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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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每個閨閣少女都曾幻想過自己日後的情郎,想著他會是哪般模樣,他是不是如話本中描述的那般芝蘭玉樹,俊美無儔;他會不會踏著祥雲,從天而降,成為我的蓋世英雄;他能不能牽著我的手,同我甘苦與共,遮我半世流離。

而當年的我,在遇見季桓之前,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人,便是李恪。

記得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和他之間的關係突然變得十分微妙,他不再挑逗戲弄我,反而常常避開我的視線,不敢與我直視,若是偶爾四目相對,他必然麵無表情地錯開,然後一臉高冷地轉身離去;同時我心中也偷偷打量著,如果李恪當真成了我的夫君又會怎樣,畢竟每次李恪擋在我前頭受完罰後,父親和李伯伯就玩笑似的說,我乖乖縮在李恪身後的樣子像極了他的小媳婦。

平心而論,李恪符合我對情郎的所有幻想,家世好,長得好,文采好,武功好,對我……也勉強算得上好,儘管我與他更多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之情,但仍舊不影響我對他生出一些些細微的朦朧憧憬。

倘若我此生不遇季桓,指不定我就嫁給了門當戶對的李公子,如果他肯要我的話。

可在我看來,他是肯定不願娶我的,他從小便嫌棄我,又眼高於頂,當年我向他數遍帝都名門,整個京城的閨秀就沒他看得上的,我自然是他最看不上的那一個。

即便少女時的上官梨,的確對他懷有過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僅僅是胡思亂想罷了,他若當真肯娶我,那也是李伯伯逼的。

我曾經一度以為,我和李恪最大的牽係便是從小到大的情誼,我們是彼此最親厚的玩伴,是相識相知了二十年多的摯友,所以當李恪因為我執意嫁給季桓而與我斷情絕義形同陌路時,我才會那般難受;所以就算我狼狽至此,也從不害怕麵對他,因為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嘲笑我。

然而就在今日,我認定不願娶我的李恪,卻將我攬進懷中,用一種釋然而又熾熱的語氣對我說:

“阿梨,嫁給我吧。”

在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很多很多,我的思緒恍然飄至許遠許遠,我回憶起十多年前少年青澀俊朗的眉目,也隱約看到了此刻自己滄桑的容顏。

我緩緩抬起頭,一點點推開他,望著他如炬的雙眸,道:“李恪,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

“罪臣之女,廢黜之後,當今聖上最厭棄的家族,當今帝王最厭惡的女人,你說你要娶她,李恪,你是不是魔怔了?”

“隻要你不是皇後,隻要你不愛他,隻要你願意,我就能娶你。”

我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連他的麵容亦覆上了一層粼粼波光,我聽到自己用近乎顫抖的聲音問:“為何?”

他並沒有回答,隻定定看著我反道:“你說為何。”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控製住那辛酸的眼淚,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轉身一路狂奔,全然不顧身後急切的呼喊。

我當然知道為何,從他的灼亮的雙眸中,我看清楚了,不是同情,不是憐憫,是愛……李恪他竟然……愛我啊!

可是,我如何能配?

他依舊是最最耀眼的李恪,可我已經不是當年的上官梨了,如今的我一無所有,隻能在這深宮之中苦苦煎熬苟延殘喘,兀自奢盼遙不可及的光明,我是廢後之身,逆臣之女,也是卑賤的宮婢阿離,任何與我扯上關係的人都不得善終……

我隻能偷偷且隱秘地想,如果沒有當初所謂的一見鐘情,如果沒有那些自以為是的心動和衝動,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是不是就真的嫁給了李恪,我是不是也會在這漫長的歲月中徹徹底底愛上他,縱然這份愛意不洶湧也不轟烈,卻如同清泉般滋潤心田,如細水般汩汩長流。

然而所有這些都不過是我的臆想罷了,上蒼終究是公平的,是我自己親手造就了如此殘破的人生,又有什麼資格祈求浴火重生?

就更沒有資格拉著李恪一起,與我這樣的人共同進退沉淪。

他是我此生最最溫暖,卻一步也不敢逾越的港灣。

我不知自己是怎樣回到禦膳房的,腦中渾渾噩噩,一整天都一動不動地守在火堆旁。

期間明晴來找過我,塞了我兩個白麵饅頭,囑咐我按時吃飯,彆拖垮了身體。

我點頭謝過,藏進了衣袖中,直至晚間到了柴房,才拿出來咬上幾口。

禦膳房雖是專做食膳的地方,可裡頭小宮女的日子並不好過,我平日的飯食能有兩個乾乾淨淨的白麵饅頭,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喝了口熱水,清了清嗓子,視線落在不遠處被規規整整疊好的銀白狐裘上,我當時跑得太急,竟忘記將裘衣還給他,如此珍貴的裘襖,著實無處可放,便索性帶來了柴房,小心翼翼擱置於離灶爐最遠的地鋪一角。

“咚咚咚……”忽有敲門聲響起,我放下瓦罐起身,將將開門,便見蘭依笑著遞過來一個紅布包裹,我上手掂量了兩下,裡頭銀兩分量不少。

“阿離姐姐,這些夠不夠?”蘭依眼眸彎彎如月。

“夠,”我簡略地回複一字,又動了動唇,看著銀子低啞道:“陛下有深愛之人,數十年如一日從未變過,如此,你還要學麼?”

“當然,我怎麼敢奢求陛下愛上我,不過是祈求陛下能多看我一眼罷了,”蘭依使勁點頭,嘟著嘴委屈巴巴看向我:“阿離姐姐,你不會後悔了吧?”

“沒有,”我搖搖頭,言儘於此,這姑娘日後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明日此時,你來取書。”

當初費儘心思弄到手的紅顏亂早被我不知丟去了何處,不過這舞步我已爛熟於心,即便數年未碰,也依舊能描畫出連貫的舞姿,一天時間足夠了。

蘭依見不能即刻拿到,似有些失落,悶悶道:“好吧。”

我自然看得出她的情緒,關好門後即刻拿出紙筆,蹲靠在牆角,循著記憶一點點摹畫起來。

忽然,外頭又傳來一陣敲門聲,我無奈抬頭,想著肯定是蘭依心急,所以才去而複返,疲累地歎了口氣,放下門栓,方欲開口,卻被廊外之人駭然驚刺雙眼。

隻見他一身墨黑貂裘,負手長立於燈火搖曳的破舊屋簷之下,深眸與黑夜交相互映,折射出冷冽的寒光,淡淡飄落於我麵頰之上。

我愣愣退後兩步,隨即“噗通”一聲,雙膝跪地,朝前叩首一拜:

“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應該是明天7.9號入v,入v當天會更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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