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個世界(2 / 2)

孩子一時半刻還沒有著落,但是眼前的難題還在眼前,鄧翰墨這時候方才覺出不對勁來。

瞧著公主這樣子,顯然不是第一天知道外室的事情,可見這回是有備而來,不會如此輕易就了了。

鄧翰墨也是一個能屈能伸的,本來還頗為理直氣壯,這會兒被戳穿了自己隻是貪圖美色,並不是先前美言的為子嗣傳承的大事計,到底有幾分下不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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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尷尬也隻是片刻,自私的人總是能為自己的小心思找到借口,就如同此時的鄧翰墨。

“回稟公主,我雖有了外室,但到底心思不在她身上,故而至今也不曾有孩子,公主到底是正統,若是我倆能有個兒子,那才是公主府的繼承人。”

長公主要是再相信這男人的鬼話,那她就連豬都不如了。

前一世兩人倒是有屬於兩人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嫡長子,理應繼承夫妻倆所有榮光與財富的孩子,就因為當父親的鄧翰墨偏愛,受儘了委屈,在親父親眼裡還不得一個低賤的庶長子。

若是知道後來,當初她就是不要名聲也得打殺了那一對賤人。

既是不信,長公主也懶得與這人再演戲了。

“我是不惜的和你再有什麼孩子的。”這句話可謂石破天驚,原以為公主隻是想要教訓一下駙馬爺的下人們也俱是一驚,這是徹底不想在一起過了嗎?

習慣了規矩的下人們即使聽到如此震驚的言語,心內驚濤駭浪,麵上仍不動聲色。

但鄧翰墨事關自己,卻沒有了這幅好涵養:“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惜的跟我有孩子,我倆可是聖上賜婚的。”

要說舍不得眼前這個女人,其實也沒有,女人當以賢良恭順為己任,似公主這般女子,也就是好命生在了皇家,要是一般人家指定沒人敢要,實在不是鄧翰墨會欣賞的女人。

要說鄧翰墨真心喜歡的,那還得是如他外室那般小心侍候、事事順心的女子。

隻是鄧翰墨也不想想,人家外室靠他安身立命,哪有不捧著順著的道理,公主本就身份高貴,一人的嫁妝就是供一家人幾代都夠了,又為什麼要遷就他。

但自己不稀罕,不代表鄧翰墨能容忍自己戴綠帽子。他是駙馬,長公主自該從一而終,就自己置了外室又如何,又沒有抬進來。

鄧翰墨低垂著頭,麵上滿是不愉,隱隱有幾分要發怒的跡象,上麵的公主沒看見,身邊侍候的下人倒是看見了,當即心裡一凜,不由自主的站到了公主麵前,形成護衛之勢。

鄧翰墨剛滋生出的怒氣還沒有撒出來,便就被這麼戳散了,語氣也不由得緩和下來。

“我做了錯事,公主生氣也是應該的,但委實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既傷感情,對公主的名聲也不好。”

係統空間裡仰躺著的冉佳儀不由得直起了身子,這時候了還不忘給委托者挖坑,這鄧翰墨也著實是個人物,隻這份心思都使到歪門邪道上來了,要是擱正事上指不定能有一番成就呢。

上一世的鄧翰墨再疼庶長子,能給他爭的也隻是公主府內的財產,自己嫡妻帶過來的嫁妝,而不是自己去拚搏奮鬥來的家業。

委托者想必也聽明白了駙馬的意思,暗暗以她的名聲為威脅,但她這是本就不打算再樹一個賢良的名聲了,要是善妒指不定還能過得舒坦點。

而且,她特意等了兩年,就是為了把錯誤歸咎到駙馬身上,不然皇帝如何能同意這和離之事,若是自己任性妄為毀壞了皇家女子的名聲到底不好。

她是不在意自己的了,但卻不能不為其他的妹妹侄女們著想,由此,才有了今日的這一出興師問罪。

黑鍋扣自己頭上,不然扣到鄧翰墨頭上,索性她沒有中意想要再嫁的人,橫豎也等得起。

“我說的不就是駙馬所想的嗎?再者說了,到底是誰不能生,還指不定呢,駙馬怎麼就如此肯定是我的錯了。”

鄧翰墨最後一層臉麵被揭開,臉上似是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一直疼到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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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你來我往這許多話,都不及這一句“你不能生”的質疑威力來的大。

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就是人們口中的斷子絕孫,跟宮裡的太監們沒兩樣,那他活著有甚意思,往日裡暢想的美好未來此刻都被籠罩上了一層陰影,鄧翰墨隻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房間內再次安靜了一下來,雙方的下人們屏氣凝神,屋子裡死寂一片,眾人感覺都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撲通聲,響亮極了。

死一般的寂靜過後,鄧翰墨仍舊沒認命,隻兀自喃喃:不是我不能生,我肯定能生的,隻是時候不到,肯定是時候不到。

這麼自我安慰的話來回倒騰了兩三遍,似乎是有了效果,鄧翰墨青黑的麵色顯露出了脆弱的蒼白,蒼白中透著無力,勉強擠出一個苦巴巴的笑來:

