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2 / 2)

太子府下本就有私兵名額,但幾千兵能做什麼?

他當然養了更多人!

“國舅怎麼說,國舅還跟母後說了什麼!”太子將汀蘭從地上拽起來,如同瘋魔一般的盯著汀蘭,怒吼問道。

“國舅說,還請太子早下決斷,他隨時可以幫太子動手。”

汀蘭喘著不均勻的氣,忍著疼,斷斷續續的說著。

太子像是被人卸去了渾身力氣,陡然放手,任由汀蘭倒下。

造反逼宮,這是太子從來沒有想過的路。

他是太子啊,他日後登基是名正言順,何必狼狽到自己動手呢?

可是所有人都在逼他!

父皇動兵是在防著他,同樣也是為了壓製他,京城中東宮也有自己的私兵,隻不過才八百人,為了不讓這八百人鬨出大動靜,父皇才會動了京州兵。

太子的腦子像是突然揭開了一層紗,驟然清醒。

他低聲呢喃著,“我絕不能坐以待斃,母後已經去世了,他不會放過我,我必須先下手為強。”

“殿下,奴婢願意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還請殿下下令,奴婢一定會幫殿下!”

汀蘭已經緩過勁來了,她的胸口依舊鈍痛,眼神卻變得極為清亮可怕,帶著一股說不上來,很是詭異的希望,她就那麼看著太子,等待著太子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太子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搖了下頭,“不行,不能輕舉妄動。”

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對,他可是一國儲君,儲君之位不能善動,況且他又沒有造反,父皇怎麼能突然殺了他呢?

隻要他不造反,天下人都看著,父皇是不能取他性命的,他是一國儲君啊!

儲君的位置是目前太子安全感的唯一來源,他堅信自己身為儲君,不可能被皇帝殺了。

確實如此,如果皇帝動手,最多就是將太子廢了,順帶著將太子黨的那群亂臣賊子給清理掉。

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和太子之間還沒有走到你死我活的境地,隻要太子能穩得住,他就可以保命。

太子能不能穩住,要看他的敵人願不願意讓他穩住。

沈清瑾已經和敬王勾結,敬王絕對不會去幫太子了,而有沈清瑾在一旁煽風點火,就算今日皇帝能留太子一命,等太子被廢後,沈清瑾是一定會動手的。

所以這本就是已經走入死地的局,唯一的一條活路,是去動手造反,從皇帝手裡搶到皇位,隻要太子登基,那什麼威脅都無所謂了。

可惜太子沒有這份魄力。

汀蘭聽著太子的話,就知道太子不打算動了,她眼底的希望光芒閃爍了一下,低聲說道:“殿下真的信任陛下嗎?娘娘去世前,一再叮囑奴婢,讓奴婢告訴殿下,千萬不能高看一個帝皇的慈愛之心。京州兵已經在路上了,不消兩日,就能到京城外,屆時殿下就如同那籠中鳥甕中鱉,在劫難逃。”

有關性命的危險讓太子動搖,尤其這些話汀蘭是以皇後的口吻來說,在太子聽來,就像是預示著未來的箴言。

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信。

“殿下,我們可以不先動手,但絕對不能錯失先手,陷入被動啊。”

太子更糾結了,在汀蘭耐心快要徹底被消磨前,太子拿出了一個信物。

他十分信任汀蘭,或者說是信任皇後,東宮的人現在出不去,他乾脆就將那信物交給了汀蘭。

“這是本宮私兵的信物,拿著它,就能號令五千私兵,但五千人太少了,你將此物交給國舅後,讓國舅準備著,順便告知敬皇叔,讓他也做好準備,隨時反擊。”

太子說的是反擊,而不是主動出擊,是因為他清楚,他們這點兒兵在皇帝麵前,什麼都不是。

光禁軍就能將這些兵全部鎮壓,更不要說還有威脅更大的京州兵。

不過是防範於未然,總不能敵人動手的時候,他們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隻要稍微反抗一下,保住他們的命,他們就有重新來過的那一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汀蘭將信物接過來,妥善的放在懷中,很是欣慰的對太子說:“殿下,娘娘會以您為榮,您一定能為娘娘報仇雪恨!娘娘本來病不算重,但她在喝了太醫送來的藥後,就嘔吐不止,最後吐血而亡,能讓太醫下此毒手者,隻有一人!娘娘是被陛下害死的!”

