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麼事要聊啊?”池晝不客氣的說,“不就是想拉方棋入夥,到格鬥場跟你打/黑賽麼?”
他不等上校說話,就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林恪知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彆傻了,趕緊起來吧,再不回去就十二點了。”
林恪知如夢初醒,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離奇了,不來點酒精,他怕自己會瘋掉。
“方棋,”池晝的手規規矩矩的搭在沙發靠背上,溫和的說,“有機會再見。”
夏野看著他拍過林恪知的肩膀,像個熱心的哥哥一樣勸他早點回去後,再聽見他這麼平淡的跟自己道彆,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當年是他給池晝找地方住,找東西吃,幫他包紮傷口,偷偷給他買酒,又不是林恪知。
夏野避開池晝的目光,不鹹不淡的回答:“再見。”
估計是沒什麼機會再見的。除非池晝親自上場跟他爭奪“赤霄紅蓮”。
“嗯,回去路上小心,”池晝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他的冷淡態度,一路把他們送到格鬥場門口,還貼心的叮囑道,“方棋,上校跟你說什麼,你都彆相信,好孩子不能去打/黑賽啊。”
乍一聽見池晝說他是“好孩子”,夏野差點停下來跟他理論。
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彆不喜歡聽見池晝這樣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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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夏野和林恪知後,池晝重新回到了辦公室。
“今天這麼熱心啊?”上校已經喝了個半醉,正癱在沙發上,對池晝冷嘲熱諷,“就這麼想跟我搶人?歇歇吧池晝,你看他那樣子,像是能跟你去軍部的人?”
夏野不在,池晝一掃剛剛溫和的模樣,神情中帶著幾分冷硬和肅殺。
他抱著手臂,警告上校:“不用打他主意,很快就是我的人了。”
上校不知道夏野的來曆,真以為他是從十區打上來的野路子哨兵,但池晝心裡清楚,夏野以第一名的成績入校,日後必定會加入軍部,成為聯盟的中流砥柱。
“你就這麼肯定?”上校狐疑的打量著他,“我看不一定吧。他那眼神你沒看見?跟狼崽子似的,不服管,這種人能跟著你去軍部?規矩一堆,乾什麼都要打報告……”
他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堆,池晝都懶得理他。
等上校說完了,池晝才淡淡的開口:“說夠了?”
他越過一排燭火,走到上校身邊,壓低了聲音:“我問你,是不是有‘赤霄紅蓮’的消息?”
格鬥場以“赤霄紅蓮”做賭注,吸引了各路人馬前來,夏野隻是其中一員。
池晝跟他一樣,也是為此而來。
少年的眼角微微上挑,瞳仁是漂亮的深記棕色,眼尾有一顆細小的痣。
明明是帶著點弱氣的長相,眼神卻冷得嚇人。
那雙貓似的眼睛裡沒有一點感情,像是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偏偏臉上又帶著點笑,乖巧的坐在上校身邊,手裡捧著裝滿炸雞的盤子,顯出幾分天真懵懂的味道。
池晝看向他的時候,他就任由他打量著,權當他的目光不存在。
欲蓋彌彰。
池晝眼中笑意漸濃,他幾乎可以確定了,這就是夏野。
五年過去,夏野其實變了不少。
少年時代的夏野瘦骨嶙峋,手腕細得像是隨時會被折斷,隻有眼睛裡的光是亮的,顯現出毫不掩飾的野心。
一種拚了命也要向上的瘋狂暗藏在他的眼中,令池晝忍不住想伸手拉他一把。
現在的夏野則內斂了許多。
旁人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他好像將所有的想法都封存了起來,不需要任何人去了解。
即使是在這樣的場合,坐在地下格鬥場管理員辦公室,被他和上校一起審視,夏野仍舊不慌不忙,巧妙的繞過每一個給他挖坑的話題,一點把柄都沒讓上校抓住。
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了。
池晝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看向林恪知。
林恪知一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立即像隻受了驚的鵪鶉一樣,縮起了脖子,連咬炸雞的動作都僵硬了。
這才是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反應。
夏野太平靜了,平靜得滿是破綻。
很少有人見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除非這個人見過他。甚至,跟他有過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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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晝沒有戳穿他,隻是好整以暇看著他,直至夏野的動作有些許不自然,他才移開了視線。
“上校,你今天準備得很敷衍嘛,”池晝指指茶幾上的碟子,狀似無意的抱怨,“醬料太少了。”
夏野手上動作一頓,不再像剛剛那樣把醬料蘸滿炸雞,隻是淺淺蘸了一點。
上校抬眼一看,才發現蒜香黃油醬竟然隻剩下了一小半,不禁嘀咕道:“這東西這麼好吃?以前都是被剩下的。”
“是啊,”池晝漫不經心的說,“這個口味很特彆。”
上校大口咬著炸雞:“跟我還打什麼啞謎。”
他招手叫過旁邊的兔女郎,豪爽的吩咐:“再拿點蒜香黃油醬過來,”他指指沙發上的人,“他們都愛吃,”又指指自己,“隻有我不喜歡,給我拿番茄醬。”
“你是老派人了,”池晝的笑容裡帶著點揶揄,“我不一樣,我和年輕人有話題。”
上校又從鼻孔裡嗤了一聲,顯然很看不慣池晝非要跟年輕人紮堆的作派。在他的心裡,什麼年齡就要有什麼年齡的樣子,就算哨兵活幾百年都是那副樣子,心理上總得成長一下,不是嗎?
