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思君(1 / 2)

難消帝王恩 九月流火 6323 字 4個月前

() 清晨時分, 丫鬟婆子們大早就起來,用水將院子裡外洗了個遍。院子外麵熱熱鬨鬨的,屋裡虞清嘉也在丫鬟的簇擁下梳妝。今日除夕,按道理什麼都該是喜氣洋洋的,奈何八月虞老君剛去世,二房眾人身上都戴孝, 所以虞清嘉沒有換太鮮亮的衣服, 而是穿了一身白色的襦裙, 渾身上下沒有其他顏色, 隻有袖口處用淺紅色的線勾勒著繡球花。

白芷看到心疼的不得了, 她們家娘子這樣漂亮, 天生是眾人焦點, 卻在大過年都不能好好打扮。她暗暗對虞老君翻了個白眼,在首飾盒中又挑了隻紅寶石發簪插到虞清嘉發間,確保將貴氣都壓住後, 白芷才肯罷手。

梳妝完畢, 虞清嘉站起身, 滿屋人都不由發出一聲讚歎。即便要守孝, 今日也畢竟是年節,虞清嘉身上的白裙質地極好,光華內斂,雖然不是大紅大紫等富貴顏色,可是卻自有一種低調的華貴。都說女要俏一身孝,虞清嘉長相美得過分, 換上白色的衣裙後越發襯得她檀發雪膚,唇紅齒白。冬日的清晨光線暗,屋裡沒有點燈,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浮塵,虞清嘉站在那裡,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丫鬟們看得幾乎失神,銀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下巴在哪裡,她咂了咂嘴,由衷歎道:“我怎麼覺得娘子最近變好看了呢。”

白芷嗔了她一眼,佯罵道:“瞧你這話說的,娘子以前不好看嗎?”

“那倒不是,娘子以前就很好看,可是現在不一樣。奴婢嘴笨,不知道該怎麼說,類似於以前看到娘子,奴婢會感歎長得真好,回頭再看兩眼也就沒了。但是現在,奴婢看到娘子根本移不開視線,看的時間長了腦子會迷幻,甚至忍不住想娘子到底是不是人。”

銀珠的話雖粗糙,但意外的貼切,眾婢女被她逗得直笑,就連虞清嘉也忍俊不禁。白芷不輕不重拍了銀珠一下,說:“也虧我們娘子脾氣好,不和你計較,要不然敢說娘子不是人,看主子不扒你一層皮。”

不過白芷這樣說歸說,內心裡卻對虞清嘉十分自豪。虞清嘉這半年長開了許多,下巴變尖,眼睛變潤,腰肢也變得更加柔軟纖細,顯然是少女初成,已經踏入成年女子的界限,曾經屬於孩子的稚氣徹底消退。類似於夜明珠上的灰塵被一點點拂去,再無任何東西阻攔在外,明珠頓時散發出灼灼光彩。

白芷驕傲地說道:“幸虧我每日看著娘子,要不然等隔上半年猛得再見,恐怕衝擊得心都不會跳了。娘子本來就好看,如今長得更精致,這就叫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氣死大房那些人。”白芷痛快地說了一會,突然感慨:“唉,也不知道日後哪家郎君有這等福氣,能將娘子娶回家。”

虞清嘉眉尖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眼中水光微漾。白蓉聽到這話,輕笑著說道:“鹿失於野,天下共逐之。娘子這等美人,當然要由一等一的英雄來配。”

眼見這些丫鬟越說越不像話,虞清嘉臉紅了,用力嗔了丫鬟們一眼:“還說?時間不早了,我還要給祖母和父親請安呢。”

丫鬟們哄笑,白蓉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白蓉也不好說自己如今的心情是娘家人還是婆家人,但是看到虞清嘉的表現,她根本控製不住想微笑。

