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女進士們的去處(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10377 字 6個月前

良妃王氏, 不但考的都是男卷,而且還考到了榜眼,距離狀元隻差0.5分?

這個消息, 彆說是特科考生了, 就連一般來喝茶的百姓也是大感興趣議論紛紛, 都圍著報子要問細節,“如何女眷也能考男卷的?”

“怪不得她要離婚出宮那!原來倒是個特科的奇才, 原在宮中的確是耽誤了的!”

“話不能這樣說,許是此女事前就知道卷子……這原是安排好了的, 本來還要點做個女狀元呢,卻被那叢文浩暗地裡殺出,用無懈可擊的卷子奪走了到嘴的第一名……”

或許是因為買地話本的普遍流行,這種所謂‘扮豬吃老虎’的打臉套路,在眾閒人中已很流行了,此話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歡迎, 並且讓很多人都好奇起了叢文浩的年歲長相, 又道,“這特科狀元必定是個年幼的富貴公子, 身邊不乏紅袖添香,今日之事後, 說不得連良妃都要對他另眼相看——隻是越是如此,越遭聖忌, 隻怕陛下對良妃癡心不改, 要找狀元郎的麻煩,有意給他許配個公主,壞了兩人的因緣呢!”

“哪來的田舍郎, 千挑萬選取出來的特科狀元,焉得讓他做駙馬?你可見過哪個駙馬做高官的?”

周圍不乏有人笑道,“這是才子佳人的話本看傻了,我知道了,最近一定是看了那《虎鼎記》,那話本寫得古裡怪氣的,一個小混混,是個女人都愛他,這是見一個收一個的套路,便照搬到這兒來了!”

“叢書生我見過,四十多歲了,背都駝啦!”也有人指點著報子帶回來的榜單大聲說,“人家出生年份寫著呢,偏你啥也不知道還愛亂說,倒害咱家腦子裡都編排一出戲來了!”

說到這裡,眾人也是噱笑,那說話的年輕人不服氣道,“呸!四十多歲怎麼了,說不準良妃也四十多歲了呢!”

得,這是個連皇帝的年歲都不知道的鄉巴佬,隻怕還把皇帝當成了前朝那在位不到一個月便去世的,才會有這樣的誤解,眾人一聽,益發笑起來了——雖然在天子腳下這有些罕見了,但其餘州縣中,這種現象其實卻又很正常了,畢竟,各地的消息傳遞不便,且皇帝和眾人的生活距離實在非常遙遠,若是有人在天子駕崩時正好蟄居鄉下數月,回城之後很可能就直接換到當今了,把當今皇帝當成其父,仔細想想雖然荒謬卻也很自然。

“彆瞎扯了,那我們還說王娘娘本來考了狀元,是被壓了那0.5分呢!”

女座裡,也有些性大的女考生,隔著屏風開始為王良妃張目了,“良妃要考特科,是她自己的主張,必定是極為擅長的,又何來的事先知道卷子一說?要知道,如今天家還肯讓她參考,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哪還會格外給予什麼待遇呀?又焉知道她是否考中了狀元,就是因為原本的風波,那群考官苦心孤詣,特特地找了瑕疵出來,給她壓了分呢?”

這也不無道理,有些牆頭草般的聽眾,不免也是點頭稱是,一會兒相信良妃是事先看了卷子,一會兒又相信良妃是被壓分了,隻是那叢文浩,原本因是狀元而得到極大的關注,現場敷衍出了什麼一路收美一路打臉的趕考路傳奇,但卻因為過早被叫破了年紀,還是個駝背,立刻打消了眾人對他的興趣,原本和王良妃的緋聞也煙消雲散,大家還是圍繞著王良妃爭論不休,也有些利益相關的男特科生,卻是顧不得議論這些,都去照壁前頭看榜了。

“大家不用急!”

又有消息靈通的百曉生般人物,高聲說道,“往年都會有人收集正科進士卷子,合訂出集的,今年也不例外,應該會把前十名的卷子,照樣的翻印出來,結集出賣,到時候大家買來瞧一瞧,就知道狀元和榜眼的卷子差在哪兒了!這都是有公論的,再隱瞞不得!沒準這0.5分就是少寫了一個解字呢?!”

這倒也的確是往年的慣例了,不過正科的話,一道題目大家各自的答卷全然不同,所以一般都是把全榜三百多的答卷都收集進來,而且是默認不寫錯字的——正科有謄抄員,本來考官看到的也不是第一手的答卷,字跡都是一般。而特科就不一樣了,考官直接看一手試卷,而且填空題這種丁丁卯卯的東西不算,大題有步驟的要寫給分注解,扣分點、給分點都要寫出,甚至還要刊登樣卷分析,解析考官出題時要考察的考點,給分的標準等等,用買地考生的話來說,‘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

這也是從買地的考試中學來的規矩,所以,公布前十名的卷子,的確可以幫助其餘考生來分析考點,多數是用原卷油印,考生的卷子將完全如實的呈現在考生麵前接收檢閱。有沒有乾貨,完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所以雖然百姓茶客中,有人對王良妃的成績不可置信,認定了其中存在陰謀,真正參考的學生們反而道,“特科的三卷批閱是彼此獨立的,誰也不知道其餘兩科的分數,想要動手腳可沒那麼簡單。且若真不會,就是考過了,日後在工作中也要露馬腳,十之八.九是巧合罷。”

“是了,之前就曾聽說,宮中的算學水平極高,陛下就是算學大家,便連皇後娘娘都極是出眾的,這一次考男卷數學的也不止良妃一人,還有許多宮女,以及另數名宮妃,隻是她們大約名次在後,不如良妃顯眼罷了。”

“我們在私塾讀書時,除了買地的考卷之外,還要托關係去找《宮中秘卷》來做,宮中調養出的妃嬪宮人,算學怎能差了?看這王娘娘算學是148分的高分,還勝過叢狀元10分,她的分數多輸在化學上——大概是宮中不便做實驗的緣故!”