太子聽的滿頭是汗。

他對皇帝不光是有兒子對父親的孺慕之情,還有懼怕,懼怕強者的弱者,連衝著強者咧嘴呲牙都不敢。

皇帝的心計手段,還有他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軍隊帶給皇帝的底氣,那都是羽翼未豐的太子難以抵抗的武器。

他知道這場戰爭一旦吹響號角,他必定會輸,所以太子懼怕,不願意與皇帝撕破臉,他甚至連造反的勇氣都沒有!

沈玉耀沒想到太子會慫成這樣,她低下頭看著手邊隨意擺放的信物,那是一塊龍紋玉佩,隻有半個,汀蘭給她送來的。

果然,汀蘭對太子已經沒有絲毫忠心。

“公主,太子不敢起兵,傳令讓吳國舅在外警惕著,他手下,隻有五千私兵。”

身為一個太子,太子府私兵名額八百,最多可以養到兩千的太子,他手底下隻有五千人,還是偷偷摸摸養起來的。

沈玉耀實在是不知道該說太子有野心,敢擴張勢力,還是說太子的野心太小,五千竟然就滿足了。

最後沈玉耀還是覺得太子的野心太小了。

不過這五千人若是精兵,那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沈玉耀這個收遺產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明日我要出宮,你妹妹的屍身,我會命於三儘快找到,必不會讓她曝屍荒野。”

“多謝公主。”汀蘭聽到妹妹的消息,情緒沒有任何波動。

沈玉耀覺得汀蘭可能是沒反應過來,當悲傷過於巨大,人在短時間內就不會有任何感覺,直到這股悲傷隨著時間慢慢減弱,一直到人能承受的時候,才會驟然爆發。

這是人體自我保護的機製,卻也是任何人都不願意觸發的本能。

沈玉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情緒隻能依靠自身去慢慢消化,她隻能伸手拍了拍汀蘭的肩膀,讓汀蘭下去休息。

太子不願意造反,沈玉耀會幫他一把。

當事情經過他人的轉述,真相就會被掩埋一部分,如果轉述的人還彆有用心,那顛倒黑白也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

太子對汀蘭的信任,注定會讓他走上死路。

第二日一早,沈玉耀坐上了馬車,一路上到處都是一片素白,連宮女太監身上都綁了白色的布條,身上不見絲毫亮色。

國喪不需要人們說出口,隻從這天地一片的蒼白中,就能感覺到沉重的哀傷。

但真正會為人死去而感到悲傷的,隻有親近的那些人罷了。

而皇後更為可悲,沒有一個人真的為她哀歎哭泣。

沈清瑾昨天就收到宮中的消息,知道沈玉耀會來。

本來沈玉耀說要留在宮中幫曲貴妃,結果曲貴妃晚上回來的時候,非要讓沈玉耀離開,說宮中亂糟糟的,她顧不上女兒。

沈玉耀正好也拿到東西了,留在宮中沒什麼用,乾脆今晨就按照皇帝原來的吩咐,出來找沈清瑾。

出宮辦事會方便很多,沈玉耀覺得太子之所以動作很小,養兵都隻是小打小鬨,估計和他在宮中常住有關係,東宮就在宮城,進出的人審查嚴格,而且太子身邊有不少皇帝的人,做事束手束腳,難以搞大動作。

這樣看來,沈崇的性子是掌控欲較強的,在他麵前第一個出頭,討不著好果子,會很影響發育。

沈玉耀在沒有徹底肥起來前,不打算讓皇帝發現她的野心,而且她還需要有人給她頂鍋。

親哥沈清瑾是個好苗子。

話說回來,沈清瑾身邊都養了不少為他出謀劃策的幕僚,結果太子那邊就沒幾個真的能給他出主意的,現在皇帝將東宮封鎖,太子身邊愣是一個能托付的心腹都沒了,最後隻能將重要的信物交給汀蘭。