池晝不置可否,完全忽略了上校的態度。
他甚至拿起一塊炸雞,對林恪知和“方棋”提議:“要不要碰個杯?我看星網上年輕人都這樣。”
記上校像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作為一個古地球迷,上校至今拒絕使用星網,堅持使用主機電腦查看古地球時代的互聯網遺產,完全不知道星網上的流行趨勢。
夏野有點緊張了。
事情朝著他完全沒想到的方向飛速發展,他不知道池晝是這麼愛開玩笑的人。
池晝一本正經的拿著那塊炸雞,林恪知環視四周,見上校和夏野都沒有動作,隻好戰戰兢兢的舉起了手,不敢讓聯盟之光的提議無人搭理。
林恪知跟池晝輕輕碰了下炸雞,學著星網上的熱門視頻,叫道:“cheers!”
池晝隻是點了點頭,繼續看著夏野。
林恪知左看右看,完全摸不著頭腦。
不是要碰杯嗎?他不是已經捧場了嗎?池晝還盯著夏野乾什麼?
夏野悄悄鬆了口氣。他平時在學校和兼職之間兩點一線,根本沒時間看什麼星網熱門視頻。
剛剛池晝提議的時候,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擔心那是某種試探,而自己如果沒有做出正確的回應,就會露出破綻。
現在看來,池晝的提議隻是為了調動氣氛而已。
夏野學著林恪知的樣子,用炸雞輕輕碰了碰池晝的炸雞:“cheers。”
他不太習慣這樣的表達方式,但如果這是池晝的愛好,他不介意配合一下。
“cheers,”池晝笑意溫和,“很高興認識你,方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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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野隱隱覺得有些奇怪,卻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勁。
填寫格鬥場的報名表時,他沒有斟酌太久,毫不猶豫的寫了假名。
沒有人規定不能使用假名參賽。每年都有缺錢的軍校學生喬裝打扮進來混學費,他不過是其中一員而已。隻是他的目標更加明確。
但是,當他坐在上校的辦公室裡,被柔和的燭光包圍,聽著池晝叫他“方棋”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該這樣。他應該早就習慣了用假名混跡於各種地下格鬥場才對。
夏野不動聲色的看向池晝,他想找出這種不自在感的來源,但池晝似乎隻是隨便說說,已經斜倚在沙發上,跟其他人聊了起來。
“小林,你是第一次來格鬥場?”他的聲音聽起來分外愉快,“厲害啊,第一次就贏這麼多錢。”
林恪知緊張的點頭,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這麼緊張乾嘛?”上校打開酒櫃,取出一瓶威士忌,“我們又不會把你吃了。”
林恪知乾笑道:“運氣,運氣而已。”
“彆說運氣了,今天這場我都沒料到,”上校將四個酒杯一字擺開,“哈,一擊必殺!我們的王牌就這麼沒了。小方,你是在哪裡學的?”
上校將酒杯挨個推到他們麵前,威士忌金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晃動。
林恪知端著杯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總覺得上校話裡有話。
夏野早就料到上校會問這個問題。
橫空出世的少年天才,一路贏下比賽拿到“赤霄紅蓮”,被請去上校的辦公室是遲早的事。
記他出發就設想了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此時平靜的回答:“沒學過,我以前在十區打的。”
上校意味深長的笑道:“原來是比賽裡打出來的。”
他點點夏野麵前的威士忌:“嘗嘗?十一區出產的好酒,外麵可買不到。”
夏野沉默的看著那杯酒,心中有些懊惱。
他之前注射了基因抑製劑,現在不宜喝酒。
酒精會跟基因抑製劑產生反應。輕則會有副作用,頭暈目眩或是過敏紅疹,重則會使基因抑製劑直接失效,精神力再次暴走。
地下格鬥場裡經常會使用這一招,防止選手們在賽前使用藥物。
夏野其實想到過這個問題,但按照他的推算,至少要等到賽程過半的時候,上校才會邀請他去辦公室。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如果精神力在這裡暴走,上校會馬上發現他其實是個向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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