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蓁伸出手, 太醫在她手腕上搭了塊白綢帕子,再一搭指,眯著眼一動不動。
這太醫一看就是經驗豐富的老大夫, 幼蓁見四爺如此鄭重地將人請過來,太醫又許久不說話,不由得提起心來。
她不會生了什麼重症吧?
幼蓁一雙杏眸驚怯怯地望向四爺,正好瞧見四爺一臉嚴肅沉重, 再仔細瞧, 四爺放在床邊的手掌都緊緊握了起來。
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連表哥都難掩緊張的神色?
太醫顫顫悠悠站起身來, 朝四爺和幼蓁作了個揖, 才不疾不徐道:“恭喜貝勒爺, 恭喜福晉,這是喜脈, 不過日子尚淺,隻一月有餘。”
往前數一個月,正好是聖駕準備回程的時日。
方才幼蓁心裡已經劃過無數個念頭, 想過無數結果, 沒想到太醫竟說出她這是喜脈!
喜脈……那她就是有孕了?
幼蓁怔怔地垂下眸,盯著被錦被蓋得嚴嚴實實的平坦小腹, 很難想象裡麵已經有了一顆小豆芽。
“好!好!好!”四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綻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有勞院正, 福晉年紀小, 月份淺, 南巡一路奔波,這後麵該如何調養,還請院正多費心。”
幼蓁這才知道, 這位老太醫居然是太醫院的院正,年紀這般大了,難為他跑一趟。
整個房間裡的人都聽到了院正的話,一個個麵上喜意湧現,馬佳嬤嬤上前,對老院正道:“院正大人且隨奴才到偏廳一坐,有什麼要吩咐的,儘管告訴奴才。”
院正慢吞吞地走了。四爺看向蘇培盛,輕輕一擺手,蘇培盛立即帶著滿屋的人告退。
房間裡隻剩下幼蓁和四爺。
幼蓁抿抿唇,眼簾顫顫抬起,看向四爺,語氣帶了些小埋怨:“表哥定然早就知曉了!”
四爺嘴角掛著明晃晃的笑意,傾下.身子,一手摸摸幼蓁的發頂,另一隻手與幼蓁的交握,共同覆在幼蓁小腹處。
“半月前太醫診脈便有此猜測,隻是脈象太淺,隨行的太醫也不敢確認。”四爺低聲和幼蓁解釋,“隻有你身邊的幾個侍女知道此事。未免你多憂多思,就不曾說與你聽。”
前頭那位太醫隻有三四成把握,儘管知道太醫院那幫人,從不會把話說滿,四爺也不敢去賭,免得幼蓁跟著他空歡喜一場。
今日進了宮,四爺借著皇貴妃的名義,特地請來了院正。
來的不僅院正一位,還有承乾宮的嬤嬤,這時得了消息,恐怕早就等不及回宮複命去了。
“你總該和我說一聲。我一路上都吃不下東西,難受極了,原是它在肚子裡搗亂。”幼蓁蹙起眉心。
她這半個月辛苦,臉色都白了幾分,四爺皆看在眼裡。
“從今日起,你就在棲梧院裡好好休養。府中事務有陳嬤嬤打理,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隻管說。”
四爺尚且記得幼年時,皇貴妃有孕,饒是皇貴妃那樣的溫和性子,害喜時也是不講道理的,可見女子懷胎之辛苦。
幼蓁性子更嬌,隻怕會更加難熬。
幼蓁聽了杏眸一亮,看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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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蓁有喜的消息,四爺並沒有立即說出去,隻是派人往宮裡和佟府去了一趟。
佟府的老夫人和瓜爾佳氏隔日就上門看望幼蓁,留下滿桌的滋補聖品,一直待到夕陽半沉才離開。
儘管棲梧院不曾直接放出消息,但後院的人陸陸續續也都猜出來了。
逢五逢十的請安被取消,陳嬤嬤手裡的管家權也沒有還給福晉,整個棲梧院比水桶還要嚴密,府中諸人又不是傻的,隻要稍想一想就明白了。
自從新福晉進府以來,她們便知道有這麼一天,隻是當這件事情真的擺在眼前時,眾人心緒皆是複雜萬分。
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最先接受,她們本就進府晚,若不是生了兒子,恐怕在這後院就是個透明人。
福晉是否有孕於她們並無影響,隻是若福晉誕下阿哥,她們的兒子在四爺眼中的地位就更低了。
兩位格格並無什麼野心,福晉待她們不薄,隻願福晉此胎順順利利,莫要出差錯。
李側福晉自聖駕回府後,就深居簡出,省得在四爺麵前討嫌,知道幼蓁有喜的消息,她想的比耿格格兩位更深遠些。
福晉這胎是個格格還好,若是個阿哥,那便和弘暉一樣都是嫡子,弘暉占了嫡長,幼子占了寵愛,天然的不對付,日後怕是有的爭呢。
宋格格更直接,無數次和自己的貼身侍女說:“肯定是個格格,肯定是個格格!”
她生了兩個格格,府裡其他人生的都是兒子,宋格格心裡早就不平衡了。
這回南巡,除了第一日在福晉帳篷裡和四爺說了兩句話,其餘時候她連四爺的麵都沒見著。
福晉倒是派了人陪她們出去遊玩,但那又有什麼用呢?宋格格可不僅僅為了玩樂才跟去的。
幼蓁如今有喜,明顯是在南巡途中懷上的,宋格格不免想到,若是自己有機會見到四爺,或許如今有喜的就是自己了?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還和侍女說:“福晉有孕在身,總不能繼續霸著主子爺吧?主子爺快兩年沒進後院,也該瞧瞧我們這些老人兒了。”
但宋格格的希冀並未成真,四爺不僅沒進後院,還往棲梧院去得更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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