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1 / 2)

穆涼出王府後, 被信陽召入宮。

小孩子本就愛玩, 入宮也隻當換了一處嬉戲, 隻今日天氣不好,陰沉無光, 冷風哀嚎, 聽風聲就感覺到一陣冷。

她緊抱著娘親的脖子,左右看一眼後, 心中不安, 蹭著穆涼的耳垂,“貂、貂。”

走到哪裡都會想起她的貂, 穆涼將她遞給乳娘, 揉揉自己的臂膀, 白貂在她腳下蹭著,她索性一把抱起,遞給她:“你玩罷。”

話音方落, 信陽出來迎她二人。乳娘懷裡的孩子見到她,眼睛一亮, 當即衝著她拍手,穆涼眄她一眼, 往一側退了半步。

信陽接過她, 往殿裡走去。帝王宮殿雕欄玉砌, 穆涼也見過不少次,今日進入,卻發現裡麵放置許多稚子玩物, 還有半人高的不倒翁。

陳至微一落地,就朝著不倒翁走去,伸手就推了一把,不想那個東西沒有倒下,反向她砸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砸到腦袋,信陽伸手擋住,將人一把撈起,作勢踢了一腳不倒翁,同她道:“你打它,它就會打你。你不僅不會占便宜,還會被打得腦袋都破了。”

邊說邊演練給她看,果然見它被推開,又倒了回來,嚇得她抱緊信陽的脖子,仗著信陽的氣勢,鼓著臉罵道:“壞、壞、壞。”

一連罵了好幾遍,逗笑了滿殿宮人,就連穆涼也彎了彎唇角。

“那你自己玩。”信陽作勢要放下她,不想人就這麼勾著她的脖子不放,緊張地覷著不倒翁,想看又不敢看,也是個彆扭的孩子。

信陽抱著她玩了須臾,穆涼坐在一側等著,偶見幾上一精致鏤空錦盒,盒身填漆,在側麵處刻了一字:涼。

錦盒普通,一側的刻字讓她好奇,她罕見地撇開禮數去觸碰,隻是盒子鎖著,打不開。

她隻好放回原位,等著信陽過來解惑。

片刻後,陳至微終於敢下地了,遠遠地圍繞著不倒翁轉圈,沒有走近也沒有走遠,信陽這才脫空去同穆涼說話。

她接過清茶大口飲了一盞,將錦盒推給穆涼:“這是林然給你的。”

“沒有鑰匙。”穆涼坦誠道。

“我也沒有鑰匙。”信陽也無奈,林然並沒有給她鑰匙,想來是怕她會先毀裡麵的東西,對她留了一手。

若真有了那日,直接剖開錦盒。

穆涼接過,在手裡把玩須臾,不去管它,道:“陛下可想好了,若不介意,我帶至微去範陽。”

“我已將錦盒給你,你還要怎樣?”信陽不悅,她違背林然的心意,還不知又會鬨出什麼樣的事來。她並不讚同林然的做法,縱不能留在洛陽,也該與親近的人一道去才是。

一人離開,再記不得事,就當真一輩子不用回來了。

“我不知裡麵是何物。”

“林然道你若遇到良人,就將這個交給你,可想而知,裡麵是什麼。”信陽促狹一笑,對於林然的心事也是知曉些許,若說是庸人自擾,偏偏她又很聰慧。

腦袋聰明,又做出糊塗事。她也不知她的性子到底隨了誰,大事看得極通透,將事情籌謀得當,於□□又是蠢笨如斯。

她故意激起穆涼的怒意,林然此舉無異是自己找罪受,憑著穆涼的心性,怎會再遇良人。

穆涼也確實怒了,“裡麵是休書?”

信陽答她:“不知道。”

“殿下拉弓射箭,以刀劈開此物應該不難。”穆涼眼裡皆是玄冰,與入門時的溫婉判若兩人。信陽擺手,“我命人去尋了巧匠,解鎖不難,你等上兩日就成。”

“兩日能追得上那個小東西?”穆涼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意,眉心擰著冷意,她握著錦盒,道:“既然陛下給我,便由我處置,您這裡該有她的行程路線。”

“她還沒離開洛陽,在莊子裡住幾日,朕給她找了大夫。”信陽也未曾隱瞞,將林然的行蹤都說了出來,捧著茶悠悠道:“林然的性子,多半不會按照路線走,離開莊子就找不到人了。”

穆涼心頭蒙上一層陰翳,林然確實不是按照規矩做事的人,答應信陽去莊子裡等大夫,也未必會去。

她起身望了一眼圍著不倒翁走的孩子,眸色頓住,無奈道:“至微就暫交陛下。”

信陽等了數日,就等的這句話,不然她就白白地將林然給賣了,她頷首道:“可,你放心去就是。”

穆涼走近孩子,想抱抱她,伸手被她拒絕,反指著不倒翁,牽著她的手打它。穆涼笑了笑,退後半步,道:“你要同我回家嗎?”

沉迷於想揍不倒翁的孩子搖首不應,依舊想牽著她的手,穆涼後退,她就去拽著信陽的手:“打、打。”

這麼小的孩子,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信陽抱著她作勢踢了兩腳,不倒甕又朝著她倒過來,嚇得她抱著信陽,不敢去看。

又壞又膽小。穆涼不舍她,朝她伸手,重複問道:“同我回家嗎?”

