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5.有條不紊(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667 字 2個月前

隻要是救災,不可避免地就有物資分配問題,而隻要有物資的分配,就難免有貓膩在,葛謝恩這一次倒沒什麼感覺,主要是因為晉陽做主的是範家,而且人人都害怕疫病,凶險晦氣,就是疫苗也不是什麼十全十美的東西,減毒疫苗體弱的人反而不能注射,所以沒有出現一些特權現象,即便如此,一些台麵下心照不宣的交易,依然存在,而救災隊員們對此也早已司空見慣了。

他們對於這種事說不上多麼反感——也談不上放任,有招治,比如李苟盛就要求所有接種疫苗的人都要住在晉祠,免得帶毒回家,傳染了家裡人,而這些人隻要沒有發燒,表現無異常,也就會被順理成章地編入救災隊做事,容不得他們偷懶——“這每一針疫苗都是昂貴有用的東西,隻要接種了,就要去一線奔走,不然,豈不是浪費了六姐的良賜?”

衙門中的捕快、縣官等等,也是接種了疫苗,這倒也是應該的,因為這之後的行動需要他們出麵:由這些吏目帶路,挨家挨戶地去搜發燒的病患,把他們都拉到晉祠來,在奉聖寺封閉治療。

救災隊每日把死人拉出去焚燒,同時再組織一部分人,下到裡坊中去,讓各家沒患病的人都組織起來,給自家消毒、滅鼠、滅跳蚤,向眾人宣講防疫的知識。這樣,病人被拉走了,死人燒掉了,活下來的健康人士,儘量地遠離了傳染源。

再加上後勤隊運轉起來,不斷提供礦石滅鼠藥,又去清潔水源等等,不過是七八日的功夫,整個晉陽城的氣象也為之一新——雖然疫情遠遠說不上結束,但至少大家敢於走出屋子去乾活了。

街坊臉上,雖然還沒有笑容,但恐懼也褪去了不少:家裡有人在醫院的,哪能不擔憂的?但至少本人的性命是保住了,大概不會跟著得病。人性的根本,畢竟是自己的利益,憂心歸憂心,但心底畢竟也有一小塊最深的恐懼少加緩解。

而且,好像責任從自己身上轉移到了衙門那裡:親人死在自己家裡,是自己沒有本事,沒有辦法,但好像死在醫院裡,就可以去責怪大夫沒儘力、官府狡詐……不管是不是這樣,自己心底的罪惡感首先就減輕了很多。

“那能集中起來肯定是要集中起來的,在自己家裡,湯藥都沒得喝,過去了還有免費的湯藥。要說死的人多,去了就回不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這病的確凶險啊!”

在街坊之間,的確也有了一些對奉聖寺繪聲繪色的傳說,把那裡說成是修羅地獄似的,現在,晉祠附近的農民都逃得差不多了,除了救災隊之外,根本沒人敢靠近,就是因為據說那裡每天都傳來垂死之人的慘叫,送去的病人,連名字都留不下來,都在裡頭挨個灌毒藥,毒死了就往那沒日沒夜都燃燒著的焚屍堆裡一丟……那裡已經成為了枉死城的入口,每日都有上千人死去雲雲。

這些傳聞,當然不乏誇張之處,讓人心驚肉跳,為家屬擔憂,也增加了對醫院的恐懼,但總體來說,街坊對於發燒強製收容的事情,還是持支持態度的,這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他們也怕被傳染,其次來說,的確在家也沒什麼用處。

這病基本是藥石罔效,隻能自己扛著,送去了還能喝點湯藥——如今是起大疫的時候,藥鋪全關門了,在自己家裡根本吃不上藥,就算明知奉聖寺照料得也一般,但就衝著這藥,也得把人送進去呀。

“大人,您要是有空閒,回了晉祠,能幫著打探一下我家老婆子的消息麼,都叫她連年家的,就是我們街坊三天前送進去的,進去之後也沒了音信,我這裡給您磕頭了!”

救災隊員辦事時,常常能聽到這樣的請托,百姓們當即就有下跪叩頭乃至出血的,但他們也不敢輕易答應,多數含糊著就過去了。因為救災隊員也不被允許靠近奉聖寺,他們住在晉祠的另一區域,多為晉王府的管事在本地置辦的農莊中。

理由是很顯然的,雖然他們有免疫力,但奉聖寺現在空氣裡應該全是鼠疫病菌,在周圍走一圈,出到外頭都有傳播疾病的危險,越是走街串巷的救災隊員,就越不可能讓他們過去哩。

隻有少部分救災隊員,是可以出入奉聖寺的,但他們相應的也不能進城亂走了。若是要說的話,這些救災隊員,連著醫生在內,所在的崗位才是最危險的。在如此高濃度的病菌環境中,就算打過疫苗,也有被傳染的可能——而葛謝恩便正是這些隊員中的一個。她的危險評級也因此首次達到了最高級彆——和直接參加正麵戰場最前線一樣,隨時隨地都處在生命危險中。

這樣的危險評級,會在她的履曆中占據‘標紅’一筆,成為她資曆中的一大亮點,在同等條件下,有標紅條款的吏目一般都是優先提拔。因為他們的確是經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考驗,就猶如現在的葛謝恩——這個十六歲的少女,正在滿地的哀嚎、尖叫和汙血中,捧著藥罐,麵無表情地往前走那!

光是這副景象,就足夠摧毀一個文弱書生的心智了,真還應了城中的傳聞,猶如那枉死城門大開,修羅地獄重現了一般,而葛謝恩居然可以做到麵不改色,時不時地踢開病人伸來的手,踩著滑膩的血痰,跪下身子觀察病人的情況——她甚至還試圖給其中一些病人喂點藥湯下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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