如今庭院裡一半人手都是東宮的人,所以慕容簷離開的悄無聲息,後宅裡消失了一個人的事情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白芷本來也和慕容簷不熟,唯有銀珠念叨過“景桓去哪兒了”。東宮眾人悄悄引導了幾日,很快銀珠也不再關心了。

慕容簷離開一事,就如一滴水落入湖心,除了最開始震蕩出來的漣漪,很快就徹底隱沒不見。可是白蓉知道,公子歸位一事的影響遠不像表麵上這樣平靜。公子還在虞家的時候,白蓉每次看到這兩人互動都忍不住懷疑,公子莫非還有個孿生兄弟?她認識的公子和六娘子麵前的公子,真的是一個人嗎?白蓉每天都被酸的牙疼,可是等公子走後,白蓉卻有些心疼這一對了。公子回歸軍中,危機四伏,六娘子留在深閨,雖然安全無虞,卻一直興致不高。白露作為旁觀者,每每看到都要揪心。

然而白蓉卻始終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與其說她相信緣分,不如說她相信自家公子。公子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落空過。白蓉想著,等仗打完了,公子就能來接六娘子。

白蓉樂觀地等著這一天。

虞清嘉先去給虞二媼拜年。等虞老君發喪一事塵埃落地後,虞二媼親自主持了分家一事。虞老君剛剛入土,屍骨都沒有冷透,兒媳就提出分家,這在禮教看來當然是不孝。可是虞家其他族老們想想當年虞二媼和虞老君鬨成什麼樣子,竟都覺得無可厚非。這對婆媳許久之前就已經決裂,十年來一句話都沒說,虞二媼甚至為此搬入佛堂,不問世事。族老對虞儼虞二媼兩夫妻的遭遇暗自歎息,現在虞老君已經死了,虞二媼想分家,那就分吧。

分家最麻煩的就是財產分割,尤其是虞文竣兼祧兩房,大房祖產和二房私產界限非常敏感,李氏和其他人眼睛都不錯地盯著,可是虞二媼卻什麼都沒要,將佛堂裡的佛像蒲墊一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李氏幾人警惕成那樣,結果呢,人家壓根不稀罕。

虞清嘉和虞文竣已經搬到外麵,現在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正式分家的名頭,虞二媼搬來後,二房和大房徹底兩清。虞二媼搬出來後依然閉門不出,潛心禮佛,虞清嘉走到佛堂,虞二媼正背對著大門,閉眼敲木魚。虞清嘉停在門口,跪在丫鬟遞來的蒲墊上給虞二媼磕頭:“孫女給祖母請安,恭祝祖母歲歲平安,福壽康寧。”

虞二媼依然閉著眼,木魚聲規律低沉。她點點頭,讓丫鬟將放著錦囊的托盤端上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話。虞清嘉低低歎了一聲,將錦囊交給白芷收著,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既然虞二媼不願意理會凡塵,那虞清嘉也不好再打擾她。

隨後虞清嘉去給虞文竣拜年,虞文竣養了一個冬天,這幾日身體好轉很多,可是和夏天比起來還是瘦了不少。他穿著廣袖深衣,形容消瘦,越發有神仙風範。

虞文竣看到虞清嘉不自覺露出笑意,相比於虞二媼,虞文竣要熱情的多。可是他畢竟久病初愈,虞清嘉陪虞文竣坐了一會,見他露出疲態,就貼心地起身告退了。

從虞文竣屋裡出來後,虞清嘉在廊廡中慢慢踱步。她走了一會,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除夕,她自己都無處可去。

二房人丁一向蕭條,去年時虞文竣被虞老君用侍疾的名義捆在大房,境況比今年還不及,為什麼去年她卻並不覺得孤單清冷呢?虞清嘉停下腳步,抬頭看向簷角的燈籠。燈籠被雪打濕,色澤深一塊淺一塊,在風中寂寂搖晃著。

虞清嘉突如其來地想起另一個人,狐狸精現在在哪裡呢?今日除夕,他身邊有沒有人陪他慶祝,陪他過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