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1 / 2)

顧念匆忙地整理了下衣服, 正準備跟牛二出門,又突然頓住腳,喊瑪瑙幫自己去房間拿了趟滑板。抱著滑板走到外堂, 玳瑁正舉著燈籠在陪秦染盤點藥櫃裡的東西。

“去哪兒?”秦染將手上的抽屜輕輕推到儘頭,抽屜門撞在櫃壁上時發出聲不輕不重地悶響。

“大理寺那邊出了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

“等等,”顧念正要往外走, 卻被秦染攔住了, 指著櫃上托盤裡那碗黑乎乎地東西道, “本來想晾一晾再給你送過去的, 既然要走, 就先喝了吧。”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熬藥啊?看到那烏漆墨黑的顏色,顧念的眉心和鼻子全都糾結地皺到了一起。

“想什麼呢?這是我參照古方新調的飲子。”秦染抓起櫃子上的拂子戳了顧念的腰眼兒一下。

他前麵見顧念說話的時候氣色不振, 又沒有食欲, 才特意去廚下親手給他熬了個補氣血的飲子。

一聽說是飲子, 顧念立刻眉開眼笑,端起碗就咕嚕嚕一口氣豪飲半碗。

“好喝!阿舅,還有麼?”喝到半途, 顧念突然放下了碗。

“好喝也不能多喝。”秦染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孩子怎麼一會兒一個主意?

“不是,我想給大理寺的其它朋友也帶點,他們跟我一樣都熬了兩天了。” 年深和杜泠他們肯定也都累得不行了。

“我去裝。”不用秦染吩咐, 瑪瑙就拎著燈籠跑向了後院。

土路上滑滑板比在屋裡地磚上的感覺差了十萬八千裡,但比起直接走路, 還是要好些的,至少比顧念此刻拖著傷腿走路省力。

牛二在旁邊左手拎著燈籠,右手提著那個放飲子的執壺, 眼睛更是黏在顧念腳下怪模怪樣的木板上,一路都沒離開。

半盞茶的時間,他們便趕到了大理寺。

兩人直奔監獄,剛到門口就聞到股濃重的木頭燒焦的味道。

監獄進門大約十步遠有個直角形的拐角,拐角過後是大約三丈多長兩丈多寬的一處空廳,兩邊各有一條通道,分彆通向關押重刑犯和臨時、輕刑犯的區域。

轉角的兩麵牆上各掛著盞油燈,這裡算是整座監獄裡最亮的區域,平時值夜班的獄卒喜歡在這裡擺張桌子,吃酒聊天,混著混著一個晚上也就過去了。

但此時那張桌子已經被丟到旁邊,地上並排放著三四具黑黢黢的屍體。大約是距離起火點的位置不同,每具屍體燒傷的程度有重有輕。

賈仵作正在蹲在那幾具屍體旁邊驗看,兩個獄卒站在他身側幫忙舉著燈籠補光,看樣子也是剛到沒多久的樣子。

年深、杜泠、孫獄丞都站在旁邊。

年深的手上蹭著黑灰,麵沉似水,杜泠的衣袖上也都是炭黑的痕跡,抱著雙臂眉心緊皺,一副鬱悶的模樣,看樣子他們兩人剛才也曾幫著救火。

孫獄丞更是狼狽,不但衣領黑了一塊,袍子下擺還半濕著,他一向笑麵迎人的臉上此刻也是一副苦瓜相。牢房著火,他們這些負責看押的人必定脫不了乾係。

牢房裡麵也亂哄哄的,腳步紛雜,一會兒的功夫就又抬出了一具屍體。

“怎麼回事?”顧念撞了撞杜泠的胳膊。

“我們送嶽湎和那個護衛過來的時候,正趕上他們在救火,據說是下午獄卒偷懶睡覺的時候燒起來的,送晚飯的雜役過來才發現。

被燒死的人當中,就有葛十二和秦阿栓。

麾下覺得不對勁兒,就說把你叫過來看看。”杜泠好奇地瞄了眼顧念懷裡抱著的那塊怪模怪樣地板子,不過眼下也不適合開口問。

“先等賈仵作的結果吧,”顧念安撫性地拍了拍杜泠的肩膀,又推了年深的後腰一把,指著牛二手上的提壺,示意他們趁熱去喝幾口,“我阿舅做的飲子,專補氣血。”

