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5.有條不紊(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667 字 1個月前

“拿紗布按住, 五分鐘後就不出血了,今晚注意不要洗澡洗頭,彆受涼, 喝熱水, 如果有發低燒,彆緊張, 高燒不退了及時到醫院來。”

“一般三天內如果沒有發燒的話, 差不多就是有抗體了。不過也要注意,去疫區還是要戴口罩的,而且尤其不要讓跳蚤咬到……注意事項你們應該都被教過了吧?明早再來複習幾遍。”

“這幾天不要吃生冷, 也彆吃太刺激的東西, 打了疫苗以後,身體弱, 腸胃炎也容易發作, 雖然要進補,但也彆給供應大葷, 腸胃受不住,反而容易出事。”

天色已晚, 但晉祠前的大片空地上,還是人頭湧湧, 上千人分為若乾組,在供桌前排隊, 而臨時征用了供桌的,正是遠道而來的救災隊。救災隊員都受過簡單的注射培訓, 麵前都放著一個大缸,大缸裡泡滿了針頭,散發出刺鼻的酒精氣息。葛謝恩這些充當護士來打下手的隊員, 隨時把用過的針頭取下,扔進去消毒,又從消毒時間較久的區域裡,取出針頭來重新給注射器安上。

——雖然這麼做,無法做到醫書中所說的,注射器最好是一次性使用,但條件的確有限,就是在買地,疫苗也是這麼打的,就這些針頭都是醫院的貴重財產,因為要把不鏽鋼做成這樣細而中空,是不容易的,針頭雖小,但卻可能是物資中珍稀程度僅次於疫苗的部份了。

帶來的四千多份疫苗粉,占滿了幾個大箱子,今晚取出了一大半來,由晉陽這裡礦醫院已經製備出的生理鹽水來融化,搭配出的疫苗原液,這會兒被安放在幾個大玻璃瓶中,由寶貴的橡膠塞塞好,救災隊員們仔細地瞄著針管上的尺度,取出相應的份量,注射進這些受苗人員的大臂裡。

其實,注射這一步,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為這是肌肉注射,打手臂可以,打屁股也可以,隻要注意彆打在血管上就行了。關鍵是這疫苗原液的份量必須嚴格遵循標準,多了,怕毒性太強,人體承受不住,真的發出病來,少了又怕沒有效果,無法形成免疫力。

所以,即便注射動作簡單,這也不敢交給彆人來做,從檢驗鹽水質量、調製疫苗、分裝、注射,都要救災隊的人來做,和天花又是不同了,現在的天花疫苗,雖然價格也高昂,但接種已經非常簡單,一般的赤腳醫生都能勝任了。

能被針頭刺入胳膊,彆說在敏朝,在買地都是身份的象征——進醫院、做手術,吃仙界的小白藥片、打吊瓶、打針……這些詞兒,比多昂貴的衣服,多難得的仙器都能讓人羨慕,仙器再難得,也有見到旁人使用的時候,可打針打吊瓶,很多時候有錢都買不來這樣的體驗!

排隊等候注射的壯漢們,臉上也都是受寵若驚,戰戰兢兢地望著隊員給自己打針,彆提多聽話了,讓他們彆動,就一動不動,對於針刺的微痛,也是滿臉驚喜,當成了一種天神的賜福一般,在那裡回味無窮了。

這些壯漢,大多都是範家礦工,而且是精挑細選出來,又忠誠又忠厚,而且比較聰明能乾,身子骨也壯實的礦工骨乾,葛謝恩不知道這是誰出的主意,但她認為,範家的決定是很明智的:救災隊起到的是傳幫帶的作用,不可能讓他們幾十人把所有活都乾了,做事的人,除了健康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組織性,組織性越強,救災也就越簡單。

而比起農戶,礦工的組織性無疑要強得多了,文化水平也高得多,很簡單的表現——雖然如今的官話,可以說就是北方土話,但山陰的百姓,很多是聽不太懂官話的,本來有五成不懂,一慌亂,七八成也不懂了,雙方的交流就很滯澀,想要把救災的知識教給大家,也很困難。

可這些礦工就不同了,他們基本都能聽說官話,還有一些可以讀懂拚音,至於簡單的計算,這個葛謝恩目前還不知道,但猜測也是能夠勝任的,畢竟礦工之中,很多工種都需要計算能力,比如現在采用藥火開礦,那就要求礦工能精確計算藥量,所以這些幫手中必然有數學成績很不錯的人在。

這樣的人,這時候就可以當全勞力來用了。當然,礦工們也覺得自己被挑選出來幫忙,是一種殊榮——本來麼,大家都害怕得病,能打疫苗,就相當於得了一麵免死金牌,要他們去乾點活,還有什麼不願意的?雖說勞累肮臟吧,但平日在礦井裡活也不輕鬆,這邊的報酬還是礦山的雙倍,又是為家鄉賣力,被挑選進來的眾人都是乾勁十足,精神百倍,這要是光看晉祠這一地,還真不知道晉陽一帶的鼠疫,已經綿延了好幾個月,近來城裡至少死了成千上萬人呢。

之所以一到就立刻組織打疫苗,是有原因的,鼠疫疫苗注射之後,不是說馬上就獲得免疫力,可以開始乾活了,即便不發燒,也需要大概一周時間,才能獲得對鼠疫的免疫,這期間都要好好休養著。所以疫苗是越早打越好,即使今晚打不完,早一天有人能出來幫忙就是好事。葛謝恩等隊員,第一天晚上就熬了個大夜,第二天又忙碌了大半天,把數千份疫苗全都打完了,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打針也是體力活,回去睡了十幾個小時,第二天,一個個累得手都抬不起來,手臂都是酸脹浮腫得厲害。

接下來的幾天,這些人基本就在晉祠內休息觀察了,救災隊也不敢怠慢,輪班去巡邏查看,有發高燒的,就立刻送到奉聖寺去,那裡是山陽醫療隊的駐點,大夫們稍微休息一下,也立刻就抓緊工作了,他們把救災隊帶來的藥材,以及範家提供的存貨,晉陽其餘勢力捐過來的藥材,統一整理配伍,又找了幾個病人來,根據本地的鼠疫病人脈象,開了方子,這幾天都在抓藥,同時預備炭火、煎藥罐等等,為之後的行動做準備。

葛謝恩也是在這一次才知道,由於新式藥片那肯定是非常珍貴的,每次瘟疫,其實都有大夫開方的環節,因此,雖然新式教科書上,沒有提到鼠疫在各地會呈現不同的特性,但根據老式理論,治療瘟疫也要結合地氣、脈象、天時,所以,哪怕是一種瘟疫,使用的藥方還都不太一樣呢。

就這樣,一半是休整,一半是巡邏、準備,被眾人寄予厚望的救災隊,到晉陽之後,還真是頗為蟄伏了幾天,這才真正出現在人前:這一次他們的人數就很多了,要做的事也很繁雜,買地來的救災隊伍,起到指點和顧問的作用,具體的事情都由範家礦工來做。此外,城內各大戶,包括衙門、晉王以及特科使者,也都遣人幫忙,同時送來物資,或許是作為交換,也有兩百支疫苗是注射到一些明顯身份比較高貴的人士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