真的,作為一個太子混到這份上,趁早還是彆乾了吧。

沈玉耀下車時,一抬頭就看見沈清瑾在門口等著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沈清瑾臉上有股意氣風發的快樂,不確定,沈玉耀又看了兩眼。

哦,不應該叫意氣風發,應該叫滿麵春風。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成親沒多久,正和心愛的人蜜裡調油呢,這麼幸福。

申王府沒有女主人,後院更是一個能被稱之為女主人的人都沒有。

沈清瑾怕不是要搞龍陽。

沈玉耀對沈清瑾印象極差,尤其是知道沈清瑾為了所謂的“大業”,去跟敬王合作的時候,沈玉耀簡直想將沈清瑾與太子綁在一起,一起送上路。

但不看僧麵看佛麵,沈清瑾是曲貴妃的兒子,隻要他不親自動手去踩沈玉耀的底線,沈玉耀暫時可以不主動出擊。

“玉陽,母妃這幾日忙於宮務,想來讓你受委屈了,快入府,兄長為你準備了最愛吃的飯菜。聽說你還愛吃東宮的蜜餞,兄長也為你準備了一份京城最好吃的,你嘗嘗看,哪份更合你胃口。”

沈清瑾是知道怎麼跟太子對著乾的,雖然他這樣的態度,有點兒像虛空索敵。

“母後去世,我沒什麼胃口,三哥不如幫我準備個屋子,我休息一下。”

沈玉耀昨天一直在想要如何保證她要做的事情能有條不紊,不出差錯的做到最後,睡得很晚,眼底還有血絲。

她隻想補覺,然後放出手下去乾活。

但是她的態度讓沈清瑾不滿了。

“玉陽,皇後已經死了,以後母妃是你唯一的母親,我是你唯一的親生兄長。”沈清瑾是真的很想讓沈玉耀明白一個道理,皇後母子不是好人,她不應該向著那兩個人。

“我知道,但我很困。”

此刻他們已經走入申王府中,估計是到了自己的地盤上,所以申王才敢明目張膽的議論皇後和太子,沈玉耀很無奈,她穿過來之後,自問從來沒有幫過皇後太子,哪一次她不是坑太子?

就算是原主,也沒幫過皇後太子幾次,就沈清瑾跟個妄想症似得,總是警告原主不要跟皇後太子走的太近。

本來關係就不好,屢次的警告讓原主生出逆反心理,更是故意向著皇後太子了。

沈清瑾仔細觀察沈玉耀,發現沈玉耀麵上的疲憊不是作假,這才相信了她的話,讓人帶著沈玉耀去睡覺。

等沈玉耀離開,陶李上前問沈清瑾,“王爺,七公主那邊可要找人盯著?七公主身後的侍女,來路不凡。”

“那應該是父皇分給她的暗衛,不用盯著,玉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沈清瑾有些嫉妒,暗衛培養不易,在發現太子身邊有暗衛後,沈清瑾便想要一個,誰知道皇帝將第三個暗衛給了沈玉耀。

可見沈玉耀多麼受寵,沈清瑾想著,他得好好討好這個妹妹。

以後太子和皇後都不在了,就沒人能挑撥他們兄妹的感情,隻要他和沈玉耀的感情好一些,沈玉耀願意在皇帝麵前為他多說幾句話,那剩餘的兄弟中,他就是最出挑的。

也是最應該成為下一個太子的人。

一天過去,京城有了一絲異動。

鄭家有人拿了口信,出了城去,開始調動私兵。

同時沈玉耀聯絡了元石陸,打算聯手演一出大戲。

沈玉耀是和元石陸在京城中的畫舫上見麵的。

夜裡,這畫舫是高官喝酒談笑的休閒之地,白天,則是讓普通人泛舟湖上的清淨之所。

沈玉耀大筆一揮,拿沈清瑾的錢包了畫舫,悄悄接了元石陸上來。

元石陸好幾天沒怎麼好好合過眼,眼底的青黑很明顯,但是人精神頭很好。

“此番多謝公主相助,元某感激不儘,公主,日後元石陸以公主為首,公主說什麼,屬下便做什麼!”

