奇地跟著各倒了一杯,果然入口順滑酣暢,果香綿柔,回味悠長纏齒,仿若琴音繞梁,綿綿不絕。

“真的不一樣?”為了對比,雲鎧又把壇子裡沒醒過的姹紫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點,酸澀得他差點一口吐出去,“為什麼會這樣?”

年深把兩種酒都放到鼻端聞了聞,神色複雜地看向那排醒酒的胡瓶,換個瓶子晃一晃就能起這麼大作用?

任子安也分外好奇,“這就是你說的醒酒?”

“嗯,”顧念點頭,把醒酒的大致原理解釋了一遍。

“真的這麼有用?” 顧念話音剛落,屏風外突然有人搭腔。

眾人循聲望過去,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胡人正站在屏風邊,他滿臉絡腮胡,穿著顏色鮮豔的小袖花錦袍,雙手戴滿了寶石戒指。

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腰間掛的那個巴掌長的金算盤,純金為框,外麵鑲著各色顏色豔麗的寶石,裡麵是一框滿綠的玻璃種翡翠珠,水潤透亮,綠得沁人心脾。單他腰間這個算盤,恐怕就能買下眼前的小半間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