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二十五章(1 / 2)

在出發回片場的前一個小時,崔幼澄在連把椅子都沒有的‘新家’裡,趴在床上,嘴裡叼著麵包片,手上煩躁的轉著新買的簽字筆,盯著從新拆開的A4打印紙包裝裡抽出來的紙張。

紙上寫滿了中文,不是韓語。地上丟了一堆紙團,紙團裡包裹的也是中文,不是韓語。

崔幼澄在盤算著如何給自己找一條出路,這是她首次對自己的人生進行規劃,或者說計劃也行,反正她之前沒乾過。之前她碰到了問題不是有人幫她解決,就是直接莽過去,再不然就自殺,一了百了,遊戲麼。

已經在遊戲裡自殺過三輪,第四輪其實也算自殺的崔幼澄,這次想好好活。此前卻沒認真規劃過什麼,頂多是走一步看一步,事到臨頭再去考慮如何走下一步。

大多數普通人的人生都是如此,年幼時家長說你應該上學,也就去上學,一路讀到大學。大學畢業了,有些人回家過父母期望的穩定日子,有些人勇闖大城市想闖出一片天地。

前者的人生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到頭,無非是重複父母的人生。後者看著有衝勁,可要如何衝,衝像哪裡,目的地在何方,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他們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有了落腳地,坐在辦公室裡按月拿著工資,期盼升職,期盼存錢,期盼創業或者發達。但怎麼升職?存多少錢?創業做什麼?做到什麼程度才叫發達?他們還是不知道,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先過好當下再說。

崔幼澄原先就是這個心態,先過好當下再說。

所以金恩淑要看劇本,她就先寫著,能在老板那裡過關就行。這個關卡,老板那裡好過,漫漫人生路卻不好走。本子一出來,就引來了惡犬,到今日被惡犬糾纏,不能說是自作孽,確實也沒差多少。

當初要是不寫劇本,壓根不會有薑東元後來腦洞大開的前世情人狗血劇。

好不容易薑東元那邊糊弄過去了,沅彬又冒頭,她還是走一步看一步。沒出事,先躲,先當不知道。躲不開了,必須得麵對,用小聰明混過去,搞什麼包養,包養到最後更麻煩,兩個BOSS直接組團了。

在BOSS即將組團的基礎上,她還是想混,想躲,想著既然事情還沒發生,那就先當不會發,存著所有人都會有僥幸心理,一直折騰到BOSS組團。

等BOSS組團,更厲害了。她生編了一個故事,真不愧是當作家的,瞎話張口就來,聽起來居然大方向沒問題。

可問題是,崔作家能張口就說一個故事大綱,卻沒辦法在三天內補全整個故事。聽故事的觀眾也不是傻子,尤其是在雙方隱隱都能回憶起某些片段的前提下,她想編瞎話幾乎不可能。

三天前靠新編的故事混過又一場危機的崔幼澄,三天後試圖把這個漏洞補上,才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太多坑。

最大的一個坑就是,愛情沒那麼重要。

這是趙寅城教她的,那個瀟灑到能當悲情男二模板的傻子教她。我愛你對我而言是比天還大的事,可你不愛我,這件事在你那裡不值一提。

趙寅城教她,我喜歡你隻是我的事,哪怕我為這件事傾我所有,做了全部的努力。但你不喜歡,我也無能為力。

唯一能說的是,走好,彆回頭。

前夜哭到人都抽抽的崔幼澄,今天恨恨的咬著麵包片,怒到想撬開剛開啟新人生自己的腦殼看看,裡麵裝的是不是水,怎麼能蠢到這個地步呢?怎麼就一點預見性都沒有,就隻會走一步看一步?

明明她都玩過四輪遊戲了!為啥還能那麼蠢?為啥?!

她完全可以在沅彬、薑東元、乃至於玄斌,隨便什麼人湊上來的時候,隻要維持平淡應對就可以!他們想追,追唄,他們追他們的啊,自己不同意不就完了嗎?那幫人還能強|奸不成?

乾什麼非得搞那麼多事?腦殘!

本來挺輕鬆的新人生,硬生生打成了地獄模式,崔幼澄也是蠻佩服自己的。

可地獄之門已經開啟,就得麵對啊,躲不掉了。

這次崔幼澄想有個計劃,不說什麼人生計劃那麼遙遠的事,起碼有個控製地獄之門的計劃。隻是鬥誌這玩意兒它跟智商沒什麼關係,鬥誌隻是我想去做,智商才負責如何才能做到。

列了一堆計劃,每一個都感覺不行的崔幼澄,丟了一地的紙團,很是懊惱。她怎麼就沒給自己搞個增加智商的金手指呢?急需啊!