元石陸這次是真服了,之前他被打壓的厲害,身為統領去看大門了,沈玉耀說送他青雲梯,他還想著能有多厲害,結果沈玉耀就拿出來柳暗花的線索,甚至連目標都給他找到了。

說老實話,元石陸替皇帝辦過不少私底下查案的事,但這是第一回他查的如此輕鬆,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元石陸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一個久居深宮的公主,是怎麼掌握那麼多詳細秘聞,而且愣是誰都沒注意到沈玉耀!

元石陸佩服腦子好的人,沈玉耀絕對算一個。

他因沈玉耀起複,那自然要為沈玉耀所驅使。

“記住你今日的話,此後,以我為主。”沈玉耀說完,拿出半塊玉佩,“放心,隻要你聽我的,禁軍大統領之位,很快就會被你收入囊中。現在又有任務要交給你了,你能做到嗎?”

“公主請講!屬下必定竭儘全力!”

元石陸激動的心臟狂跳,大統領之位,他原本想都沒想過。

大統領都是皇帝最為信任的心腹,而他進入禁軍滿打滿算不過四年,四年時間哪兒能讓陛下對他全然信任!

但是沈玉耀說可以,元石陸對自己沒信心,對沈玉耀卻非常有信心,公主說行,那一定行!

“這個東西,複製一個類似的,要儘快做出來,哪怕不夠精美也沒事。等到了晚上,安排一個懂事的自己人,將此物交給太子。與他說,陛下已經下旨廢太子,清算舊賬,京州兵還有一日入京,今夜乃是最後機會,可反。”

元石陸一聽這話,冷汗唰的就下來了。

東宮的私兵留在宮中的隻有一百餘人,靠那一百餘人肯定不能突破禁軍重圍,去紫微宮殺皇帝去,這個時候,禁軍內部就需要有部分人做內應。

“可是公主,宮門之間的禁衛,並非我的人,太子私兵可能出不了東宮,就被鎮壓了。”

如果造反根本就沒什麼動靜,太子是傻子嗎?他還動彈。

再說到時候圍著東宮的禁衛沒能攔住太子,他們這些禁衛都要掉腦袋。

“本來也不指望他成事,若真讓他動了外麵的兵,我就虧大了。隻是讓他起這個心思,鬨上一番,叫陛下知道,太子已經無藥可救。”

現在太子就像是驚弓之鳥,他已經成為一座孤島,他對外界的所有了解,都是片麵的,因為信息來自於少數的幾個人。

沈玉耀隻要控製這些人給太子輸送錯誤的信息,就能輕而易舉的讓太子走她為太子準備好的路。

“不會有禁衛出事,大皇兄還是太子,你們不敢對太子下狠手,那是礙於君臣之禮,最多是被降職,還能要了你們的腦袋?”

如果等皇帝真的將太子廢了再動手,那就不好收拾了,沈玉耀現在手底下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金貴的很,她不會讓手底下的人去送死。

元石陸聽沈玉耀如此篤定的說不會有事,稍微鬆了口氣。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汀蘭,會配合你們行事,讓你的屬下都動作輕點兒,太子的私兵儘量留活口。”

那些私兵都是沈玉耀未來的財產,沈玉耀希望儘量完整的繼承太子的遺產。

“屬下遵命!”

這件事裡比較麻煩的就是偽造玉符,還有晚上摸黑打的時候,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沈玉耀喝口茶,倚著欄杆向下看湖,湖中錦鯉來回遊動,悠閒自在。

畫舫很快就靠岸了,說完事,沈玉耀也沒有多欣賞景色的閒心,她其實也有點兒緊張。

是非成敗,就在今晚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沈玉耀在宮外等消息,她等來等去,最後等到的不是太子被廢的消息。

而是沈清瑾一臉焦急的來找沈玉耀。

他的聲音因為壓抑歡喜故作悲痛而變得十分滑稽。

他衝沈玉耀說道:“玉陽,太子自戕了!”

自戕?

“啊?”沈玉耀真情實感的疑惑了。

驚喜和意外,真不知道是哪個先來。

太子是不是有毛病,他就算造反失敗,皇帝還沒開口呢,他怎麼就自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