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病了,王氏又吝嗇,不肯用心為她請醫熬藥,漸漸的,老太太便有些要下世的樣子了。
每日昏迷不醒,口中隻念著兩個孫子。
偏王氏怕耽誤兩個兒子讀書,又恐過了病氣,不肯讓兒子去看望。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老太太叫了一夜,皆被風雨聲掩了過去,等早上林老爺子起來一看,發現老太太已經死了多時了,眼睛還睜的老大。
老爺子嚇得跌坐在地上,昨晚老太太叫了一夜,旁人聽不見,他卻是能聽見的,可他嫌吵,捂著被子自顧自的睡去了,誰知道,誰知道······
林老爺子想起自己和她一世夫妻,死的這樣淒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將林金堂引了過來,跟著大哭起來。
不多時,王氏也來了,還沒進門就先大哭起來,等看到老太太,王氏哭得比彆人又多了幾分傷心。
老太太一死,家裡的家務都壓在她身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忽然王氏想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說道,“爹,娘去了,得通知大哥和三弟,回來奔喪啊!”
林老爺子想起自己石沉大海的那幾封信,悲從中來,“不孝逆子,家門不幸啊!”
可在林金堂和王氏的勸慰下,林老爺子還是強打起精神,提筆給老大老三寫了封信。
之後,老爺子就病倒了。
林金堂想著老三那邊還好說,大哥遠在北地,這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兩三個月,天又漸漸熱了起來,娘等不到那時候了。不如先把娘下葬了。
老爺子卻執拗起來,堅持要等到林玉堂和林滿堂這兩個不孝子回來,才下葬。
林金堂和王氏對此很不滿,覺得老爺子怎麼這麼固執,怎麼不為孩子們想想,家裡放著個死人,味道不說,孩子們也害怕啊!於是二人商量著,將老太太的屍體送去了義莊。
老爺子知道後,很生氣,破口大罵,罵二人不孝。“你娘生前最疼愛的就是你,你卻這樣對待她!”
林金堂默不作聲,可王氏卻不是省油的燈,“爹,你彆說的冠冕堂皇,你作為娘的枕邊人,娘什麼時候死的你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不孝啊!”
“少說幾句!”林金堂趕緊嗬斥道。
王氏切了一聲,轉身就走。
林金堂看了老爺子一眼,也跟著走了。
留下老爺子一個人獨自在風中顫抖,淚灑當場。從前的他,是府裡地位尊崇的老太爺,哪裡想到會有今日。
很快,老爺子就發現了更殘酷的事實。他養尊處優慣了,哪怕林家如今落魄了,可有老太太在,老爺子萬事不操心,每日隻等著吃飯,吃完飯,或逗弄花鳥,或外出散步。
可如今老太太不在了,老爺子沒人伺候了,早上起來連要穿什麼衣服都不知道,一日三餐也沒人端到跟前了,衣裳也沒人換洗,也沒人給他洗腳了。
林金堂倒是過來伺候了兩天,可王氏過來一頓哭訴,說家裡已經沒米下鍋了,還等著林金堂出去找事情做換點錢買米呢。
最後還是林滿堂來了,先是勸說老爺子把老太太下葬了,不必等大哥來,一應費用他來出。老太太下葬後,林滿堂又問老爺子願不願意跟著他過。
老爺子雖有些心動,可到底舍不得兩個孫子,搖頭拒絕了。
林滿堂無奈的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爹,這裡是三百兩銀票,我再給你買個丫鬟,伺候你的起居。”
老爺子卻有些不滿足,他看了看房子,“滿堂啊,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再給爹換個大點的房子,這屋子太小了,眼看著柏兒杉兒都大了,總不能還跟他爹娘擠在一個屋裡啊。”
林滿堂蹙眉,“爹,我給你這三百兩,足夠你換一座兩進的宅子了。您還要怎樣?柏兒杉兒如何,自有他父母,難道要我這個做叔叔的為他們買房子置地,置辦家業嗎?”
“這又有何不可?”林老爺子認真的說道,“你和你大哥各自隻有一個女兒,咱們林家隻有柏兒杉兒這兩個男丁,這是我們林家的根!將來傳宗接代,祭祀香火都得指望他們!你的家業不給他們,難道給外人不成?”
“傳誰的宗,接誰的代?祭祀香火又祭的誰?難道還能是我不成?爹,當初柏兒杉兒才出生的時候,我就提過,讓二哥過繼一個侄兒給我,是你們不肯,如今,就算你們肯,也遲了。我不需要了!實話跟您說吧,我女婿答應我了,他們家二小子跟我姓林,管我叫爺爺,將來我的家業自然也是由我親孫子繼承,隔房的侄兒就彆指望了!”林滿堂十分後悔自己來這一趟,還以為經過這些事,老爺子能清明一些呢,結果,還是一樣!
“爹,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您不必送了。”說完,林滿堂就走了。連說好的丫鬟也沒給買。
林滿堂前腳一走,林金堂和王氏就將兩個兒子接了回來,幾聲祖父一叫喚,老爺子就心軟了,林金堂和王氏在適時跪下哭一哭,老爺子歎了口氣,將林滿堂給他的銀票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