智商急需充值偏偏找不到充值渠道的崔幼澄,最終給自己定下的新計劃是,先當個悲情女主角,疊加上輩子死得憋屈,這輩子想好好過日子的設定。這本來就是她要做的事,也不用怎麼演,不容易被拆穿。

考慮目前的局麵,薑東元和沅彬都已經出現記憶鎖鬆動的跡象。什麼時候完全解鎖,還是說就不會解鎖了,崔幼澄不知道,她說了也不算。自己搞不定的事先放一邊,等命運裁決,弄弄搞得定的。

他們的記憶鎖有鬆動,而她編了個按照他們的記憶鎖來說,勉強能糊弄過去的悲情故事。故事裡薑東元是不是什麼好人,沅彬直接就是殺人凶手,而她是個受害者。

這個故事也就是能糊弄一下,短短幾句話所展現出來的龐大信息量能讓那兩人懵逼到,三天都不敢來堵她。當然也可能是拍攝顧不上,不重要。

重要的是故事無法豐富內核,不能聊細節,一旦那兩人跟她聊細節,除非她實話實話不然分分鐘被拆穿。她壓根就不知道那兩人所謂的‘噩夢’到底提供了多少細節,萬一她瞎扯的對不上怎麼辦?更完蛋!

實話是不可能說的,說啥?說沅彬其實乾掉的是趙寅城嗎?那趙寅城會被兩個黑化BOSS聯手乾掉!瀟灑哥已經很悲催了,都手拿悲情男配劇本了,彆去折騰人家了,做個人吧!

想要做個好人的崔幼澄就努力思考,自己不用跟那兩人聊細節,也不讓對方會跟她聊細節的招。這招的表層是裝什麼都沒發生,裝自己是個正常人,麵對兩個神經病。

神經病們要是不信呢?那就放出裡層,裡層人設就是悲情女主角。

悲情女主角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記得,就是前世情人,就是裝不知道。悲情女主角裝作毫不知情的正常人,目的是不想回憶往昔,也不想再跟耗了她十年的渣男一號,和殺人凶手渣男二號,有任何牽扯,所以她拚命躲,拚命逃。

在這個設定的基礎上,能完美解釋她之前為什麼答應了沅彬的包養,又想辦法讓他討厭自己。她害怕他,一開始才會躲,躲不掉了,隻能答應。答應是權宜之計,跟喜歡毫無關係,可不得想辦法跑麼,讓他厭惡自己,她就能跑了啊!

更能解釋她為什麼寫出了能讓薑東元腦洞大開的劇本,搞出了前世情人的戲碼。她確實是他前世情人啊,她也真的追了他十年,他還欺負了她十年呢!她把那十年寫出來怎麼了,祭奠自己死去的愛情不行嗎?誰知道你能想起來!想起來又怎麼樣!我都跟你耗了十年了,你還欺負我?你是狗吧!

還能讓那兩個男人自己腦補,他們是做了多麼人神共憤之事,才讓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跟他們有牽扯。她都那麼慘了,他們還來追問她細節,那才是真不做人!死渣男!不得好死!

她還能真正挑起兩個BOSS的王者之戰!

黑化BOSS,一個,她倒黴。兩個?讓他們互毆啊!憑什麼她倒黴!

艾瑪~

崔幼澄丟了筆,按著新計劃親了一口響的,她果然是作家,有天賦的那種!

如果操作的好,兩方都站隊,兩方都勾搭。到時候她就不是什麼在男人打架時,隻能捂臉尖叫你們彆打了的中二少女。完全可以做一隻母螳螂,在公螳螂|精|蟲上腦之時,一個猛回頭給他們頭都咬掉!

讓你們再跟爸爸玩什麼血腥之愛!爸爸玩不死你們!不就是黑化嗎!誰不會咋滴!

這要是肚子裡再揣個崽,搞個誰是親爹的懸疑劇情疊加到劇本裡,整個狗血大戲!至少能拍五十集的苦情絕戀!完美!

