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既然沒有回溯過時間,可見這仙法,便是在仙界也極不普遍。”第三派人則是堅定的以六姐為準,“但張君子,你的腦子是還沒轉過彎來——就說甲乙鬥毆案吧,未必一定要回溯時間,才能取到客觀證據吧?倘若某乙有一台仙手機,把這畫麵拍下來留影了,這豈不就是極好的客觀證據了嗎?”
一句話好似戳破了一層窗戶紙,張天如豁然開朗,連連稱是之餘,又有人道,“還有黑天使呢,即便是某丙沒有仙手機,倘若天空中隨時有無量黑天使,能記錄下百姓的一舉一動,拍到了某甲前往某乙家中後,受傷走出,且記錄下了甲乙爭辯傷勢的言語,不也可以作為指向性很強的間接證據嗎?”
“天空之中,無量黑天使!”
這幅畫麵就不禁令人有些戰栗了——無窮無儘的無人機,漂浮在半空中,幾乎要遮蔽了日光,把行人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全都記錄下來,衙門隨時可以翻查……這樣的情景不但難以想象,而且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恐怖了,會員們想象著其中的場麵,不禁發起抖來,嚷道,“這也太肉麻了!那麼多大怪鳥懸在空中一動不動,光想著就起雞皮疙瘩!”
“就是啊!”有些人不但認為這副景象令人反感,也很不喜歡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記錄,“仙界絕無可能是這樣的吧?那怎麼還能叫仙界,簡直——簡直可以說是十八層地獄了!一句無心之言,都能被萬萬人觀覽,那以後誰還敢在外頭說話啊?!”
“便是仙界,也絕無可能做到這一步的——那黑天使在仙界也是貴價的東西!”張縣尉斬釘截鐵地否認了黑天使的設想,認為仙界中的攝錄行為也並不普遍,論據也很簡單:“倘若黑天使足夠便宜,和手表一樣,六姐便會用它來獎勵下屬,便是稍微昂貴些,如掛鐘、血壓計,也總有一二功臣能得到一些,暫放在家中使用,雖然政審分的價格將會是天價。但六姐從未把黑天使分發,可見‘攝錄’不比‘時間’,在仙界隻怕也是昂貴無比,即使是六姐的身份,也不過就隻有那麼數百扈從,故而才不肯向下分派!”
“此言有理!”
這個論點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看來,雖然在破案時,大家渴望能隨時獲取任何人的任何言論,但一旦自己的舉動或許會被捕捉時,大家便都對這種設想反感抵觸了起來。張天如倒是沒有吭氣——黑天使貴不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張縣尉的推理是有漏洞的,因為仙手機能攝像,而六姐派發仙手機的數量不少,所以按照張縣尉的邏輯,可知道攝錄和時間,在仙界都並不算昂貴,甚至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而且,哪怕張天如都能在眨眼間想到,該如何於城鎮上空布設‘攝錄’點,其實隻需要在路燈上,每隔幾個就布設一個仙手機就行了——甚至連手機都不用,隻需要取下手機背麵的鏡頭,那麼小的東西,貼在路燈上,誰會在意呢?遠遠不像是什麼黑天使遍布天空一樣瘮人,眾人無知無覺之間,就能收到攝錄全城的效果,這種設想讓他也不禁想到了一個詞——‘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種遍布攝錄的城市上空,豈不也仿佛張了一張恢恢天網,在眾人無知無覺間,追蹤著無數的罪孽?
且不論是否喜歡,是否接受,但僅從追尋‘真實’的角度來說,這種無所不在的攝錄天網,的確極有利於追尋案件的真實。張天如不禁忖道:“難怪仙界可以說疑罪從無,可以說客觀證據鏈,有這樣無所不在的攝錄的話,確實客觀證據太好獲取了——倘若有一日,每個人都有一個固定的隨身攝錄點,如黑天使一般,懸在頭頂,走到哪裡記載到哪裡,而衙門可隨時查閱所有人的攝錄點的話……且不論彆的,單單隻說破案,那以後,天下還有破不了的案子,還有追尋不了的真實嗎?”
“從這個角度來想,真實,根本不是鏡花水月,不是注定握不到手心無法追尋的悖論——真實是隨著生產力而逐漸靠近的終點——在敏朝如今的刑偵規矩中,無法靠近真實,並非因為真實本身過於遙遠,而是因為生產力不足,科學技術水平有限,故此隻能暫且接受如今以口供為主的刑訊方式,但是即便因此必須調整刑事訴訟法,也不意味著仙界的學說無用,至少其已為將來指出了明確的方向,若說有人追求絕對的真實和公平,那麼,其實最有效的方法反而是傾儘所有,絕對專注的發展生產力,因為……”
“絕對的生產力,就意味著絕對的真實!”
他倏爾又是一驚:“我怎麼如此積極主動地就用這套學說,來解釋破案的事情了——而且居然自己還覺得很有道理……難道,我真的已經完全浸淫在六姐的道統之中,得了其中三昧……”
“我的神功,即將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