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1 / 2)

第二日清晨,是由蘇穎親自服侍他更衣的,我很自覺地退到一旁,頭始終低垂著。

在這邊當差的人極少,全都是季桓的心腹,絕不會亂嚼舌頭根子,所以我篤定蘇穎不知縮在殿內角落的小宮女就是我,而我也不願她認出我來,畢竟,我與她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和諧。

少傾,兩人穿戴完畢,皆是一身正裝朝服,一個俊美無儔,一個弱柳扶風,攜手款款走來,當真是天作之合。

我跪伏在地,眼角餘光偷瞄到那繁複拖曳的裙裾,心中想著的卻是這一套朝服做下來,得耗去多少銀子。

自被貶入冷宮,我才意識到錢財的可貴,之後來承乾宮做婢女,更是深以為然。

我想,金銀財帛大概是除卻權勢外,最誘惑人心的東西了,即便在這深宮裡,有錢亦可使鬼推磨。

不由又想起前幾日若歡的請求。

若歡是憐妃的貼身婢女,她已經悄悄找過我不下三次,季桓一心撲在前朝,對後宮之事興致缺缺,偶爾的招幸還皆由蘇穎作陪,如此一來,其他妃嬪自然是極為不忿的,卻又無可奈何,季桓有心躲著她們,她們能有什麼辦法?

我心裡估摸著季桓大概是想為蘇穎守身如玉,故而總對後宮女子避而不見,以前那段日子若不是有姑母壓著,若不是形勢所迫,他應是不會碰我的。

而那時,他亦不用應對環肥燕瘦的嬪妃,因為姑母與我皆無意替他擴充後宮,他自己也無心此事,直至姑母逝去,他徹底收回皇權,才開始大張旗鼓地選納妃子。

這般顛倒眾生的容貌,這般至高無上的權勢,幾乎令京中貴女儘數而出。

但是我明白,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替蘇穎打的掩護,否則,貿然隻冊封一個曾為人妾室的庶女,難免令其成為眾矢之的,這應當也是他遲遲未曾封後的原因,他到底是顧忌著流言蜚語和庸庸眾臣。

可即便如此,我仍然相信,封後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待到時機合適,蘇穎便能名正言順地登上後位。

隻是,那些個被選入後宮的女人,大多不是省油的燈,她們絕不會坐以待斃,就算想儘辦法也要爬上龍床,憐妃便是如此,而且還帶著重金找上了我。

季桓喜靜,承乾宮就那麼幾個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是季桓一手□□出的忠奴,他們絕不會為了一點錢財出賣季桓,整個承乾宮被護得密不透風,一絲縫隙都找不著。

而我的到來貌似打破了這固若金湯的“城池”,外人都知承乾宮多了個叫“阿離”的婢女,曾經吃過癟的妃子紛紛聞風而動,企圖從我這兒探入季桓內部。

憐妃身邊的若歡便是第一個主動來找上門的人,她那天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後,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把一整盒珠寶首飾塞進我懷裡,被我拒絕之後仍舊鍥而不舍,而且給的珠寶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珍貴。

我不由得發笑,如果那些妃子知道如今的阿離便是當年幽居深宮,獨占“聖寵”,後又被廢棄冷宮的皇後上官梨,她們該作何感想?

其實也不過區區十年,卻如同滄海桑田。

而今每每憶起年少那段時光,總覺格外歡喜,然那時的朋友姊妹,大多已成王妃重臣,如我這般潦倒的恐怕再數不出第二個來。

也對,誰能想到當年盛極一時的上官一族竟淪為欺君罔上的逆賊,又有誰能預料那卑微隱忍的少年才是最後屹立雲霄的王者。

所有曾瞧不起他的人,所有曾攀附丞相府的人,皆是戰戰兢兢,恨不能脫層皮表忠心,然後把同丞相府的關係從裡到外撇個乾淨。

我斂回神,繼續認真擦拭禦台。

對於憐妃的收買,我一開始是拒不接受的。

在承乾宮這段時間,是我被廢以來,過得最舒心悠閒的日子,每天隻需伺候季桓起居,遠離爭鬥,衣食無憂,我沒有必要為了那點錢財冒著被季桓發現的危險替彆人做事,畢竟,季桓才是宮裡的主人,觸怒了他便是我的災難。

然而,就在若歡最後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李恪為我帶來了一個消息,父親病重了。

父親已然年邁,又經曆了一場生死之劫,身體經不住折騰,原本的小病也一日一日熬成惡疾,可自從相府被查封,家裡的境況愈發窘迫,及至如今,竟連區區藥費也拿不出來。

我心中酸澀,父親恐怕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當年究竟是怎樣的鬼迷心竅,才會被一個完全不愛自己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我早該想到,從姑母和父親決定扶持季桓那一刻開始,兩者之間必定會有一傷,姑母希望我早日誕下麟兒,如此便可穩住根基;而季桓則是不動聲色地下避子藥,恐怕我早已被傷及根本,生不出孩子了。

可笑我猶自妄想著乾戈化帛,誰也舍不得傷害,優柔懦弱,隻知逃避痛苦,卻不知這場掩藏在晴空下的惡鬥是如何波譎雲詭。

終究季桓略勝一籌,我渾渾噩噩當了這些年的皇後,終於在被廢那日清醒明白了一回。

可惜啊……太遲了。

*

思慮再三後,我最終答應了若歡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