“公主說笑了,要是公主不放心,改明兒就喊太醫來給我倆好好調養下身子,早日生個孩子。”

隻說調養卻不說看病,這就是鄧翰墨最後的倔強。

再者說了,當初這藥的功效就是無色無味,誰也不會檢查出來其中問題。

就是真的召太醫來看了肯定也看不出來什麼問題,這樣她爭辯又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看鄧翰墨如離了水的魚一般垂死掙紮方才有幾分樂趣。

“隨你吧,橫豎你能不能生跟我都沒有關係了,你自己看病去吧。”

鄧翰墨回來的時候時辰就已經不早了,兩人你來我往又是不短的時間,饒是公主殿下白日裡沒做什麼,這會兒也有幾分犯困了。

既然話已經說清楚了,她也懶得再和鄧翰墨糾纏,自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兩人過不下去了。

“我明天會找父皇做主的,我們倆和離吧。”

眼見著公主殿下拋下這麼一句重磅炸彈,就在侍女的攙扶下施施然離開。

鄧翰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他本來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現在人都走了,他能朝著誰說呢?。

他本來都打算好了,明天接著公主的名義多請幾位太醫來,給自己和公主都瞧瞧身體。要是公主身體有問題,以後自然不能攔著自己,但要是自己有問題,他以後一定收了心、好好跟公主過日子。

橫豎沒有後代的話,也就自己瀟灑這一世。至於之前公主所說的什麼過繼、收養,都是無稽之談。

不是自己親生的,哪裡會真心對自己,有這錢養一個外人,還不如自己花用了爽快。

這麼想著的鄧翰墨全然不知道上一世他要求公主對親生子和庶子同等待遇,豈不是白日做夢,自以為是。

鄧翰墨滿腹的心思隨著公主的不按常理出牌給弄懵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明天還要不要請太醫來。

但是公主連和離什麼話都說出來了,想必也不隻是威脅,定然動了真心思,隻是這麼一想,鄧翰墨就覺得眼前的境況更加的複雜困難了。

假設最壞的情況,假如自己不能生,也跟公主和離了,那自己最後還剩下什麼呢?

即使自己能生,跟公主和離了,那其實也沒差。

駙馬的名號不複存在,當官前途儘毀,跟家人的關係,在前幾年談過繼的時候已經鬨僵了,錢財更是沒有存下什麼,現在真是一點退路都沒有。

不想不知道,一想到自己竟然身無旁物,離開了公主府,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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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翰墨從所未有的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一事無成。

隻是自私的人是永遠不知道不認識自己錯誤的,他隻拜拜會變著法兒的為自己牟好處。

清楚認識到自己是依靠公主府而存在的,但他不僅沒有一點去討好公主、彌補自己犯下錯誤的同時,還在動著歪心思,想要壓下公主和離的打算。

這年代,女子和離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更何況是在一國的長公主身上了。

這年頭文官言官的唾沫星子是能把公主給淹死的。文人士大夫作為這個國家中高層階級的代表,維護的自然是男子的利益,於這件事中,維護的也就是鄧翰墨的利益。

鄧翰墨這麼想,到底還是有辦法的,他在京城這麼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了自己的關心網,想要求幾個人為自己說上幾句話還是可以的。

而且,鄧翰墨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就是繼後的親女兒,大燕朝的小公主。

雖說自己與對方素無交往,但是鄧翰墨卻知道,自己妻子與對方可是一直不對付,兩人涇渭分明,在這小小的京城姐妹倆竟是連麵子情都懶得維護。

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如今自己與公主也站在了對立麵,公主與小公主也是對立麵,如此一來,他與小公主就是天然的盟友關係,想來可以借一借力。

總而言之,這麼折騰了一通,鄧翰墨的打算成功從想要正大光明的養外室,轉變成了如何才能不和離。

隻要不和離,自己就是這公主府正大光明的主子,正大光明享受著公主府所有的財產與榮耀,尤其是長公主駙馬的身份。

自己想到了主意,鄧翰墨的惶恐不安消失了很多,帶著剩下的一小部分,他回到臥室休息。

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須得養精蓄銳。

隻是一個晚上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鄧翰墨到底心緒難安,一晚上翻來覆去沒有睡好。

與之相反的是長公主那邊,因為終於解決了心頭困擾已久的大事,也有了和離的希望,卸下一塊大石的長公主難得睡了一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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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心思各異,隻是都做好了第二天早起的準備。

翌日,天剛蒙蒙亮,往常沒多少動靜的公主府上就已然燈火通明,唯二的主子都已起身穿衣。

長公主是想要早點進宮裡去,找自己的父皇給做主,駙馬納妾本就不合理,往小了說不過是夫妻倆之間的矛盾,往大了說卻是駙馬不把公主放在眼裡,將皇室尊嚴放在腳底下踐踏,她提出和離也並無不妥之處。

