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這小家夥是因為她這麼多年都沒提起過他爹，才會誤會自己對他爹不滿，生怕說了之後就會惹自己生氣。
才這麼丁點大的人，就想的有這麼多，楊老奶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
“奶奶不會不開心。”
“哦，那我今晚找爹睡。”
說完後安安就從軟塌上爬了下去，跑到門口招呼丫鬟和嬤嬤把他抱過去。
平常照顧小少爺的嬤嬤看見小少爺雀躍的在那裡蹦蹦跳跳，眼中閃過了一絲為難。
“老夫人，這……”
“罷了，抱去吧。”
自己辛辛苦苦養了他好幾年，結果還是一心隻惦記著他爹，偏偏那也是她的親兒子，讓楊老奶奶想生氣都沒法子。
也罷，佑兒在院子裡醉生夢死那麼多年，都不願意跨出院子半步。
耀祖隻不過是去找了他一回，便願意嘗試著走出來，讓他們多親近親近也好。
說不準有耀祖陪著，佑兒就知道上進了，那耀祖身上的擔子就輕些。
何少爺已經習慣了睡前用上兩壇酒，可又怕喝了酒會誤事，就讓小廝把所有的酒都先撤了下去，一壇酒都沒留，防止自己看見了會犯酒癮。
沒有絲毫睡意，乾脆就在房間裡麵走來走去。
若是今夜再用兩壇酒，明日娘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後，肯定不可能放心讓他把那個小家夥帶出門。
“爹爹~”
何少爺在聽見這道聲音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太惦記著酒，都已經開始幻聽了，搖了搖頭打算歇下時，聲音更清晰了些。
“爹爹！！耀祖來咯！！”
透過窗戶能看見外麵院子裡的燈籠光，幾個丫鬟在前麵替他照明，耀祖被一個嬤嬤牽著往裡走。
“大少爺現下已經睡了。”
照顧何少爺的小廝在外頭回答，安安聽見後撒開了嬤嬤的手，趴在門上用力拍了拍。
“歪，爹爹，我是耀祖哇。”
小廝知道大少爺今天晚上沒喝酒，心情想必一定不好，若是聽見小少爺在這邊吵鬨，說不準會發火。
不管是惹了大少爺不高興，還是嚇著了小少爺，都不是他一個家裡仆人能擔待得起的事。
安安拍的小肉手都有些疼，正失落準備離開時，門突然被打開。
“誒，爹爹？”
何少爺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安安就先迫不及待湊過來抱住了他的腿蹭蹭，比何少爺曾經年幼時養的那隻小貓還要黏人。
看耀祖這麼高興的樣子，肯定問不出來什麼名堂，所以何少爺就看了一眼平常照顧小少爺的嬤嬤。
“小少爺鬨著要過來跟您一起睡呢，老夫人實在是拗不過他，就讓我們把他給送過來。”
安安在一邊瘋狂點頭，肯定嬤嬤說的話。
娘居然能放心把這個小祖宗晚上放在自己這裡，何少爺聽見後還有些意外。
“你晚上睡覺可頑皮？”
從來不知道自己睡相怎麼樣的安安，為了自己能順利在這裡睡下去，睜著眼睛沒有絲毫猶豫說道：
“不，我晚上睡覺可乖了。”
“那便好。”
洗漱後隻穿著一件裡衣躺在床上，何少爺對於自己床上多了一個小家夥這件事還不太能適應。
安安倒是很自來熟，把自己稍微有些涼的腳塞到了爹爹的腿上捂一捂。
何少爺被冰的下意識躲到一邊，安安又蹭了上去。
直到發現爹爹稍微有些急眼，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輕聲哼哼著嘟囔小氣鬼。
原本何少爺以為沒喝酒他會很難入眠，可是聽著安安的呼吸聲，腦袋好像逐漸開始變得清明，沒有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日，陽光照到安安的臉上，實在是有些刺眼，他下意識往被子裡縮了縮。
昨天晚上何少爺睡的非常舒服，今天一起床就覺得神清氣爽。
看見被子裡那一小團凸起，想到昨天晚上他繃著肉嘟嘟小臉蛋，一本正經說他睡覺真的很乖的模樣。
再聯想昨天晚上他雖然睡了，但是還是能感覺到這小家夥在他睡著後，暗搓搓踹了他好幾腳。
掀開被子湊過去，輕輕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算是報複。
安安皺著眉伸手把爹爹的手給拍開，繼續鑽回被窩裡。
何少爺自己就先去了外麵院子裡，照顧小少爺的嬤嬤和丫鬟這時候都已經起了，正在外頭候著。
“不必進去，耀祖還沒醒。”
“是。”
嬤嬤上去又把門給關上，防止冷風進去會凍著小少爺。
作為何家唯一的一根獨苗苗，他們這些人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何少爺很少起的像是現在這麼早，自從他開始醉生夢死後基本上看見的都是正午的太陽。
