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番外一 十六個時辰(年深視角為主的抓……(1 / 2)

醜正。

初冬的幽州城, 涼意襲人。

刺骨的寒風卷著碎金樣的樹葉打著圈兒飄落在皇宮門口的水泥大道上,敲碎了一城的寧靜。

夜色之中,皇宮便門悄開, 大批黑影策馬而出, 迅疾如風地奔向四麵八方。

年深帶著人直奔城南,他的目標就是那撥疑似陸家的餘黨。

搬遷入城之前, 葉九思就已經派人嚴密監控著這撥人的動靜,準備順騰藤摸瓜,揪出他們所有的同夥。

狡兔三窟,這些人總共買了大大小小七座宅院, 分散在城內的大半區域,甚至還在東西兩市各租了一個鋪麵放置眼線。

他們的行事作風也異常小心,所有的宅子裡都養了數條機敏非凡的獵犬,一旦有人靠近,便狂吠不止,連吳鳴都有些頭痛。為避免打草驚蛇,小世子隻得命人監視時儘量少靠近那些院子, 同時也將跟宅院和那兩個鋪子有所接觸的人全部列入了徹查名單。

這些日子經過逐一的排查, 最終鎖定了城內外十餘撥分彆負責準備‘材料’, 製作炸藥以及分頭攜帶安放的人手。為保證安全,葉九思還讓墨青幫忙仿造了一批假貨,偷偷將那些做好的炸藥包全都換掉了。

同時負責監控的人也在七座宅院中挑出兩座人員出入最頻繁的,分彆坐落在千梓街和萬裡街, 按照他們的推測, 指揮行動的人應該就藏身其一。

為避免驚動宅子裡的人,離著千梓街還有三個街口的時候,年深便帶人提前下了馬, 徒步前行。他沒有直接進去,而是先到隔街相對另一座宅院裡跟負責監視的人會合,大致確認了下入夜之後對麵的動靜。

派人藥倒前後院的狗之後,年深帶著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進去,沒給對方任何發出求救信號的時間。

這座大宅內一共藏了百來人,都是死士,齒間暗□□藥,動手的時候死了大半,一見逃出去無望,剩下的那些紛紛咬開了毒丸。

“公子,我們來了。”那些人口吐黑血,頃刻間倒伏滿地。

年深眼疾手快,卸掉了跟他對招那人的下巴,那人才沒有死成。不過問了幾句,他很快就失望了,對方的武功和心態都太差了,明顯隻是個‘執行者’。

他放到現在才動手,就是怕這些亡命之徒以死求脫身,讓已有的線索斷掉。既然這裡沒有真正的指揮者,自然也問不出有用的消息。

將善後的事情丟給原本負責監視的那隊人,他帶著手下的人直奔萬裡街的另一座目標宅院。

抓捕時他刻意試探了下,發現這座宅子裡的人依舊是‘執行者‘,唯一的收獲是發現張封在蠟丸裡的還沒送出去的密信,信上隻有七個字,【申正後響箭為信】。

為了保證不走漏消息,這封蠟丸估計是要到天亮之後才準備送出來。

保存蠟丸的人也算是條硬漢,雖然被卸了下巴無法吃毒藥,卻也硬挺著什麼都沒說。

更可怕的是,他們搜遍全院,愣是沒有找到那些原本應該堆在院內的假炸藥。

這些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在監視的人眼皮子底下將炸藥運走了!

負責監視的人立刻跪了下來,“主上,小的們真的盯得很仔細,每日出入的人員,可疑人等,儘皆跟蹤上報了。”

“不可疑的呢?”

那人愣怔了下,不可疑的?

年深皺眉道,“你們認為不可疑的人有哪些?”

“就那個每日清晨都來的傾腳工,還有巷口酒肆常來送吃食的那個夥計。”那人囁嚅著道,額間頓時冒出了冷汗,仔細想想,這兩人雖然跟整條街的人都有接觸,卻未必沒有是同黨的嫌疑。倘若對方借著這兩人其中之一將消息轉過一手再傳出去,恐怕就避開了他們的監視。夥計的提盒,傾腳工的車,也都可以藏東西。

“聖人,我立刻跟他們一起去找這兩個人。”旁邊的韓嘯也意識到了問題,立刻道。

時間緊迫,年深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趕緊去,又拿著半枚蠟丸,來回掃了那張紙幾眼。

現在既然時間是未正,那就代表拿紙條的人,之前很有可能沒機會行動。

未正之後,便是萬國朝賀進奉賀禮的時間,這封信的接收對象,十有八九是某國的使者,難道他們是想把炸藥混放在進奉的貢品之中?

