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1 / 2)

“唐突了, 在下姓何,何鞍書,是這家攬月樓的掌櫃。聽說有貴客光臨, 原本想過來打個招呼, 不巧聽到了這位小郎君關於‘醒酒’的半席話。” 感覺到眾人的目光,那胡人絲毫不慌,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 笑容滿麵地將手上準備好的那遝名刺遞到眾人案前。

他雖然高鼻深目一副標準的胡人長相,漢語卻極其流利, 甚至基本不帶那些胡人的奇怪腔調。

“任子安,申國公府管事。”

“杜泠, 大理寺寺正。”

任子安和杜泠也帶著客氣的笑意代表眾人跟何鞍書回了個禮。以何鞍書的身份,還輪不到跟葉九思說話。至於年深, 他從軍多年,倒不是很在乎身份的問題,純粹就是懶得跟陌生人應酬。

“這位小郎君尊姓?”何鞍書行商多年,自然頗會察言觀色,他沒有再去‘騷擾’葉九思和年深, 轉而又看向了顧念。

“我姓顧, 顧念, 大理寺司直。”顧念爽快地拿自己沒用過的那個敞口旋紋銀杯給他倒了半杯醒過的姹紫。

葡萄酒入口, 何鞍書灰藍色的眸子閃過詫異, 又笑著道,“飛紅和玫瑰錦可否也讓在下嘗嘗?”

這得寸進尺的要求不禁讓眾人有些愕然, 胡人的自來熟還真是名不虛傳。

蕭雲鎧正要說話,卻被杜泠在案下踹了一腳。

他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種葡萄酒,把它做成引餘二郎上鉤的餌, 這個操作自然離不開攬月樓的配合。原本還在發愁怎麼跟何鞍書搭上關係,現在對方主動送上門來,簡直再好不過。

顧念歉意地道,“抱歉,這兩瓶裡麵的酒還沒有醒好,現在喝的話,恐怕達不到完美的口感。”

沒醒好?不光何鞍書,其它人也俱是一愣。

何鞍書以為顧念嫌自己貪杯,臉上浮起笑意,“不然這樣,你們這桌的酒錢,今天由在下請了。”

葉九思白瓷似的下巴微微揚起,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誰在乎你這點酒錢?

“我並不是心疼酒,是真的還沒醒好。”顧念知道何鞍書誤會了,“不同的酒配方不同,儲存時間長短不同,裡麵含的物質也不一樣,要根據它們各自的特性調整醒酒的時間。姹紫是新酒,柔化丹寧就能達到較好的口感,所以‘醒’的時間比較短。但是飛紅和玫瑰錦明顯是精品陳釀,需要更長時間才能將它原本的香味釋放出來。”

飛紅和玫瑰錦兩三年前很受歡迎,何鞍書當時屯了一大批貨。沒想到這酒卻不禁存放,味道越來越淡,口味不好,銷量也就大不如前了,因而大批積壓在了倉庫,著實讓人頭疼。

如今被顧念點破‘陳釀’的事,又說能將它原本的香味釋放出來,何鞍書不禁有些激動。

“是在下的錯。”他連聲道歉,又迫不及待地追問,“那依小郎君所見,還需要多久?”

“這酒我也是第一次見,拿捏不準,現在看來,至少需要小半個時辰才能醒好。”

“那這樣,何某在隔壁座位等著,待到醒好,麻煩小郎君給我送一杯。”何鞍書朝眾人施了個禮,果真在隔壁桌坐了下來,一副喝不到酒不罷休的模樣。

眾人不禁無語,就連顧念都沒想到,何鞍書會如此執著。

也有好處,年深朝顧念使了個眼色,顧念會意,答應下來。何鞍書既然對醒酒一事如此感興趣,那後續他們的‘釣魚’計劃應該會順利許多。

幾人推杯換盞,邊欣賞胡姬的舞蹈,邊聽任子安講著長安城內近日發生的各種趣事。

任子安也的確是個妙人,嘴皮子功夫絲毫不亞於後世的說書先生,把一件件小事描述得繪聲繪色,仿若親眼所見。

時間過得飛快,大約半個時辰後,顧念讓侍酒的胡姬把醒好的飛紅給隔壁的何鞍書送了一杯過去,又過了大約半炷香的時間,玫瑰錦也醒好了,顧念依約又讓胡姬送了一杯。

眾人酒足飯飽準備離席,何鞍書過來攔住了顧念,“顧小郎君可否移步與何某談談?”

年深眸色微動,遞給杜泠個眼色,杜泠會意,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我陪顧司直跟何掌櫃談談。”

轉到隔壁座位,何鞍書熱絡地將果盤推到顧念跟前,“顧小郎君是哪裡人氏?何某經營酒肆數年,沒見過像小郎君這樣懂葡萄酒之人。”

“顧某就是長安人。”意識到何鞍書在試探自己,顧念默默跟杜泠交換了個眼神,好像何鞍書起疑心了?