如今太陽才剛剛升起不久，看起來並不是很刺眼，落在萬物上時，仿佛為其渡上了一層金光。
尤其是清晨花瓣樹葉上彙聚的露珠，看起來格外漂亮。
按照規矩，他是要給娘請安的。
之前可以不在乎，可如今既然已經做好了走出來的準備，禮數自然要周全。
楊老奶奶這時候也剛起身不久，丫鬟正在忙活著，看見少爺進來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彎腰行禮問安。
“母親，安好。”
何少爺過去給娘行了禮請安，楊老奶奶揮了下手帕，整理著衣袖說道：
“倒是有幾年沒人過來給我這個老婆子請安了。”
這話何少爺不知道怎麼接，隻能衝著娘笑笑，提起了耀祖睡覺時很不老實，還會用腳踹人這件事。
隻要是跟她小孫子相關，楊老奶奶都很愛聽，到後頭還朝著兒子招了招手，讓他在自己麵前蹲下，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
“耀祖若是冷，你讓他捂上一會兒又怎麼了？夜裡那麼冷還跑過去找你，可不就是被凍著了。”
“是，娘，是兒子的錯，下回肯定不敢了。”
何少爺留在這裡陪娘用了早膳才離開，臨走前楊老奶奶同他說今日有大夫要上門來替他把脈。
都是能信得過的人，等把他身體調養好後，大夫全家都會回老家，保證這個消息不會傳出去。
走在長廊上，何少爺看見了祠堂門口正在撿佛豆的周小雅，麵不改色換了另外一條路。
曾經他也覺得這是母親在故意磋磨他媳婦，或許還是借著這些行為來發泄當初他退婚的不滿。
可是經過那件事後，何少爺對周小雅沒了愛意，再看這些事就覺得無所謂了起來。
周小雅嫌棄清晨給娘請安無用，娘就讓她在祠堂這裡撿佛豆，在他們這樣家庭裡再正常不過。
若是周小雅嫁入何家三年，隻在成婚第二日給婆婆請了一次安的消息傳出去，那他們何家絕對會淪為不少人口中的笑柄。
曾經的何少爺非常欣賞周小雅身上的倔強不服輸，可若是用在了不合適的地方，就變得討人厭了起來。
畢竟在何少爺眼中，清晨過去給家中長輩請安問好，就是他自小所受到教育裡的規矩之一。
回到自己院子裡，安安依舊在那裡睡覺。
他起床氣不小，不是他自個兒起床基本上沒人敢過去叫。
何少爺從嬤嬤那裡得知要是耀祖被吵醒的話，會是什麼張牙舞爪的模樣，就歇了想叫他起床的心思。
回來路上遇到了周小雅，這讓何少爺的心情不大好。
去院子裡小坐片刻，吩咐小廝拿了筆墨過來準備練字。
曾經奶奶教過他，練字可靜心。
當初何少爺也是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在各方麵上的才學都絲毫不差。
隻不過如今有幾年沒碰過，難免會有些生疏，就想先練一練。
在他沉浸在練字中時，安安已經自己起身了，換好衣服後丫鬟把早就準備好的早膳給端了上來。
安安用早膳時一直在東張西望，看穿了他想法的嬤嬤在一側主動說道：
“少爺在院子裡練字呢，小少爺用完後就可以過去尋。”
“唔，好。”
確定他想抱的金大腿還在，安安就開始放心的細嚼慢咽。
何少爺昨日就連酒都沒喝，為的就是今日帶著安安一起出門。
看見安安朝著自己跑過來，急忙就放下了自己手上的毛筆，在他麵前蹲下，幫他把亂了的頭發整理好。
“可想出去玩？”
安安大大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用力點了點頭回答道：
“想！！”
“走吧，若是能讓奶奶同意，我就帶你出府。”
“爹爹等等我噢。”
“我在這裡等你。”
安安把手塞到照顧自己的嬤嬤掌心裡，催促著她帶自己去找奶奶。
楊老奶奶正在院子裡麵看賬本，她年紀不小了，看賬本上麵的字都覺得有些花，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去做。
小少爺每次來老夫人的院子，都是不必讓人通傳的，直接橫衝直撞往裡跑。
“奶奶，奶奶奶奶。”
楊老奶奶聽見這句話後，下意識抬起頭，就看見小乖孫跑了進來。
走近後才注意到，安安額頭上出了汗，急忙拿手帕給他擦乾淨。
“怎的這麼匆忙？”
“奶奶，爹爹太壞了哇。”
“嗯？怎的了？”
楊老奶奶自認自己看人的眼光不會錯，她兒子在旁的事情上或許不行，但是對耀祖應該不會太壞。
可看耀祖現在氣的臉都紅了的模樣，也不像是在撒謊。
“他想出去玩，耀祖隻能陪著一起。”
說完這句話後，安安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仿佛十分為難。
