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東方賢人’派之外,似乎沒有太多的途徑來了解買活軍的底細——當然,他們其實也不了解敏朝的底細,但既然買活軍和敏朝不同,采取極為開放的對外戰略,那麼,馬麗們便認為,如果有一份和《買活周報》形式相似,但主要麵向各國海商,介紹買活軍政治、商貿、法律、民俗的報紙,在南洋和壕鏡等地發放,以昂貴價格出售,對於這些海商在港口能遵守規矩,減少和本地人的摩擦,對於大家來說,都會是一件好事。
就信王所知,買活軍的上層,對於這個主意也是很讚賞的,尤其是黑大漢們,他們也厭倦了不斷向外來的海商解釋,自己並不是奴隸,也不會被一聲嗬斥就嚇得渾身發抖,走到麵前來聽憑使喚——倘若有人這樣對待他們,他們是要罵人甚至打人的。
當然,打人會觸犯買地的規矩,所以有這樣一份報紙,對於那些信仰堅定,不能加入東方賢人教會的商人來說,是很好的普及。於是《萬邦報紙》編輯部便用很快的速度組建了起來,而其中華夏編輯的數量占到了三成——如果加上黑大漢,那就是五成。昭齊因為外語和業務能力的突出優勢,自然就順理成章地被選拔過去,也正式進入了買活軍吏目的行列。
當時信王還有些奇怪,他覺得大多數華夏編輯恐怕都不能很好地掌握弗朗基語,而黑大漢中精通文墨的人又有多少呢?但是,這會兒他回過味來了,認為謝六姐的舉措是很老辣的,報紙是輿論之口,當然不能被洋番把持,即便這洋番對買活軍忠心耿耿,但是,她的出身,以及現在的身份都是無法磨滅的,馬麗們恐怕永遠也不會像昭齊一樣,如此自然地從爬樹這個項目,轉折到買活軍對於農戶生活的關心,以及道統的優越上去……
當然,信王也不適合點評太多,他也一樣受到他身份的限製,眼看著選手們逐漸就位,在各自的樹下站定,仰首盤算著攀爬的落腳點,他知道時間不多,便把握時機,忙問葉昭齊,“是了,你才從壕鏡回來,可是知道南麵出了什麼事不成——能惹怒軍主的大事。”
他若不加後一句,這話沒法回答的,南麵當然有事,任何地方每一天都有許多事發生,不過,若說有什麼事能惹怒謝雙瑤的話……葉昭齊仔細思忖了一番,搖了搖頭,“這樣的大事倒似乎沒有什麼——怎麼了,你聽說了什麼?”
但凡是采風使,沒有不愛打聽消息的,他們的消息當然也很靈通。信王為什麼要來問張宗子?就是因為說不定外交處的人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張宗子這裡就已經收到風聲,甚至是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當然,若是知悉了來龍去脈,那同時也會知道保密級彆,超出信王密級的事情,他也不會告知。不過這已比和外交處的人糾纏半日一無所得,要好得多了。
“難道還真不是南麵的事情?”
見昭齊也不知道,信王覺得有點不好猜了,正是低眉思量時,身邊突然傳來了‘哈’的一聲,張宗子一邊撥弄著他那手機,一邊走到信王身邊,得意洋洋地道,“這會兒不像是蓋我帽那會兒那般得意了?隻顧著纏問老同學,卻不敢上前問一問我,嘖嘖嘖——”
他搖頭大聲喟歎,仿佛對信王十分無奈似的,不過,不等信王回話,又換出笑臉來,叫兩個攝影師看他剛才拍出的照片,“這個全景模式太好用了,你們琢磨出來了沒有?先選到這裡,然後按住這裡,慢慢的往你要的方向去挪移——”
信王早把這全景模式給玩爛了!不像是葉昭齊,還學得認真無比,大聲讚歎,眼看比賽就要開始,他這裡焦急得幾乎要歎氣,卻不好十分顯露出來。還是張宗子這個人,謔而不虐,一向是很識趣的,見他當真著急了,才摟著他的肩膀,哥倆好一般,兩人往一邊走了幾步,留昭齊在那裡探頭探腦的,對信王低聲說道,“老弟,看來你也聽說了,傳言不虛,六姐這一次的確惱了——而且,此事或許和朝廷還脫不了關係!”
什麼?!
信王萬沒有想到,買活軍這次動兵居然真和敏朝有關,一時不由大驚失色,刹那間把‘女主發兵京城震動勢如破竹軍臨城下末代國主被迫殉國’的戲碼都演了一遍,不可置信、難以接受之餘,又有種等待了許久的事終於發生的恐慌和釋然,他瞪大雙眼,愕然望向張宗子——
“嗶——”
就在此時,口哨聲乍然響起,無數道身影如離弦之箭,嗖嗖地竄上樹枝,買地這彆開生麵的比賽,終於正式開始,也為運動大會,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