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2 / 2)

魔鬼的獻禮 雲上淺酌 17597 字 3個月前

二王子呆呆地消化著她的話。

“他們過得越幸福,我就越是煎熬,好像著了魔一樣,眼裡看不見嗬護我的丈夫,一味沉溺在過去的回憶中……沒過多久,他們有了孩子的消息傳來,我嫉妒得幾乎發狂。”

“我殘存無幾的理智被嫉妒心徹底蒙蔽,不斷在想,這個孩子出生後,他們夫妻的關係一定會越來越緊密,他也會離我越來越遠……於是,我動了一個念頭,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那個孩子。”女王痛苦地捂住了眼睛:“那是我犯下最愚蠢的錯誤!我偷偷學會了用暗魔法悄無聲息地詛咒產婦的辦法……我沒有傷害他妻子的意思,隻想讓那個孩子出生後,因先天不足而迅速夭折。”

結果顯而易見,女王本身不擅長暗魔法,隻是個門外漢。暗魔法又是陰私的玩意兒,施行的過程中,很容易出現偏差。

這道邪門的詛咒,便是在某個環節出了差錯,非但沒有達成目的,還無意中將一個棘手而邪惡的魔鬼引到了先王後的腹中,降生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

所以,金發碧眼的先王夫婦才會生出一個黑發紅眼的男孩——那是借宿在他們孩子身上的魔鬼最無可辯駁的特征。

因一己私欲,愚蠢無知的螻蟻喚醒了魔鬼,必將付出與血光災禍伴生的代價。

於是,魔鬼的生身“父母”、所有近旁的侍從——他們的血肉和靈魂,都成為了魔鬼睜眼後,享用的第一道祭祀盛宴。

“都是因為我的一念之差,導致我最愛的人,他們夫婦,還有那些奴仆,都……我那時已經明白自己捅出了馬蜂窩,更不知道如何麵對那個可怕的孩子。和奧奎神父商量後,選擇將他送走。可不到幾年,又死了很多人……”女王啜泣了起來:“我彆無他法,隻好將他接回王宮。可剛回到弗蘭伊頓,那個孩子就過世了。我害怕他帶來的災禍,隻好向奧奎神父求助,將他秘密地鎮壓了起來……每一天,我都在為我犯下的罪孽感到後悔,是我的狹隘和愚蠢導致了我一錯再錯!”

葉淼的耳膜嗡嗡直響。

原來是這樣……

女王說的這一段,和她依據老神父口述的故事所推測的過往,已經沒有多大差彆了。

這就是貝利爾的來曆,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二王子臉色發青,直愣愣地看著女王憔悴的側臉。在真相的衝擊之下,似乎已經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大王子抓住了女王的手臂,難以接受道:“這些事,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我?!”

“你讓我怎麼有臉說出口呢?”女王疲憊地長籲出一口濁氣。背負了十幾年、讓她愧疚難當的秘密終於公之於眾,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她抬頭,看向了貝利爾,輕聲道:“從犯下第一個錯誤開始起,我就有種預感,你終有一日會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找我複仇。你要是想殺我,現在就來吧。”

葉淼心臟一緊,轉頭看向了貝利爾。

出人意料的是,貝利爾沒有搭理女王,更加完全沒有苦大仇深、大仇得報的表情,隻是摩挲了一下葉淼的手心,歪頭道:“聽見了嗎?”

他讓女王自白,隻是因為她想知道真相嗎?

葉淼呆了呆,點點頭。

貝利爾便抬起手指,指骨一彈。

四周的景象頓時化為塵埃,飛速地旋轉扭曲。轉瞬,他們已經置身在一個空蕩蕩的大殿中,站在落地窗前了。

葉淼環顧四周,驚道:“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

“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打擾到我們的地方。”貝利爾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凝視著她:“故事還沒結束。聽了女王的話後,你想聽聽我的版本嗎?無論什麼,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葉淼心裡裝了其它事,可她對剩餘的秘密實在好奇:“你真的是先王的孩子……你是因為女王的詛咒,才來到世界上的嗎?”

貝利爾搖頭,勾唇:“我是我,他是他。”

“什麼意思?”

“女王的暗魔法詛咒,原本真的可以讓那個孩子早夭而亡。然而中途出了差錯,我借他的身體來到了這個世界。剛降生時,我並不適應這邊的環境,也控製不了那具身體,渾渾噩噩的,連自己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那感覺……非常奇怪。”貝利爾倚在窗邊,透明溫柔的月光勾勒出他清瘦料峭的側臉:“慢慢地,我開始能體會到他的喜怒哀樂,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寄宿了我。”

葉淼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纖長的睫上,輕聲問:“後來呢?”