要參與狗血大戲的女演員沒有為角色做多麼細致的人設,這玩意兒做細致了反倒容易翻車,隻要基礎設定不變,看情況臨場發揮反倒好搞定。

臨場發揮了一波的崔幼澄正在旅館裡麵對兩位BOSS的逼問,準確的說就是沅彬在問,薑東元已經氣到失神,眼神都不聚焦了,魂遊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沅彬也不是在逼問,他先好聲好氣的把躲在窗簾後,說著群|P這種鬼話的崔幼澄‘哄’出來,再把靈魂已經飄走的兄弟安置在床上做好,示意躲他們八丈遠的崔幼澄可以把椅子搬去牆角,大家保持安全距離,好好聊聊。

小旅館,房間能有多大,安全距離並沒有很安全。但沅彬坐在電視櫃上,擋在兩人中間,跟崔幼澄保證他一定攔住薑東元,這場談話才算開始了。

談話之初,沅彬先讓兩人解釋一下,之前發生了什麼。薑東元神遊中,木呆呆的,什麼反應都沒有。沅彬就讓崔幼澄說,崔幼澄說得極其簡單,不止沒有添油加醋,還簡化了呢。

簡化為一句話,薑東元來找她,她隻是說了前世的故事都是她瞎編的,薑東元就瘋了。

瘋了的薑東元跟被打了鎮定劑一樣,根本不給反應,彆說崔幼澄的一句話概述了,連沅彬問他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也不給回應。

沅彬沒辦法,隻能讓崔幼澄繼續,詳細講講什麼叫之前的故事是她瞎編的。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之前也說過,我以為你們兩組團搞我,想方法脫身而已。”崔幼澄表情有些無奈,“三天都過去了,再誇張的惡作劇也應該停了,我確實是編的,我就說了我是編的,就這樣而已。”

先看了眼依舊沒反應的兄弟再看妹子的沅彬,問她,“那如果我們沒有說謊呢?我是指,我...”指指自己,再指了下薑東元,“他,我們都是照實說,確實有這回事,你信嗎?”

崔幼澄扯了扯嘴角,乾笑,“我真的推薦你們去看醫生。”這話說得等同於,正常人都不會信。

一個多月前還是正常人的沅彬理解這個答案,太理解了,“我找醫生問過了,那邊說可能是入戲太深,具體要見麵聊。”

“那....你們先聊?”崔幼澄猶豫著開口,試探著要起身,“我就先...走?”

沅彬張了張嘴,瞄了眼沒動靜的薑東元又閉上了,微微頷首示意她走。崔幼澄饒了好大一個圈,特地從窗邊的床頭爬到對麵靠近洗手間的走道,落地後覺得安全了,拔腿就跑,跑得那叫一個快。

差點被逗笑的沅彬眼看門關上,再看兄弟,笑不出來了,“你怎麼說?”

在妹子麵前連個標點符號都沒吐出來的兄弟,麵對沅彬倒是開口了,就是講話的聲音很是陰沉,“你也以為我瘋了?”

“一半一半。”沅彬沒什麼不能跟他說的,很直接,“我一直在拍攝,趕工趕得太急不好去見醫生,也不方便叫醫生過來。劇組都是人,隨便一個人知道我見心理醫生,麻煩就大了。”

沒真正跟醫生麵對麵聊過,隻是電話溝通的沅彬,讓見過很多醫生的兄弟理解他一下,“你應該也有過我這個階段,哪怕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也太扯了,我得先排除,我沒有精神問題,能理解吧?”

薑東元沒說話,在身上摸了包煙出來,那根煙點燃,他也起身了。起身走到桌邊,撿起之前崔幼澄掉落在地的馬克杯,再拿水壺去洗手間接水出來燒,最後坐在崔幼澄坐過的牆角的椅子上。

一根煙在他坐下時已經燒完了,煙頭被他按滅在椅子扶手上,丟了煙頭,扶開煙灰,再點一根。

這根煙點完,薑東元才說話,“那不聊你我,聊她,你信她嗎?”

