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崇亮笑道:“這是炎武司左督衛韓大人。”
楊斐聽完,忙躬身行禮。
韓厲淡淡地點下頭,不管從職位還是權勢,他都沒必要對楊斐客套。
楊斐不介意,熱情邀請他們上船坐坐。
“今日賽繁花新船下水。新船下水在我們劍州是件喜事。大人既然遇上了,不如上船討個好彩頭?”
包崇亮看向韓厲,等他拿主意。
韓厲略一沉吟點點頭。
楊斐租的畫舫停在河中,需坐擺渡小舟過去。
小舟不大,來回兩趟才將人全帶到船上。
上了船紀心言才明白,所謂討個“好彩頭”就是將船停在新船下水位置附近,待船一下水會在河麵引起大波浪,能被那波浪掃到便是討到了好彩頭。
這艘畫舫實際有兩層,吃飯在一層和二層,但船主人在頂上加了一圈欄杆,專門為觀賞蕪河風景準備的。
因為請到了大客人,楊斐便將船整個包了下來。
他引著眾人上到頂層,指著停在周圍的大小畫舫,說:“這些都為討彩頭來的,不過今日要下水的船大,起的浪必也大,一些小船不敢停得太近。”
頂層麵積略小,韓厲他們站在第一排,其餘人隻能排到後麵。
紀心言站在韓厲側後方,歪頭往那新船瞧。
隻聽對岸爆發出一陣鼎沸人聲,那四層高的大畫舫下,正有船工一節節地搬走木樁。
包崇亮頗是期待地說:“要下水了。”
楊斐給韓厲介紹:“按劍州習俗,新船下水時起的浪越大越吉利,我特意讓船工停得近些,好沾沾光。”
隨著木樁移走,船身沒了支力點,開始順著岸邊土坡傾斜著向河麵滑動,越來越快。
巨大的船身像要翻了一般砸入水中,激起白色巨浪,將船整個蓋住。
隨著巨浪落下,那船身竟自己尋了平衡立在水麵上。
新船下水成功,岸上河裡爆發出歡呼聲。
層層波浪從船身向四周蕩開,牽動河麵所有船隻。
蕪河兩岸的人家都是靠水吃飯的,但凡新船下水,就會依主家財力舉辦不同規模的祭船禮,這在楊斐看來是很平常的事。
而新船會掀起波浪,在他看來,也是很普通的常識。
因此,他沒有提醒大家小心船晃。
隻不過這次,賽繁花的新船太過巨大,掀起的波浪也格外大,就連楊斐也沒料到。
第一個浪起時,他就看出勢頭猛,邊提醒大家小心,邊抓緊船欄杆,神色倒不慌亂,還頗有些興奮地期待。
波浪滾來時,畫舫劇烈地左右起伏。
原野扶上了旁邊的梁柱,有司使腳步不穩地走了幾下。
韓厲倒是四平八穩地站著,隻身體跟著晃了一晃。
紀心言就倒黴了。她站在韓厲身後,兩邊都是人,根本沒有能扶的地方。
在她意識到浪太大時,已經來不及再找扶手。
一左一右的起伏中,她往前撲了一步,下意識雙手伸出箍住前麵人的腰身。
待站穩後,她才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
她抬眼就見韓厲正回頭訝然地看著自己,而她的手一左一右緊緊拽著他腰兩側的衣服。
紀心言猛地鬆開手,投降似的舉到自己耳朵兩側,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話音未落,第二個浪緊跟著過來了。
上一浪她好歹有個心理準備,這回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水上,兩隻手還空落落地舉著,根本沒有著力點。
她整個人隨著船身搖晃撞上韓厲後背,臉紮進蠶絲製的麵料中,鼻子碰得生疼。
這一下力道不輕,連韓厲都差點趔趄,一手抓上欄杆才堪堪穩住。
紀心言上一世生活在北方,雖然會遊泳但很少下水,更沒坐過這麼晃的船。
她撞得眼前發黑,身體不穩,本能地伸手圈住韓厲,手掌正好帖在他小腹位置。
堅硬而溫熱的肌肉觸感透過薄薄的夏衫從掌心傳來,隨著兩人身體晃動,產生紋理變化。
船晃帶著人晃,紀心言的手便跟著上下胡擼了一把。
這回她很清楚自己在乾什麼。
她可能在作死。
第三浪緊隨其後。
韓厲扣住她的手,將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轉身按上她肩頭,推開人的同時也將她的身體穩住。
周圍小船上興奮的尖叫聲不絕於耳,大家都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隻有紀心言覺得,這事可能有點麻煩。
她瞪著眼和韓厲對視。
畫舫顛簸,她不得不在對方注視下,伸出手扶上他胳膊,幫助自己保持平衡。
韓厲眉頭微皺,像是煩惱又像是無語,似乎還夾了點無可奈何。
之後的浪頭一波小過一波,很快就歸於平緩。
等她站穩,韓厲飛快鬆開手,轉過身。
紀心言隱約聽到一聲極輕的歎息,她不確定。
楊斐與包崇亮都很高興,沒注意太多。
包崇亮道:“雪山祭祀前成功下水這麼大的船,可真是個好采頭。”
楊斐附和著,借著興奮勁發出邀請:“賽繁花新船下水成功,明日就會開台唱戲。兩位大人可否賞個光,讓楊某做東,略儘地主之誼。”
包崇亮看向韓厲,韓厲肅著臉看著河麵沒什麼表示。
包崇亮便笑著推拒:“近日事務繁多,改天吧。”
楊斐再三堅持。包崇亮又看韓厲。
這次調查戲船失火一事,楊斐出力不少,而且從始至終態度友好,包崇亮不太想抹了他的麵子。
可督衛大人隻是嚴肅地盯著水麵,沒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包崇亮無奈,對楊斐打了個眼色,意思是今天時機不好,韓大人似乎有心事,咱們改日再說。
楊斐無聲歎氣,表示遺憾,彎身請他們進船艙用晚膳。
包崇亮出聲提醒韓厲。
韓厲回神,目不斜視地從紀心言身邊經過。
等他走開,紀心言籲出一口氣,聳聳肩,跟在後麵往樓梯下走。
她看著韓厲一本正經的背影,想起剛剛他錯愕的神情,又想起他衣衫下緊實的肌肉,那硬度那手感……
紀心言忍不住彎唇偷笑,莫名覺得扳回一局。
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能吃到韓大人的豆腐。
原野落後一個台階,看到她的表情,問:“怎麼,你也信這個好彩頭?”
“入鄉隨俗嘛,而且我頭次見新船下水,那感覺……”紀心言拉著長音,“值得回味。”
韓厲身形微頓,餘光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暗含警告。
但紀心言跟他相處久了,對這種程度的威脅早已麻木。
有的人,你一旦見識過他背後不正經的真麵目,再到人前,就怎麼也怕不起來了。
原野聽了她的回答,奇道:“新船下水能有什麼感覺,還回味,你當吃東西呢?”
“回味手感啊。”紀心言壞笑,舉起右手動動五指,“很不錯呢。”
此時韓厲已經走下樓梯,來到二層船艙口,他停住腳步,像是要轉身。
在他旁邊,楊斐猶自說著:“等下還有祭祀舞,不過觀賞性不強,雪山節時的表演更精彩。韓大人,這邊請。”
韓厲嗯了聲,麵無表情地隨他進了船艙。
作者有話要說:韓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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