地上現在一共放著四具屍體,葛十二和秦阿栓的屍體恰好在中間。

見賈仵作正在檢查最左邊的那具屍體,顧念便走到葛十二那邊,借著牆上油燈的光亮掃了幾眼。

葛十二身體微蜷,半邊身子都燒黑了,但右手和臉都還算完整,顧念摸出帕子係在臉上,蹲下身看了看他的手掌,那道疤痕還在,可以確定是本人。

秦阿栓燒得比他還要慘些,隻剩了半張臉。

兩人身上都找不到什麼明顯的傷口,似乎就是被燒死的。

他正想再借盞燈過來仔細地看一下,賈仵作突然起身朝葛十二這邊走過來,見他蹲在這裡,極其響亮地‘嘖’了一聲,嫌顧念礙事的情緒溢於言表。

顧念連忙道了聲歉,給他讓開位置。

“怎麼樣?”年深走過來,給顧念也端了一杯飲子,杯口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能去他們的牢房看看嗎?”顧念喝了一口,放下滑板和杯子,眼眸微動,朝年深使了個眼色。

年深轉過頭,“孫獄丞,找個人帶我們再去起火現場看看。”

“少卿,還是我來吧。”孫獄丞摘下牛二掛在牆上的燈籠,朝顧念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拎著燈籠快走幾步,到前麵帶路。

監獄裡的通道陰冷潮濕,青苔攀生,黴腥加上還沒散去的炭灰味,氣味說不出的‘豐富’,才走兩步,光顧著打量牆壁的顧念就腳下一滑。

幸好年深就在他旁邊,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領。

回頭看了眼磚道上濕滑的青苔和水跡,顧念慶幸地拍了拍胸口,剩下的那段距離再也不敢大意,再加上剛才打滑又扯疼了腿上的傷口,隻得走得小心翼翼。

等到了牢房區,地麵就變成了夯土,顧念腳下也終於踏實了些。

葛十二和秦阿栓都還沒有最終定罪,所以暫時住的都是輕刑犯以及臨時關押的這個區域。

牢房分為南北兩排,起火的是靠南邊的這排。

最開始的幾間牢房麵積都比較大,估計是臨時關押一些普通犯人的,現在全部都空著。

再往裡走,就變成了單人牢房,起火的就是這個區域。

整個起火範圍波及了二十來間單人牢房,嚴重的柵欄門已經燒沒了,邊上程度較輕的,也已經被煙火熏得半黑。

顧念舉步走近一個牢房,站在門口打量,縱深一丈出頭,寬不到兩丈,整個房間一眼就能看到底,靠牆的角落是一大團黑渣兒,已經和著水變成黑泥,在地麵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微型溝渠。參照那些沒燒毀的地方來看,那團黑渣兒應該是作為床的木板和被子之類的東西。

朝向通道的這邊原本都是孩童大腿粗的實木柵欄,此刻那些木頭已經被燒到碳化,搖搖欲墜,他用手一掰,直接摳下了一塊。

年深從後麵輕輕一勾顧念的腰帶,將他拽過來兩步,示意他離那扇隨時會坍塌的木柵門遠些。

顧念隻得乖乖站遠了些,從柵欄碳化和牆壁熏黑的痕跡來看,他這邊的火應該是從隔壁蔓延過來的。

再往前走,下一個牢房四壁漆黑,門口的木柵已經沒了一半,燒得比之前那個嚴重得多。

孫獄丞介紹說,這裡就是關押秦阿栓的地方。

顧念一聽,立刻毫不猶豫地跨進去查看,年深低下頭避開木柵,跟在他後麵一同走進牢房。孫獄丞見狀,彆無選擇地也跟了進去。

兩人借著孫獄丞的燈光細細地在房間裡看了一圈。

地上腳印淩亂不堪,大概由於救火和搬屍體的緣故,床的位置比隔壁損毀更厲害,澆過水之後又被踩得一塌糊塗,完全破壞了原本的現場。

顧念眉心深皺,歎了口氣。

“最後能確定他活著是什麼時候?”年深問孫獄丞。

“我剛才問過,獄卒說中午巡查的時候還一切正常。”

顧念皺了皺眉,從熏黑的痕跡和秦阿栓的屍體來看,起火點就在這間牢房的床上,但秦阿栓哪來的火種?

柵欄正對麵的牆上有個比A4紙大了一圈的氣窗,高度正到顧念的鼻子。秦阿栓跟顧念的身高差不多,站到窗邊的話,應該也是差不多的位置。

氣窗上柵格僅有兩指來寬,此刻已經燒到隻剩半截。

顧念踮起腳嘗試以秦阿栓的視角看了下窗外,三四丈遠之外,就是監獄的外圈圍牆,牆外還有幾棵高大的槐樹。

見他在看什麼,孫獄丞連忙把燈籠往窗邊舉了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