一直安靜看著他動作的沅彬,此前沒有任何催促,此刻也沒有任何遲疑,“不信。”

薑東元翹了下嘴角,“我也不信。”

眉頭微皺的沅彬讓他先彆附和,“我跟你的不信應該不是一回事,我現在還是堅持前世這種東西太....”搖搖頭,不談,“我不信的點在於,今天這一幕像是設計過的,三天前的那一出才更像是真情流露,她要是演技好到那個份上,純靠演能把我騙的一點疑慮都沒有,那我就可以退圈了。”

叼著煙托著下巴望向窗外的薑東元冷淡的開口,“我們的不信就是一回事,我不是瘋了堅定她是我要找的人才不信,是她設計的這一出太假,才不信。”

“她認定我是瘋子,腦子不正常,精神病人。”

薑東元輕笑一聲,笑得沅彬忍不住抖了下肩膀,總覺得陰氣森森的。

夜幕下的男鬼自顧自的說著,“她都已經怕到能驚聲尖叫了,嚇得都抱頭差點縮進桌子裡躲我。這麼害怕的情況下,你踹開門之後,她既沒有失去理智往門外衝,也沒有衝你大叫救命。”

“反倒等你衝到了我們中間,才跳起來,假模假樣的躲在了窗簾後麵。演技真好啊,我都沒懷疑呢。”薑東元淺笑開口,“可惜腦子不太行,真的害怕我,怎麼不往門外跑,反倒往牆角躲,總不能跳窗。”

窗戶壓根不能開,裝飾用。想跳窗,得先破窗才行。那姑娘是默認他不會傷害她的,演技那麼好,腦子跟不上,有什麼用?

演技不錯,這次腦子也跟上了的崔幼澄,在樓下便利店翻冰箱找棒冰。她準備給他們一根棒冰的時間,夠他們聊出花了,隨便什麼花都行,無非就那麼點事。

樓上房間裡的沅彬頗為意外的看向條理清晰的兄弟,“既然腦子沒丟,剛才乾嘛裝死?”

“想看她要玩什麼啊。”薑東元很好奇,那孩子想玩什麼?

沅彬微楞,這麼說的話,他也有點好奇呢。

第二根煙滅在同一個扶手上,薑東元點燃第三根煙,聽沅彬勸他悠著點,笑看他一眼,輕飄飄的說了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隻要我找到了人,誰死得更快就不好講了嗎。”

上一秒還在兄弟情深,下一秒就被兄弟拿|槍|懟眉心的沅彬好懸沒翻白眼,“你不覺得現在聊這個太早了嗎?”

“早嗎?”薑東元不覺得,“我等了兩年了,等得都累了。”怎麼會早呢?

沅彬收起笑臉,“你來真的啊?”

“看著像開玩笑?”

“我要是搶呢?”

“殺了你啊。”

“.....哈?”

薑東元笑出聲來,笑得可燦爛了,“你知道你就算努力一輩子也頂多站在我的起點吧?我的出生,是你奮鬥一生才能碰觸的起點。”

“過了啊。”沅彬讓他適可而止,心裡有點不舒服。

不知道什麼是適可而止的薑東元視線從他挪向床鋪,“你要不要也跟我解釋一下,包養是什麼意思?”

沅彬無語,為這點事氣到搞人身攻擊?真瘋了,“你情我願的金錢交易,還能是什麼意思?”

“我要知道細節。”

“上床的細節要告訴你嗎?”

“你知道找個殺手才多少錢....”

“呀。”

兄弟徹底變成了瘋子,沅彬都不知道是應該跟崔幼澄一樣勸他趕緊去看醫生,還是跟他對剛一把,讓他了解一下什麼叫哥哥。

哥哥在弟弟的‘霸權’威脅下,簡短概述包養是什麼意思。起因於《風箏》要立項,結束於《風箏》已立項。

薑東元想要聽更細節的事,從頭到尾,事無巨細他都想知道。可惜沅彬被弄得有了火氣,不準備放任他。

“你確定要我教你,你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薑東元不說話,沅彬懶得跟他說。

樓上的房間談崩了,沅彬摔門走人。樓下崔幼澄也丟了吃空了的棒冰袋,本準備直接上樓,想了想回便利店去買了咖啡味的雪糕,提著袋子回房間。

這是給薑東元預備的,她估計全新的BOSS能靠暴漲的黑化值贏下這一波。

跟兩個BOSS一起聊故事細節是無法亂編故事的,可單挑某個BOSS,崔幼澄自覺能贏。隻要她放平心態,不慫,不躲,不害怕,一定能贏。

戴著耳機聽著‘大悲咒’上樓的崔幼澄走到房間門口,刷卡進門,這本來就是她房間!

門裡蹲了個大BOSS,崔幼澄低頭開門,低頭關門,低頭拆著雪糕的包裝袋徑直往前。等雪糕拆出來了,才抬頭,看到窗邊的薑東元,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又想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