信陽淡笑,陳至微苦惱,蹭著她的脖子,對穆涼的話也不回應,穆涼唇角揚起諷刺的笑,果然是個孩子,有的玩就不要娘了。

還不如林然,至少林然從沒有不要她。

穆涼悄聲退出,望著手裡的錦盒,信陽之言,知她知曉林然記憶不好的事,才直接了當地將東西給她。

她猜測裡麵是休書,還是和離書。不論是何,她都不會輕饒了她。

她匆忙回郡主府,路上恰遇見三位王爺,穆能騎馬,盯著寒風也不覺得冷,見女兒神色不對,孤身一人,大的小的一個沒有看見,他怪道:“阿涼匆匆去何處,瞧著就要下雪了,你快些回府才是。”

穆涼想起他不知林然離開洛陽的事,就道:“林然離開洛陽去江南,我將至微留在陛下處。”

言下之意,她也要去江南。

穆能不知兩人發生什麼事,但見穆涼的氣色,就知事情不尋常,八王打馬走來,聞聲就道:“你阿爹從軍營來,送你一條鎖鏈,將人鎖回來就成。”

他話意帶笑,想看著穆能吃癟,誰知穆能當真在自己馬鞍處找一通,將一根嬰兒手腕粗的鐵鏈從窗戶裡丟進車廂,“給你使使,不用客氣。”

車廂一震,六王八王都笑了起來,穆能憋著一張紅臉,拉著兩人就走,不忘吩咐穆涼:“帶不回來,傳話給我,我給你去將人找回來。”

穆涼眼皮一顫,無奈扶額,解釋道:“我同您說一聲,是讓您知曉,並非您想的那樣,哪裡用得到鎖鏈。”

“隨你,我去飲酒了。”穆能打馬追上其他兩位王爺。

街上人多,穆涼無意計較,見到馬車裡的鎖鏈,她以腳踢了踢,忽而覺得也是不錯,林然再不聽話,大可試試。

回府後,她算著時辰,將衣裳收拾一番,午後出門也成。

之前本就有陪林然離開的想法,讓人將行李備好,隻是陛下處沒有回應,她不敢冒險,眼下收拾貼身衣物就成。

午時前就收拾妥當,她登車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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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比起洛陽城內更為陰冷,屋裡點了炭火也抵製不住涼意。

林然獨坐屋內,一人投壺,她為摒除心裡的雜念,聚精會神,一投便中。

中得多了,就覺得無趣,風時不時地鑽了進來,凍得手腳都跟著冷了下來,胸口處也冷得發疼,她往炭火處挪了挪,自己動手添了些炭。

她以前不怕冷,身子火熱,阿涼冬日裡常抱著她當火爐,現在身上有病,功夫丟了,也覺得特彆冷,許是體質不好了。

風起大了,就要下雪,林然起身開門去看間的風,開門就感覺到冷,回身去取了件氅衣給自己穿上。

莊子寂靜,空闊無物,擋不住風,更顯得冷。光禿禿的枝頭隨風搖曳,烏雲密布,陰沉之色,不寒而栗。

林然裹著氅衣,瞧著狂風,嘴角微微上翹,露出清淺的笑意,她釋懷了,阿涼此時應該很好了。

風吹動衣擺,劇烈之下,像是要將她吹走,靠著壁柱吹了會兒風,她想起幼時,每逢起風,阿涼都拘著她不讓出屋。

久而久之,風在她的腦海裡就是怪物,會讓她生病的怪物。

她想著,笑意更深,闔眸想著舊事,多想幾次就不會忘了,若及時遇良醫,或許還是會記得阿涼。

莊子裡都是奴仆,隨行的婢女都被打發下去休息,耳畔寂靜,鼻尖嗅著不一樣的氣息,心胸間的氣息也散了很多。

站得太久,腿腳有些麻木,她跺了跺腳,貪戀眼前的風景,想多看會。

她一襲紅色氅衣,肌膚在大風下吹得通紅,揚首去看著屋頂上的景色,天光徹暗,紅衣格外嬌豔,站在屋簷下,遠遠地就能看見。

莊子不大,自門處走五十步,就能見到屋簷下墊腳站立的人,她精神尚不錯,紅色襯出幾分嬌俏,穆涼站定,望著她唇角上的笑意,問著管事:“她站了多久?”

管事哪裡敢窺測東家的事,支吾不語。穆涼一聽,就知站的時間久,她往前走了兩步,忽而想起一物,自婢女手中接過錦盒,往屋簷下走去。

翹首看著屋頂處的人未曾注意到走來的人,隻當是尋常婢女,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鳥巢,也不必裡麵有沒有鳥兒。”

“你去看看,不就知曉。”穆涼停下腳步,紅衣的人嚇得後退兩步,望著眼前粉妝青黛的人,怔怔地出神。

穆涼一襲杏色裙裳,本不愛修飾容貌的人,今日卻畫了淡妝,瞧著她的容色,淡暈攏鬢,她看得癡迷,忘了阿涼為何出現在此處。

她望著,就走了兩步,阿涼瑩潔如玉,不染纖塵,她唇角翹了翹,未及出聲,穆涼將一錦盒遞至她麵前。

林然慌神,一見就知陛下出賣她,急得目瞪口呆。

“你打開它,我想知道你給我留了何物。”穆涼蹙眉,擰起幾分怒氣,林然麵色蒼白,心跳錯漏一拍,嚇得後退兩步。

她退,穆涼步步緊逼,不顧廊下的狂風,“林然,打開它。”

林然隨身帶著鑰匙,隻是眼下打開了,阿涼就真的會被她氣死,她糊弄道:“裡麵就是尋常物什,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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