至於鄧翰墨,則是想去找同僚幫忙說說話求求情,再找小公主給繼後說道說道,給皇帝吹吹耳旁風。

隻是鄧翰墨不知道的是,原本宮裡聖眷正握的繼後,如今早已不似前幾年了。

隨著皇帝的身子逐漸年老了,精力不濟之下不僅不再寵信年輕的妃子,也幾乎不往後宮跑了,如此後宮諸多嬪

就隨著這兩年皇帝的身子已經大了,精力不濟之下不僅不再寵信年輕的妃子,開始修身養性清心寡欲起來。

由此,連帶繼後在內的妃嬪們麵見皇上的機會就少的多了,後宮的妃嬪是不能往前殿跑的,不然會有後宮乾政的嫌疑,偏她們也沒有那個臉麵喊得動皇上。

所以,鄧翰墨想的這出吹枕頭風的主意,是注定不行的了,但此時的鄧翰墨不知道這點,極力掩飾著內心的焦躁不安,鄧翰墨上了轎子往自己親近的幾個同僚家裡去,勢必要趕在他們上衙門之前把該說的話說了。

至於公主殿下,自是為了第一時間找皇帝陛下說清楚事情的由來和自己的打算。

其實她也沒有多少把握皇帝能同意自己的想法。

她特意查過皇室記錄,從來就沒有過和離的公主,所以她算是大燕朝頭一回,但是她也沒有完全放棄過希望,畢竟女子雖然位卑,但是皇室女子又向來不一樣。

她看見史官記錄的,前朝有一位姑姑輩的,在駙馬死後瀟灑肆意極了,甚至還養了好幾個麵首,因為皇帝寵愛的緣故也沒什麼,隻是招致了些許文人的罵名罷了。

但人死都死了,在乎那些身後名乾什麼,長公主殿下倒也想的光棍。

寅時末,大臣們早的都已經在皇宮內等候了,長公主乘著一頂毫不起眼的青色小轎往皇宮走去,路上還不忘拿生薑擦紅了眼睛。

做戲做全套,她必得叫父皇看見她的委屈,才有希望和離,為此,一哭二鬨是最好的辦法。

女子不過就這幾樣手段,卻是叫男子心疼的最好辦法,父皇一向疼愛她,肯定舍不得她為此傷心流淚的。

進了宮裡,皇帝都已經打算上朝了,見到女兒哭著前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隻是到底政事重要,不敢耽擱,使喚宮女安頓好公主,才滿腹心事的去上了朝。

索性朝上無甚要事,急匆匆的下了朝,皇帝便趕緊往自己女兒這裡趕來,哭成這樣,想必真的是遇見事情了,他這個當爹的不得為女兒做主。

父女倆見麵就在皇帝的議事廳裡,宮人們凝神屏氣,放空大腦,爭取這些事左耳過、右耳出。在宮裡,往往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受什麼委屈了。”哈哈哈哈不等長公主開口,皇帝陛下就先著急開口詢問。

長公主見狀,拿沾著薑汁的手帕又擦了擦眼睛,眼裡噙滿了淚水,這才委屈巴巴的開口。

“父皇,你要給女兒做主啊。”聲音極其大,皇帝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被震了一下,但到底對女兒的關心是實打實的,也不好在意這些小事。

“你快說,有什麼事情父皇都給你做主。”

這個女兒一向溫婉,甚少有找自己要什麼的任性勁兒,但皇帝反而因此對這個女兒更為疼惜。

不僅是因為其與先皇後相似的麵容,更因為兩人如出一轍的性子,都不是會輕易朝人抱怨什麼,受了委屈也咬牙活血吞下去。

因而女兒如今這幅模樣,在皇帝看來就是遭了大罪了。

準備工作做足了,長公主殿下也不墨跡,連哭帶說的將自己的委屈說了出來,主要就三點。

一是駙馬嫌棄自己不能生孩子,但她懷疑是駙馬不能生;二是駙馬在外麵置了外室,還嫌棄自己不夠賢惠,三是自己想要和離,請求父皇做主。

說是三件事,其實歸根到底就是一件,女兒與駙馬之間的矛盾、

因著這門親事是皇帝當初親口指的,皇帝對駙馬還有點印象,隻不過已經多年沒見,就剩一個朦朧的身影。

說實話,駙馬納妾這件事情雖然在大燕朝是明令禁止的,但在皇帝這個男子眼裡,實在算不得什麼。

但女兒哭訴實在委屈,加之這幅模樣讓皇帝想起了當初與皇後的二三事,一時間也沒有拒絕。

皇帝是想起了當初自己違背了對皇後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在皇帝身上終究不能實現,但是,皇帝還是希望皇後的女兒能夠做到,如此也算是圓了自己和皇後當初的遺憾。

長公主一直悄悄拿眼瞅皇帝的神態,見皇帝果真沒有特彆生氣,心裡就是一懸。

作者有話要說:竹裡:改了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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