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2 / 2)

他剛隔著年深的外袍碰到那層紙甲,就被年深抓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嚇了顧念一跳。

發現自己用力過猛,年深觸電似地鬆開了手。

從顧念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年深漲紅的耳根和後頸。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剛才那個狀況,就像自己在當眾‘非禮’年深似的,多少有點尷尬。

“麾下!”蕭雲鎧雖然收住了腳步,卻依然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穿了層護甲,那根銀針沒有紮進去。”年深努力平穩了下自己的語調,若無其事地對著蕭雲鎧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緊張。

穿了護甲?蕭雲鎧詫異地撓了撓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原來如此。”倒是嶽湎露出了釋然的神色,隨即又道,“你們不用擔心,其實那也不是毒藥,我不會胡亂用毒的。”

蕭雲鎧冷哼了聲,“得了吧,說得跟你第一次殺人似的。”

“我的確隻親手殺過徐卯一人。”嶽湎淡然地看了蕭雲鎧一眼,神色不卑不亢。

蕭雲鎧剛才還有點佩服他敢作敢當,現在卻覺得他在裝傻,“怎麼,你做了那麼多毒藥,賣出去的時候就沒想過它們都會被用來殺人?”

“我說過,天下之毒,相生相克,毒未必不是奇藥。”

蕭雲鎧覺得有些好笑,“照你這麼說,清音散還能救人不成?”

“自然可以。我雖給自己起名叫做毒郎君,卻也隻是覺得毒郎君聽起來比藥郎君響亮而已。

當初在清音散的說明裡我清楚的標注過,取每瓶三分之一的份量服入,大約半炷香到一炷香的時間之後,人就會呼吸暫停陷入假死狀態,大約三個時辰之後,即可恢複如初。”

假死藥?眾人都有些驚訝。

“那徐卯……”

嶽湎看了旁邊的徐卯一眼,眸子裡閃過絲刻骨的恨意,“天下之人我都可放過,唯獨除了他。”

“那清音散為什麼會被當作毒藥?”

“因為我在最後還標注了一行字,警告購買之人,千萬注意用量,如果整瓶服下,會致人死亡。嶽湎有些尷尬地垂下了眼皮, ”結果沒想到,它就被完全當成了毒藥去用。”

年深&顧念&蕭雲鎧:…………

“所以你剛才是在嚇唬他們?”顧念可記得清清楚楚,嶽湎剛才半點沒提假死藥的事情。

嶽湎眉心微展,“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是沒說這部分而已。”

顧念:…………

“恕我直言,清音散是否會讓服用者的情緒產生異常?”年深眉心微皺,他跟徐卯雖然不熟,卻也在上下朝期間見過多次,徐卯臨死前的表現並不正常,似乎有點控製不住的激動。

顧念也點了點頭,徐卯看起來,有點……亢奮。

“我之前用山兔和山雞試用時,大部分都會直接假死過去,但偶爾也會有這種狀況。”嶽湎點了點頭。

奇怪,顧念困惑地摸了摸脖子,為什麼聽起來似乎有點熟悉?

嶽湎躊躇了下,疑惑地看向年深,“你也跟徐卯有仇?”

“沒有。”年深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和氣?” 嶽湎懷疑地看著年深。

剛才他就感覺年深的問詢態度過於溫和,還派人給自己送水喝。

他可是看過萬年縣辦案的,上來先打上十板子,把人揍老實了再說,何況還有剛才那兩個護衛做對比。

可是,目前為止年深卻完全沒有對自己用刑的意思。

甚至於他剛才故意用‘毒’針的話試探,年深也沒有什麼發怒的意思,於是他確定那不是自己的錯覺。

年深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雖然對你來說隻是在報私怨,但從結果上來看,你其實也算救了長安城內許多百姓。所以,在法理容許的範圍內,我都不會為難你。”

還有清涼觀的道士和周圍三個村莊的人,顧念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

“我救了長安城的百姓?”嶽湎沒有明白年深的意思。

杜泠便給他大致解釋了下,如果他按照徐卯的布局,刺殺成功,長安將會如何大亂,如果他刺殺失敗,就算他和徐卯能逃掉,呂青又會如何瘋狂的報複清涼觀和其它跟徐卯能扯上關係的人的狀況。

嶽湎聽完,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有如此深遠的後果。”

說到半途,他頓了頓,醒悟似地看了眼身旁的徐卯,“那他豈不是也知道?”

“他自然知道。所以他已經在動手之前,把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都提前送走了。”杜泠長歎口氣,但凡他換個時間,在呂青進駐長安之前動手,或者等呂青在長安打下根基之後再動手,都不會帶來如此沉重的後果。

不過,這些事情,明顯不在徐卯關心的範圍之內,或者說,他大概覺得利用呂青死後的混亂自己更容易脫身。從這點來看,他也確實沒打算要好好當這個宰相。

嶽湎聽完,不禁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又抬頭看向年深,“沒想到,長安城裡居然還有一個肯為百姓著想幾分的官。”

“你錯了,長安城裡肯為百姓著想的官肯定不隻一個。”年深篤定地道。

嶽湎呆怔良久,最後長歎口氣,“但願你是對的。”

咕嚕嚕,就在這時,顧念的肚子發出了一聲不合時宜的‘叫’聲。

那響亮的聲音讓眾人同時靜了靜,齊齊看向顧念。

半秒之後,齋堂內的幾人全都忍不住笑了。

杜泠打趣地看了顧念一眼,“顧司直是餓了吧?”