他的小心思就差沒有直接寫在臉上，楊老奶奶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板著臉故作嚴肅問道：
“唷，是你爹想出去玩？”
“嗯，是。”
安安果斷點了點腦袋，然後還補充道：
“耀祖隻能跟著一起。”
楊老奶奶看他這幅一本正經的模樣，突然就很想逗逗他，把手上賬本放到了一邊開口道：
“無妨，若是耀祖不想去的話……奶奶多派幾個人跟著你爹爹就是了。”
安安一聽這句話，瞬間就急了，急忙反駁道：
“不，耀祖也想去的。”
看見安安著急的模樣，楊老奶奶用帕子遮著唇角笑了笑，伸手輕輕拍了拍安安的手背。
“罷了，一同去吧，需得在晚膳前歸來。”
“好耶，謝謝奶奶，奶奶~”
安安小奶音特意拉長了調子，擺明了就是在撒嬌。
這一回楊老奶奶還真看不出來她的小乖孫是個什麼意思，就笑眯眯的開口問道：
“怎的了？”
安安的小手掌心朝上，遞到了楊老奶奶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
“奶奶，耀祖木有錢。”
楊老奶奶這才反應過來，對著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很快就拿了錢出來，她親手把這錢塞到了安安的衣服兜裡。
“早些回來。”
“知道啦~”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她兒子還連院子門都不願意出，如今就想帶著耀祖一起出門玩耍，楊老奶奶隻能想到小耀祖是真招人疼這一個原因。
何少爺說是讓耀祖去哄他娘同意，實際上耀祖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讓小廝找一件能外出的衣服來。
有那個小家夥出馬，他娘是不會拒絕的。
果不其然，沒多長時間安安就樂顛顛跑了回來。
站在爹爹麵前時，還特意伸手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衣服兜。
發現爹爹並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炫耀的是什麼，把衣服兜拉開了一點，讓裡麵的銀元全都露出來。
何少爺一直都知道娘很寵愛小耀祖，但是沒想到一出手居然就塞了這麼多銀元。
想當初他年少時，一個月也未必有安安這一回出門的多。
“耀祖請客。”
兜裡有錢的安安絲毫不慌，心甘情願花一點點他爹的錢來賄|賂爹爹好好努力。
“好。”
何少爺帶著耀祖出門時，又遇到了周小雅，她正在花園裡麵修剪那些樹枝的紙條。
當看見何少爺時，她震驚的手上剪子都掉在了地上，沒等上前問一問，人就先消失在了拐角處。
安安滿心都是自己揣著的銀元，壓根兒就沒有看見他娘。
何少爺注意到安安翹起的唇角，和一直按在衣服兜兜上的小手，心中狠狠鬆了一口氣。
外麵的世界還挺熱鬨，不過是短短兩三年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何少爺站在街邊，攔下了一個黃包車，抱著安安坐在了上麵。
看著這街道上的改變，一時間思緒萬千。
何少爺帶安安去的那家店，主要賣的是從國外來的一些稀罕東西。
因為這家店的背景非常深厚，三年前在，如今依舊在，甚至要比三年前看起來更興隆些。
這些東西對於安安來說都是非常稀奇的，東看看西看看，每一個都很想買回家。
何少爺把一些他覺得有趣的東西拿到了安安麵前，好方便他仔細挑選。
“爹爹，我可以都買嗎？”
安安左手抱著一個，右手還拿著一個，貪心的小模樣看起來非常有趣。
“可以，花你自己的銀元。”
一聽這話，安安成功開始肉疼了起來，把兩個放在自己麵前仔細對比了下後，隻拿了自己最喜歡的那個。
剛好在這家店裡，何少爺遇到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麵的一個朋友，兩個人打算去飯店裡敘敘舊，小耀祖也被捎帶著一起。
許久未見的朋友湊到一起，自然會上酒。
那個朋友在門窗都關上後，朝著何少爺招了招手，這幅神神秘秘的模樣，成功勾起了何少爺的好奇心，湊過去看了一眼。
宋先生隻給他看了一眼，就把東西給收了起來。
何少爺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吱聲，正準備思考怎麼打開話頭時，餘光瞥見了小耀祖，看清楚他在乾什麼後頭猛地扭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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