“不到半歲,我和他就被送到了弗蘭伊頓郊外一個偏僻的小鎮中,被一群侍從撫養長大。”貝利爾瞥向她,笑了笑:“那時候,我已經比原本更適應這個地方。所以,可以在晚上出來。”

被派來照顧他的侍從,並未親眼見到怪病的死狀,但都有所聽聞。小王子天生血色的雙瞳,讓侍從們聯想到了妖異不祥的魔鬼之瞳。仿佛一旦與之對視,就會帶來厄運。

所以,他們平時都用白布蒙住他的眼睛,不讓他露出邪惡的紅眼珠。

孱弱的孩子籠罩在怪病傳聞的陰影下,如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之源。沒人肯和他說話,陪他玩耍,就連看看路邊風景的權利也無情剝奪了。他也呆滯,不懂得反抗,白天就孤獨地挨著時間。

到了晝夜交替之際,寄宿在他身體中的魔鬼,接過了主控權。

可那時候的他還很弱小,沒法如今天一樣隨心所欲地變換形態,隻能被囿在那具身體裡活動。

多虧了與魔鬼合二為一,本該一出生就被暗魔法殺死的小王子多活了幾年。但身體日漸衰弱,終究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五歲那年,薄弱的生機終於逸散殆儘,他生了一場來勢洶洶、無藥可治的重病。

原本就排斥他的刻薄侍從們,見到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發現遠在弗蘭伊頓的女王從不過問這邊的事,就越發敷衍地對待他。每日隻把基本的食水放在房間門口,仿佛怕踏進去一步,就會染上晦氣。

最後的那段時光,孩子的吃喝拉撒都在那一方小木床上進行。如此熬了一段時間,他就懷著怨恨與悲愴,被埋進了小小的棺木中。

自以為甩掉了一個燙手山芋、歡天喜地的侍從們並沒猜到,孩子被送進棺木的時候,正是魔鬼在蠶食那具身體,徹底接管它的過渡期。瘦弱的軀殼入土多日,也未腐爛。

被魔鬼徹底侵占的時刻,便是他從墳墓複生的紀念日。

葉淼顫聲道:“出來後,你殺掉了所有虐待過你們的侍從嗎?”

“我隻是借給了他力量。”貝利爾摸了摸她的脖子,微笑道:“我能感覺到他殘存的怨恨和未消散的魂魄。看在共用了一個身體那麼久的份上,臨彆前,我送了他一份謝禮,把我的力量借給了他,讓他用自己的雙手去複仇。”

魔鬼恥笑忍耐,主張複仇。神所推崇的慈悲、寬恕與大度,在地獄中,不過是虛偽、懦弱、偽善的代名詞。

葉淼敏感地縮了縮脖子:“為什麼你還是回到了弗蘭伊頓?他為什麼沒有向女王複仇?”

“當時,他還沒有離開我的身體,我猜他原本是打算向女王複仇的。至於為什麼突然放棄,我也不清楚。”貝利爾說:“其實我那時已經差不多可以脫離實體存在了,可他們卻趁機研碎了那具身體的骸骨,混入烏鴉血中,畫下符咒,就這樣,將我禁錮了起來。”

尋常的暗魔法自然傷害不了他。但如果摻入了他寄宿過的身體的骸骨碎末,他就無法不受它影響。

貝利爾垂下眼,望她:“那之後,十年裡,我沒有見過一個活人。直到你來到我的身邊。”

葉淼抿了抿唇:“囚禁你的符咒,其實早就失效了吧。”

“嗯,記得你第一天出現在我麵前的情景嗎?那時候光線很暗,其實在你摔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把符陣破壞了。那一刻起,枷鎖就開始鬆動。完全自由,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想到他真的被關了十年,葉淼就很難受。可想到他假裝人類戲弄自己的事兒,就又氣不打一處來,胸膛一起伏,怒道:“那你還騙我?騙我不能離開地下,還假裝成人類來戲弄我!”

枉她一直以為,貝利爾是個孤單、天真又依賴她的人類少年。從未想過他的本性會如此地邪惡和狡猾。

貝利爾笑了笑,眼神忽然變得有點危險:“被關在地底的日子,我連實體也化不出來,既孤獨又難熬。在第一年,我許了一個承諾,誰能放我出去,我就實現她一個願望。第五年,我加碼了承諾,誰把我放走,我就實現她三個願望。可依然沒有人來。到了第十年,我的怨憤和孤獨再也無法平息,所以,我許下了第三個承諾——不管來的是誰,我都要當場吃掉她,讓她為我獻祭。”

彼此對視了幾秒,葉淼的後背驀然泛起一陣寒意。

她知道,他沒有開玩笑,這個吃是真正意義上的吃。

她有點艱澀地從喉中擠出了一句話:“……那你,為什麼當時沒有吃掉我?”

“我太久沒見過人類,想多看你一會兒才吃掉你。”貝利爾說:“誰知道,這一看,我發現你本來就活不了多久。”

葉淼一愣:“什麼?”

“還記得你掉下去的時候,這個地方很疼嗎?”貝利爾伸手,壓了壓她的肋部:“當時如果我不管你,你很快就會死去。也許是因為好奇吧,都還沒和你說過話,你就要消失了,所以,我吻了你。”

葉淼怔了怔,臉頰驀地紅了。

她想起了貝利爾的治愈能力。也就是說,那時候,她半夢半醒間感覺到有人壓著她在親吻,根本不是錯覺,是貝利爾真的在親她!

