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新書,所有新書都要,給多少我們收多少!”
“價格是不討價還價的!”
“怎麼不討價還價了?!我們雖然不會說漢話,但我們知道,你們在船上買貨物,也和那些商人們討價還價!”
呂宋的船要來了,這個消息,在港口這些吃外貿飯的人,他們的爭吵中很快傳遍了全城,半下午,太陽稍微轉到雲層後頭去,涼風開始起來時,城外也比之前更熱鬨得多了,城裡的,靠海那些村子裡的百姓,很多都來港口邊湊熱鬨,望著天邊的大船,緩緩靠近——從看到帆影,再到船靠岸,有時候得要多半日的功夫,如果是遇到潮汐,等個一兩天的都有。尤其是現在有了千裡眼,那從瞭望到靠港,時間差可就更長了。
“錯不了,看形狀,顏色,就是呂宋來的航船!”
除了土人以外,新的一批看客也過來湊熱鬨了,和土人不同,他們說的是華南口音很濃鬱的官話,而且,比起土人們那種迎接新生意的興奮,這些漢人的情緒多少帶了一點憂慮,“也不知道這船上有沒有六弟他們——這一次若沒有接到,那就空了兩個船期了,若連給咱們的信都沒有,那就隻怕……”
“唉,你們這還好,這人在何處,總是有個說法的,船上沒有,那就是在上一次寫信來的地方唄,是哪裡,雞籠島還是呂宋?”
在他們身邊,也有相熟的漢人林場主,有些憂慮地說起了自己的擔心,“我們老家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您也知道,我老家是廣府道的……唉!這都半年了,也隻收到一封信,隻盼著家裡一切都好,還能平安吧!”
占城這裡,對於華夏本土的消息,大概要遲滯三個月左右才能收到消息,因為要計算消息被收集到船上,船隻啟航的時間,因此,這會兒大家已經知道了廣府道的動亂,買活軍出兵,但對結果卻還不甚了然。這些出海的華人們,自然也焦心地等候著家人們的消息,每次船來,必定要前往探看。今日也是一樣,到了晚上,他們就直接租了吊床,睡在海灘上,船隻在曙色中剛一靠岸,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擁上前去,大聲地喊叫了起來。
“老六,六弟、黃六兒在不在!”
“二哥!我在這!我在這兒呢!”
甲板上已有旅客興奮地跳躍了起來,和親人相認了,“上一期船我都買到票了,卻得了痢疾!托人帶了信,你們收到了沒有?!”
這口信大概是已經遺失了,這也是常有的事情,並不妨礙堂兄弟們重逢的喜悅,剛一下船,兩人就狠狠地抱在了一起,“老六,船上受苦了吧!”
“還成!多虧了是在雞籠島得病,醫生技術好,我恢複得快!幾乎沒有什麼感覺!二哥,來,這是我這次帶來的兄弟,以後我們糖廠,便更加如虎添翼了—”
這是搞甘蔗田、紅糖廠的,兄弟久彆重逢,喜氣盈盈往回趕時,搞林場的張阿定,卻是從水手那裡得到了一個讓他很不安的消息。
“什麼?!廣府道已經全失陷了!”
張阿定不由失聲喊叫了起來,“尤其是敬州,更是戰事最激烈的地方?”
很顯然,敬州正是他的老家,乘客們紛紛同情地望著張阿定——他的雙眼已經不自主地發紅了,但事實不會因為他的情緒而有所更易,有些乘客已經接口說起了廣府道的情況。
“確實是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敬州那裡很多人都被強製遷徙到南洋來了。”
這一身餿味的漢子,往後比了比空茫的海麵,“在我們之後,還有一艘船從呂宋來呢,運的就都是各地遷徙來的客戶人家,你姓什麼?張?也是客戶人家?原籍敬州?”
旅人歎了口氣,拍了拍張阿定的肩膀,“那,在這兒多等幾日吧,說不定下一艘船上,就有你們的親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