“立刻派人將陸昊叫到清廷街。”

所有人當中,對那些外國使臣的狀況最為熟悉的,非陸昊莫屬。

寅正。

天氣愈發寒冷,嗬氣成霜。

這中間年深也沒閒著,直接將手上的人分做三撥,雷厲風行的將剩餘的兩座鋪麵和五座宅子分彆‘清掃‘一空,可惜的是,剩下的這些宅院裡住的,都是支援和輔助的人手,他們並沒能找到更多的關於那張紙條接收者的消息,而背後指揮這次行動的人則像是隱身了似的,完全沒出現在這些宅子裡。

等到年深他們這邊行動結束,陸昊也正好趕到。

“各國使節中,可有人精通漢文?”年深將那張紙條遞給陸昊。

陸昊垂首道,“稟主上,各國使節中有五人可用漢話做粗略溝通,若說精通到通曉漢文的地步,其中隻有兩人。這兩位大國使臣恰巧都與臣還有些交情,據我所知,他們此次前來都是帶了國主與大榮通商交好的命令,應該不會參與此等大逆之事。”

年深屈指輕敲桌案,“他們兩國進奉賀禮排在什麼時候?”

陸昊怔了怔,想起紙條上‘申正’的字樣,“他們兩國一個排在第二,一個排在第四,申正的時候他們進奉的時間應該早就結束了。”

年深沉默片刻,“申正到酉初這半個時辰之間有誰?”

對方若是想儘可能的把事情鬨大,那定然是在白天光線充足,人多的地方,效果才最好。

那個時段應該已經輪到了小國,陸昊仔細想了想才道,“大約有十個國家,按照之前排好的順序,分彆是龜茲、婼羌、烏秅、阿諾、西夜、狐胡、小宛、普濃、卡器、斐然。其中排在最前麵的龜茲和最後麵的斐然都可能因為前序各國的時間變動而略微提前或者延後。”

這種進度並沒有辦法抓得太準,很可能因為某國使節借著解釋禮物的時機多跟年深說兩句話,或者太過緊張說不出太多話而造成時間的前後變動。

“這幾國的使節都不會漢話?”

“嗯,日常出行都得帶上譯語官…”陸昊頓了頓,猛地抬頭跟年深對視了眼。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譯語官!”

譯語官在使節留京期間,與對方幾乎朝夕相伴,又很容易借著語言不通的機會編造些理由靠近對方準備的貢品,若是想藏些東西進去,也不算難事。

陸昊迅速回憶了下分派給這些小國的譯語官,挑出了其中三個最可疑的人,其中一個是江陵府出身,兩個曾經是陸溪的同科。

年深點點頭,“立刻去搜,實在不行,就編個好些的理由,把這十國的供品和這十個人的屋子全都搜一遍。”

陸昊領命要走,又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主上,此事布置如此周密,會不會陸溪還沒死?我聽吳鳴說過當時的情形,燒焦的屍體本來就很難辨認,再者來說,既然秦醫師能用清音散假死的狀態騙過魏陶身上那個覓影蠱的蠱蟲將它取出來,陸溪手上也有清音散,他會不會也利用這點取出了自己身上的蠱蟲?那樣就可以躲避月北的跟蹤了。”

年深篤定地搖了搖頭,“蠱蟲有異動,月北身上的天蠱肯定知道。”

“那月北會不會因為月南的懇求而幫陸溪隱瞞呢?”

“你先去查那些譯語官,此事稍後再說。”

陸昊走後,年深沉默下來,他當初也曾覺得當中似乎有點問題,還曾經專門又派杜泠去找了月北一趟,但月北答得極為肯定,他以性命作保,陸溪肯定死了。

而且,不止月北,難道剛才那些死士死之前說的追隨公子的話也都是障眼法?

年深看著屋外濃重的夜色眉心緊皺,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按照這些小國的風格,進奉的賀禮應該都是珠寶金器或者異獸之類的活物,藏不下墨青做的那些假炸藥。

不管對方到底是陸溪還是鐘鼎或者硯屏,如果他沒打算把炸藥混在貢品裡,那到底想做什麼?

這功夫韓嘯他們也把傾腳工押了回來。

那人一見韓嘯等人身上的金吾衛服便知道事情敗露,被抓後當即想服毒自儘,幸虧韓嘯跟在年深身邊看了兩回,便也學著年深卸掉了他的下巴。

可惜的是,那人隻是負責在中間轉送消息和運送炸藥的,東西最終被運到了哪裡,蠟丸最終被傳到了什麼人手上,儘皆不知。

卯正。天光微明。

陸昊總算帶回了個好消息。

他們在阿諾國的貢品中找到了被偷偷替換進去的一枚銅鏡,那枚銅鏡看起來與普通銅鏡無異,但其實卻是一麵奇鏡,以光照銅鏡正麵,背麵則會在牆上投影出八個大字,【大榮竊國璽在安德】。

若是在進奉的環節展示舉起此鏡,殿內所有的人幾乎都可以看到這八個字。

而阿諾國的譯語官,正式江陵府出身的那位。

那個譯語官也隻負責替換銅鏡以及指示後麵的使節團成員到時向光展示此鏡,其餘一概不知。

所有的人知道的消息都被限製在最小範圍內,即便失敗,也供不出更多的消息,如此縝密,的確很有陸溪的風格。

陸昊瞄了眼年深的臉色,“這個意思,難道是說他們把手上的那枚玉璽藏在了安德門?”