“顧小郎君既然就在長安,有這等喝葡萄酒的妙法,為何不早拿出來?”

“這方法也是一個胡人朋友玩葉子戲時隨口教我的,”顧念撿了個橘子,慢條斯理地剝著,“我對酒興趣不大,今日恰好我家少卿和小世子在,才想著露一手。”

“胡人教的?”何鞍書灰藍色的眸子動了動,拍著膝蓋哈哈一笑,“攬月樓裡每年經過的胡人不計其數,何某可從未聽過此等方法。”

杜泠眉峰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攬月樓每年的客人不計其數,何掌櫃每個都把酒言歡?若是人家自喝自用,旁人又怎麼知曉?今日何掌櫃能聽到我們談論此法,不過也就是司直恰好想在小世子麵前露個臉,才說得詳細了些。”

“也是,也是,”何鞍書口上應著,卻又看向顧念,“小郎君有很多胡人朋友?”

“算是吧,我素來愛樗蒲和葉子戲,不過賭運奇差,倒是來來往往的,認識了一些朋友。”喝酒喝玩牌,自也是胡商在長安城內最喜歡的兩樣消遣。

何鞍書哈哈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據何某所知,大多數胡人可不愛跟漢人交朋友。”

“可能因為顧某會胡語?”顧念漫不經心地將兩瓣橘子塞進口內。

“你會胡語?”何鞍書詫異極了,這年頭胡商想學漢話的極多,肯學胡語的漢人可就非常少了,大多數人不過是學幾句問候和招呼,或者零星聽熟幾個常用的詞而已。

“會些簡單的。” 顧念嚼著瓣橘子,一側臉頰微微鼓起,小鬆鼠似的。

何鞍書立刻嘰裡呱啦地說了句波斯語。

“你說的這種我聽不懂。”顧念搖搖頭,因為嘴裡的橘子聲音有些含糊。

何鞍書不禁有些失望,“那?”

顧念咽下橘子,唧哩咕嚕的用阿拉伯語跟何鞍書道,“雖然現在不懂,以後有空可以請何掌櫃的教教我。”

何鞍書灰藍色的眸子驀地一亮,“你會大食話?”

大食,正是這個時代對阿拉伯的稱呼。

“嗯,還會點其他的。”顧念又分彆用西班牙語、法語、日語、英語和韓語劈裡啪啦地分彆說了幾句。

彆說何鞍書,就連杜泠都驚住了,他居然懂這麼多種胡人的話?難怪能聽來許多彆人不知道的事情。

何鞍書臉上的笑意愈發熱絡,“實不相瞞,何某倉庫內還有數千壇飛紅和玫瑰錦,想要跟顧小郎君學這醒酒之法。”

成了!顧念正要開口,卻被杜泠掐了下手腕,示意他閉嘴聽自己的。

顧念:???

杜泠唇角帶著三分笑意,“討杯酒無所謂,何掌櫃不會想白拿顧司直醒酒的方子吧?”

顧念這才醒悟,何鞍書是個商人,白給的東西反而容易惹他懷疑,不如反其道而行,開個高價,讓他猜不到自己這邊的真正動機。

“當然不會,”何鞍書笑得愈發和氣,對著顧念道,“看小郎君想如何?”

顧念猶豫了下,朝何鞍書豎起一根手指。

何鞍書笑吟吟地確認,“一萬文?”

杜泠攔住正準備點頭的顧念,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朝何鞍書搖了搖手指,“不是一萬文,是一成,你每賣一壇,我們要抽利一成。”

一成?你這是留下了多大的砍價空間啊?顧念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一成?”何鞍書搓了搓手指,啞然失笑,“一成會不會有些太貴了?”

“當然不貴,”杜泠不緊不慢地敲著桌麵,反過來用何鞍書剛才的話問他,“何掌櫃剛才也說自己已經經營攬月樓多年,這許多年裡,你可曾聽過此等能讓葡萄酒味道更為甘美的方法?”

何鞍書的笑容僵在臉上。

顧念:………………

他要是聽過還會在這兒跟咱們廢話?

“這個方法的效果如何,何掌櫃已經試過了,整個長安,整個大梁都是獨一份的方子,難道不值一成?

退一步來說,如果酒賣得不好,我們分的就少,豈不是更為公平?”

何鞍書的呼吸沉重了一分,拽下腰間那個翡翠金算盤劈裡啪啦地打了起來,大約半盞茶之後,他才抬頭看向杜泠和顧念,“一成就一成。但是,先以一旬為期。何某話先說在前頭,如果達不到今天何某喝到的水準,或者銷量絲毫不漲,這一成可就半文都沒有了。”

顧念:???

成了?這就成了?

不是,你們胡商做生意都不砍價的嗎?

隨即他又反應過來,看來葡萄酒的生意,利潤恐怕比他想象的要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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