“誰知道這叢狀元又是個什麼來曆,化學竟能考到146分,足足拉了王娘娘13分!哪怕是買地的考生來做這卷子也未必能做得到滿分罷!”

“——我聽說這特科卷子還是從買地借了出題組來出的呢,今年化學真特彆的難!”

“你們不認識叢文浩啊?他——他原就是京郊白雲觀的道士啊!師承邵真人一脈,原來修的就是丹道,你說他化學能不好嗎?買活周報說得明明白白的,煉丹就是化學反應——”

“什麼?!叢狀元原來是道士?!”

驚叫聲中,大家對叢狀元的興趣一下又熊熊燃燒起來了,不少人感歎道,“這怕不是,‘一顆金丹吞入腹,文曲星君入命來’!”

“說啥呢?特科狀元而已,文曲星那不是正科狀元嗎?”

“你小子是《蜀山劍俠傳》看多了罷!”

眾人一聽這話,也有笑的,也有罵的,還有些血氣方剛的年輕正科書生,起來要找給叢文浩抬身份的人掐架,茶館裡亂哄哄笑鬨得不堪,此時已經有人把黃榜抄來了,到處叫賣——也算他筆頭快,不少人買了來大聲唱分,擦汗道,“這要是正科,唱榜也快,特科的分數實在複雜,還要唱三科分!慢得忒吊人胃口!”

“這麼說,特科還可以分為數學狀元、物理狀元和化學狀元了?”不少人第一次來聽特科的榜,也發現了新的亮點,不由得興奮起來,“這麼說,王娘娘是數學狀元啊!”

“這不好說的,或許有數學149、150分的人還在下麵呢,隻是因為另兩科拉了後腿——除了總分榜以外其實還需要單科榜啊!”

眾人一邊唱,一邊議論,等到黃榜唱完,藍榜也抄回來了,藍榜狀元赫然是任容妃——而且任容妃的算學考的也是黃卷,這個在小分裡是有備注的,物理、化學她考的才是藍卷。眾人聽了,都是嘖嘖讚歎,道,“該她們兩個出來考特科!”

其實,剛才的黃榜中還有七八個名字,都是女子,隻是名次未必高而已,多在二百名開外,因此眾人並不留意,但衛妮兒等考生彼此詢問,卻是多少都知道她們的身份——並非是宮外民女,而是宮女子出來考的特科,考完了又入宮服役去了,並沒和眾人往還。

不過,光是如此已經足以讓眾女子與有榮焉了,都是笑道,“看來,女子果然擅長算學,擅長理科,宮女子比我們多上了幾年學,算學普遍就考得好,不過是物理化學拖後腿罷了!她們還是一邊乾活一邊偷閒讀書的呢,論條件真不如同榜這些男進士們!”

像衛妮兒這樣,本來因為自己水平而懷疑謝六姐聖訓的考生,看來為數還不少,因此,她們為黃榜女進士高興的勁頭是很真誠的,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也都知道了彼此這份隱秘的擔憂,於是都放鬆地笑了起來,彼此更感到親近,隻是不便說話,都在側耳細聽藍榜念名,時不時又有人捂嘴小聲驚呼——這是已經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從各人的反應,此時也可以看出大家的自信程度了,譬如張九娘,她也在十名之內,而且考的是黃卷數學,分數也有130分,這是很可以自傲的分數了,比不少男進士都高些。不過,她是坦然自若的,嘴角含笑,對於眾人的恭賀不過頻頻點頭回應而已,一看就知道有必中的信心。

其餘那些女娘們,比她更大氣的幾乎沒有,或是強壓欣喜,故作矜持,或是喜極而泣,便連衛妮兒這樣掌得住的,聽到自己考中藍榜158名,不知為何也有淚水奪眶而出,倒引得錢生生和她一起哭了一回——錢生生倒是沒有絲毫懸念,名落孫山,不過她已多少預料到這個結果,畢竟考完估分之後,大家心裡都是有底,聽到250名女進士的總分,還在200分左右,沒有下到150,總分不過是100多分的那些,便可知道自己多數是沒有被錄取的希望了。

三百進士的名單,基本是不會更改的,主要是因為和正科看齊的緣故——若錄得過多,不幾年朝堂中便全是特科進士了,因此即便是朝中十分缺人,那也隻能任命特科舉人,卻不能放寬了這個門檻。三百個名字念完之後,茶樓裡眾人都是一陣嗟歎,議論紛紛,感慨這些女特進士的不易,也有好事者隔著屏風恭賀女考生們,笑道,“座中可有女進士當麵?日後出將入相,遲早要和我們這些醃臢物照麵,不如此刻出來亮亮相?”

這話前頭有道理,後頭又有點兒調笑的意思了,不過並無人理會他,座中有人應聲道,“正趕著回家報喜呢,自個兒也不掂掂自個兒的份量,說這什麼話!”

回話又硬又高,還有女子附和,“就是,把自己當根蔥了不成?”

天下間,越是有教養的書香女子,越是沒有當麵這樣嗆人的,這女進士們作風居然如此強硬,倒是讓那無聊漢被噎了一下,訕訕不知該如何回話,衛妮兒見了,心想道,“這世上人多欺軟怕硬,果然如此,若是從前那樣想著不搭理,他便更加要得意了,對付這樣的人,便是要高聲回擊,先橫起來——當然,也要擁有相當的武力,至少若他惱羞成怒,或者要來動手時,也能有強硬回擊的能力,如此言語嗬斥也就更有底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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