安德門是幽州新城的正南門,如果將玉璽安置在那裡,讓眾人遠遠的看一眼,便足以引起流言,讓年深這位新帝在天下人麵前顏麵儘失。

年深麵沉似水,轉頭問韓嘯,“除了城內的宅子,城外共找到幾處他們的人去過的地方?”

韓嘯從懷裡拿出寫著調查結果的那幾張紙看了看,遞到年深手上,“稟主上,共有三處。”

年深接過後掃了兩眼,立刻道,“兵分兩路,你跟陸尚書帶著一半人去徹查安德門,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手上那枚玉璽以及那些假炸藥恐怕都在那邊,其餘人跟我去城外。”

城外?陸昊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城門樓發生爆炸,城內外都能看得到。

既然城內沒有發現指揮這場行動的人,那麼他很可能是為了安全,藏在了城外能看到這場爆炸的地方!

眾人立刻上馬,分頭行動。

年深正要上馬,卻見小世子手下的一名兵卒急匆匆地騎馬趕了過來。

“主上,據月北所報,城外,發現了硯屏的,蹤跡,安親王已經,先帶人,隨他趕過去了,囑我前來稟告。”那人氣喘籲籲,顯然也是一路為了追尋年深奔波了不少地方。

月北?年深皺了皺眉,“帶路。”

半個時辰後,眾人趕到城外的一處莊子附近,隻見葉九思正帶人埋伏在周圍。這座莊子,那三處跟城內死士有過接觸的地點之一。

葉九思身邊的那人,腰間彆著半支造型古怪的紅色蟲笛,正是月北。

“聖人。”見到年深,月北連忙朝他恭敬地深施一禮。

“不必拘禮。”年深伸手將人扶了起來。

起身之後,月北忍不住打量了四周幾眼。

“子思不在。”年深猜他是在找顧念,便解釋了句,“你怎麼會在這兒?”

“聽說聖人和恩人即將大婚,我和姐姐便準備了份賀禮,姐姐不方便千裡奔波,便讓我過來。” 月北不好意思地撓了後頸,“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昨天才趕到城外,結果碰到個人,長得很像以前常跟在陸溪身邊的那個手下,我就跟了上去,發現他進了這個莊子。我用毒蟲圍住莊子,本想立刻進城去告訴你們,結果城門關了,一直到五更過了城門才開。”

幸好他還算運氣好,半路碰到了葉九思,不然去皇宮那邊,恐怕還是要撲空。

陸溪的手下不是都死了麼?正常情況下會看到個長得像的人就這麼緊張麼?年深眸子裡閃過道冷光,語氣比天氣還要冷,“月北,你可有事情瞞著朕?”

月北的眉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深吸口氣,跪在了地上,“我瞞了聖人一件事。陸溪當初不是燒死在茅屋裡的,而是死於蠱毒。”

葉九思怔了怔,“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在用覓影蠱找到陸溪之後,我還偷偷給他下了另一種叫向陽的秘蠱,這種蠱隻能在天蠱附近存活,如果分開十日以上,蠱蟲便會吐毒而亡,宿主也會隨之被毒死。

當日陸溪用假死的手段騙出覓影蠱,然後又放火燒了具假屍逃出山穀,我其實是知道的。但是我確定他十日之後必死無疑,便隱瞞了他身上有向陽蠱這件事。”

葉九思點了點頭,難怪月北看到長得像陸溪手下的人就覺得緊張,因為他知道,以陸溪雙腿的狀況,當初必定是有人幫助才逃得出去。他可能早就懷疑當初有人逃出了毒蟲陣之類的。

月北摸了摸胸口,“第十二天的時候,天蠱告訴我,那隻蠱蟲死了。”

葉九思:…………

也就是說,陸溪挖空心思的做了出假死的戲碼離開山穀,結果卻正因為離開山穀死了?

“向陽蠱不能像覓影蠱那樣被騙出來麼?”

“不能。而且陸溪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向陽蠱,我連阿姐都沒說。我看得出他是想離開的,所以提醒過他很多次,離開山穀,必死無疑。”

“你為什麼還要再給他下向陽蠱?”

月北咬了咬嘴唇,抬眼看了年深一眼,默默跪伏在地上。

“說吧,恕你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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