顧念耳根漲得通紅,怨念而窘迫地抱住自己的肚子,破罐子破摔地道,“不止餓,還困呢!”

從早上到現在,就離開大理寺之前從張寺丞那邊討了杯熱茶,能不餓嗎?

“五郎,去齋房要六碗餺飥來。”年深忍著笑意吩咐蕭雲鎧。

沒過多久,蕭雲鎧便帶回了六碗餺飥,年深顧念等四人連同嶽湎和那個護衛,各自吃了一碗墊肚子。

吃完餺飥,顧念又補充問詢了一些細節,太陽便已經微斜,考慮到顧念回程的騎馬速度應該會更慢,年深便寫了封手書跟呂青稟明狀況以及請馬涼派人搜捕清塵的下落,又留下蕭雲鎧到時候跟金吾衛一起將徐卯的屍體運回長安,他自己則沒等齋醮儀式結束,直接帶著顧念、嶽湎、杜泠和那個護衛下山,先行一步返回長安。

因為遷就著顧念的速度,一行人趕到長安時,已經到了黃昏。

暮色四合,彤雲如火。

高大的城牆和林立的旌旗撐起長安城氣勢磅礴的剪影,沉默矗立在漫天晚霞中,安靜而祥和。

城門處人影如織,繁擾如昔。

沒有人知道,六個時辰之前,這裡曾麵臨什麼樣的滔天兵禍,也沒有人知道,兩個多時辰前,那場大禍如何陰差陽錯地在一杯毒水之下消弭於無形。

斜陽餘暉之下的長安城,炊煙嫋嫋,暮鼓聲聲,就如同以往的每個夜晚那樣,將所有的驚濤駭浪和喜怒哀樂,不動聲色地掩進一城的人間煙火。

顧念的腿實在太疼,便沒跟年深和杜泠他們押嶽湎回大理寺,直接在藥肆就下了馬。

他實在太困了,跟顧夫人和秦染說話的時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顧夫人告訴他已經算好了雲霞飲開張的黃道吉日,就在四月二號,他也沒太在意,隻說全讓顧夫人拿主意。飯也不想吃,隻想好好的睡一覺。

井生機靈地早就備下了洗澡水,顧念特意讓他把水兌涼了些,打算洗好澡直接撲到床上去補覺。

然而,房間裡卻擺了件讓他意外的東西。

滑板!

看到那熟悉的板狀造型,顧念立刻興奮地瞪大了眼睛,繞過浴桶就朝擺在桌案上的滑板衝了過去。

雖然輪子是木頭打磨的,板子上麵沒有防滑砂紙而是直接塗黑的毛麵木頭,手感也比他熟悉的板子重了不少,但它依舊比顧念想象中的更像滑板,充滿了隔世而來的親切感。

顧念迫不及待地上板試了試腳感,嘗試著做了幾個滑行和豚跳,輪子的轉向生澀而僵硬,板身又重,靈活程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不過正反兩向的表現還算差強人意,他有自信,熟悉一段時間之後,就能完全駕馭這塊板子。

“小郎君,你腿不疼了?”井生詫異地看著顧念由之前一步三挪的狀態切換為生龍活虎的模式,完全無法理解。

井生的疑問提醒了興奮狀態中的顧念,下一秒,大腿上的疼痛感就立刻跳出來刷了存在感。

顧念疼得後背一抽,差點從滑板上摔下來。

井生連忙扶住他。

算了,等腿傷好了再寵幸你。顧念用腳尖勾起滑板,將它立在桌案邊,遺憾地拍了拍。

他剛解開兩個扣袢,外麵就傳來了瑪瑙急促地敲門聲,“小郎君,大理寺來了個獄卒找你!”

獄卒?顧念怔了怔,隻得重新穿好外袍,匆匆跟瑪瑙趕去中堂。

中堂內站著一個濃眉大漢,正焦急地來回踱步。

顧念仔細一看,居然還算是個熟麵孔,二十五那天跟他一起死裡逃生的幾個獄卒之一,牛二。

“顧司直!”牛二一見到他,立刻行了個叉手禮,臉上還有沒擦乾淨的黑灰,“少卿讓我來請您回大理寺。”

“現在?”顧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跟年深分開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吧?

“出事了,”牛二往顧念跟前湊了湊,半捂住嘴巴小聲地道,“杜寺正讓我告訴你,大理寺監獄著火,葛十二和秦阿栓都被燒死了。”

顧念:!!!!!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