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不待我說話,一旁的守衛便將事情緣由和盤托出,當然省去了收銀子的細節。

袁將軍頓時起了興致,特地彎下身來,想看清我掩在兜帽下的大半張臉。

我下意識後退兩步,頭朝外偏歪些許,畢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事兒,著實不必展露自己的容貌。

“你想見李統領?”他大概察覺到我了的抵抗,也不勉強,訕訕站直了身子:“你和李統領是啥子關係?”

我低頭謙聲道:“奴婢隻不過是小小宮女,奉姚嬤嬤之命為李大人送藥罷了。”

他雙手環胸打量半晌,忽然將白玉膏塞回我手中,豪爽道:“你跟俺進來吧。”

我暗自一喜,旁側的守衛卻有些為難了,不由湊向他:“袁將軍,頭兒說了,不見。”

聲音雖小,我卻聽得清明,緊接著那絡腮胡又道:“哎呀,總不能讓人小姑娘白來一趟吧,這天寒地凍的多不容易,沒事兒,聽俺的。”

聽到這話,我心中一陣感激,大絡腮胡看起來嚇人,沒想到還是個熱心腸。

他既這麼說了,守衛自然再不敢多言,由著我和他一同進去了。

“多謝將軍。”走在禁衛營的石板路上,我輕聲道了個謝,絡腮胡大方地擺擺手:“你那膏藥瞅著不錯,整好給俺小老弟換上,俺一大老粗真乾不來這活兒。”

換藥?

我頓了頓:“將軍,男女授受不親。”

絡腮胡滿臉不屑:“這有啥,在俺家那邊男女共飲都不在話下,都城啥都好,就是規矩多……”

我一時默然,早便聽聞北方風氣開放,行事不拘一格,如今親眼見著,倒也倍覺可愛。

“小姑娘,你是不是喜歡俺小老弟?”絡腮胡眼睛裡閃著光,一臉已將我看透的表情,頗令我哭笑不得。

“奴婢不敢胡思亂想,將軍喚奴婢阿離便好。”畢竟我已經是一個二十好幾的老姑娘了。

絡腮胡毫不介意:“不承認也沒關係,你們女人啊,大都口是心非,俺那婆娘不就是?”

“今兒個俺得早起給小老弟上藥,俺婆娘心裡不樂意,嘴上還一個勁趕俺走,你說說這都啥事兒?”

“再說俺那小老弟,也不曉得中了什麼邪,上趕著去承乾宮領了一身傷回來,真是奇奇怪怪……”

絡腮胡兀自滔滔不絕,我邊走邊靜靜聆聽,不一會兒,便來到了李恪所住的廂房外,他是禁軍統領,自然單分一間,絡腮門都沒敲,直接推開走了進去。

及至內裡,我一眼便見到趴在床邊的李恪,他雙肘疊放,側頭而枕,以一種極不舒服的姿勢閉眼靜睡,但顯然是沒有睡著的。

“小老弟,俺把門口的小姑娘帶進來了,待會兒就讓她給你換藥……”絡腮胡大聲嚷道。

李恪劍眉微擰,不耐地睜開雙眸,目光掃過這邊時,卻驟然鋒銳起來。

他唇線輕抿,冷冷開口:“怎會是你。”

我身子一時有些僵愣:“奴婢……是來為大人送藥的。”

他麵無表情地轉過頭:“不用,你走吧。”

任誰都聽得出那話語中的冰冷疏離,絡腮胡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所以,又似乎察覺出了什麼,撓了撓自己的胡子:“你們……”

“袁將軍,”我頭一次提高音量,正麵看向他:“您能否回避片刻?”

絡腮胡偷偷瞅了眼李恪,見他並未明言阻止,忙不迭道:“那俺先出去了,你們聊,你們聊……”

隨著“吱呀”一聲,木門重新合上,徹底隔絕了外界的寒冷與風聲。

我和他誰都沒說話,房內是死一般的沉悶。

不知過去多久,我深深吸了口氣,終是開口:“李恪,你心裡應該很瞧不起我吧。”

他眉峰皺了皺,我卻是不理,繼續道:“你當初說得很對,自作孽不可活,這麼多年,我的確自食惡果。”

我嗓音很是平和,略帶些殘破的沙啞:“李恪,你我自幼相識,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雖有著當年的一些情分在,但你對我,堪稱仁至義儘了,畢竟,沒有誰應該保護誰一輩子不是麼?”

“所以,以後彆再做這種事了,如果……你當真那麼那麼厭惡我,就如同之前那般橫眉冷對便好,大可不必因為我如今落魄而多加照拂……”

我抿了抿唇,心中還想同他再多說幾句,卻發現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於是輕輕將白玉膏擱置於窗案上:“奴婢告辭。”

說完我即刻轉身朝外走去,恰在這時,背後傳來一聲悶響:“等等,”床上久久不曾出聲的人終於開口:

“你,還愛他麼?”

腳下步履驟頓,我自然明白他口中的人是指誰,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從他醇厚的嗓音中聽出些微顫抖。

空氣有那麼一瞬間的靜默,我稍偏過頭,用最簡潔的字眼給出最肯定的答案:

“不愛。”

從廢後那一天開始便徹底不愛了,當日不愛,此刻不愛,以後也永遠不會再愛了。

而這時的我,亦無從得知,就在那一牆之隔的門外,矗立著多麼森冷沉暗的身影。

窗外

青梔聽到“不愛”二字時,心跳忍不住一滯,不由偷瞄了眼右前方帝王的側臉,隻見殘燈映照之下,那削薄輪廓愈發清冷,頎長身姿裹在玄黑裘袍中,徒留挺拔而孤寞的背影。

她大氣不敢出一聲,重新低下頭,緊閉雙唇。

最叫苦的要數袁嘯銘了,他剛開門便見這位陛下負手立於階前,嚇得他差點一個趔趄,幸好他機靈,看懂了陛下身旁宮女的手勢,若無其事關上門,才不至於當著陛下的麵闖下大禍。

之後便老老實實退到一旁跟著聽了幾句,愣沒聽懂是個啥子意思,隻敏銳察覺到身邊的氣息越來越冷。

忽然,前方如石像雕塑般一動不動的人終於轉過身,一道殘影掠過,袁嘯銘來不及看清,就見那黑影飛身於紅牆綠瓦之上,幾個跳躍之後杳無蹤跡。

奶奶的,這神出鬼沒的輕功,簡直絕了!

青梔看著呆呆愣愣的袁嘯銘,上前幾步,靠近他悄聲耳語:

“今夜之事,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