難怪在地下時,肋部明明疼得不行,一呼一吸都像有銳利的針在紮。睡了一覺後,非但痛楚徹底消失,連一點淤血也見不著。

“結果,親著親著,我就改變主意了。” 貝利爾的手指夾起了她的一縷長發,繞在指尖轉動,眯眼一笑:“你猜為什麼?”

葉淼不由自主就被他的思維帶著走,仰頭,迷茫地看著他:“……為什麼?”

“因為……”貝利爾用那縷頭發搔了搔她的臉頰,俯身在她耳朵旁,挑逗地吹了口氣:“我對你產生了性|欲。”

昏迷中的少女彌漫著苦悶與忍耐、歡愉與沉溺的表情,就猶如一塊多汁又甜美的水蜜桃。再擠一擠,就會滲出更多甜漿。

一直在不住地嗚咽、輕微地反抗,最後,卻還是將手搭到他的肩上,給了他一個軟軟的擁抱。

葉淼渾身一顫。

“隨之而來的就是好奇心,我突然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還想看到你繼續露出那樣的表情。可是,我又擔心你會被我嚇走——即使沒見過我的真麵目,也還是有很多人畏懼我。所以,我變成了我還是人類時的模樣,來接近你。”

葉淼的嘴巴微微一張。

“從來都沒有人對我好過,雖說我不渴望人類的關懷、善意、憐惜和愛意,但我曾經在那具小小的軀殼裡活了五年。那個孩子臨死也在渴求這些感情,我也被迫感同身受著。漸漸地,我也對這些感情產生了好奇心和渴求欲,想知道被人溫柔地愛著的感覺,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後來,我就遇到了你。”

貝利爾輕輕地摩挲她的臉頰,笑靨猶如夜空下搖曳的罌粟,妖異得足以動蕩人的心神。

“事實證明,這種感覺,真的好極了。隻要嘗過,就不想失去。我從來都沒有享受過被人喜歡,被人寵愛的感覺,隻有你這樣對過我。你對我越好,我就越不舍得告訴你真相,因為你一定會被我嚇走。”

他不是人類,是糅合了各種欲望的魔鬼。

迂曲、誠實與純潔的求愛與他無關,最直截了當的誘惑、掠奪和侵占,才是他的本能。

葉淼感覺他在給自己灌迷魂湯,深吸口氣,拚命回憶他做過的讓自己不爽的事:“既然你早已自由了,為什麼我說要救你出去的時候,你還什麼都不說?看我涉險很好玩嗎?”

“我隻是太喜歡你為我認真又努力地做一些事情的樣子了,這讓我感覺到,你很重視我。”貝利爾眨了眨眼睛,誠懇道:“抱歉。”

葉淼氣鼓鼓道:“不要跟我說抱歉!你其實根本不覺得對不起我吧。”

“用了欺騙的方式接近你,我很抱歉。可我並不後悔。”貝利爾觀察她的表情,補救道:“我該怎麼樣做,才能讓你消氣?無論什麼都可以。”

他的城府太深,還騙了她那麼長時間。如果他擺出最初逼迫她時的那副強硬又恐怖的模樣,吃軟不吃硬的葉淼,也許真的會破罐子破摔,和他吵個天翻地覆。

可現在,貝利爾卻是一副“怎麼樣都好,反正你不可能甩掉我”的溫柔又耐心的牛皮糖模樣。左一句“喜歡你”,右一句“沒人對我好過”。明知他最擅長的就是偽裝,葉淼卻還是被他弄得有點心軟,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憋了半天,惡狠狠道:“好啊,你能讓我和我的家人團聚嗎?如果你做到了,我就考慮一下。”

事實證明,她低估了貝利爾的能耐。或者說,他趕上了一個極好的時機。

亞比勒的王室剛經曆過一場大型政變,二王子和他的黨羽被一一剪除、投獄。女王受到此事波及,大病一場,稱病不見人。

大王子在知曉自己的身世後,消沉了兩天,便重振旗鼓,代管女王的政務。據說,他現在和以前比起來,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不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了。

或許,每個人都需要經曆一個命中注定的坎,才能真正地成長,並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這場政變影響了不少貴族和官員,也空缺出了部分職位。勢力洗牌、重置心腹、定奪叛臣的罪名,都需要耗費國王的大量精力。就在大王子分|身乏術之際,從邊境傳來了一個壞消息。

瓦裡塞丁那沉寂已久的亡靈軍隊,在某天深夜,毫無征兆地卷土重來,突破了亞比勒的邊境!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久等啦,醞釀了一波超粗長噠,誇我!!!╰(*°▽°*)╯

接下來心機女婿要跟著老婆回娘家(?)了。

4.5淩晨修完文啦,劇情沒有大變不過基本每句都重寫過,順便在某些和諧詞中間補了分隔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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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甯淵、絳絳啦、小太陽、到我這 4位姑娘的地雷!

感謝荼蘼與薄荷 姑娘的手榴彈!

特彆感謝改名專業戶姑娘的深水魚雷!

謝謝大家!血槽已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