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7. 橡膠業初具規模(2) 雞籠島.謝雙瑤……(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919 字 7個月前

在食堂裡搖頭晃腦,龍門陣擺個不聽的時候,兼職女工謝雙瑤,已經結算了自己今日的工錢——她做得好,一日得了一百文,這收入簡直趕得上最出色的工人了!?當然,這也是因為有人幫忙,謝雙瑤基本就是幫著舉舉火把而已——其實如果不是她本人堅持,勤務兵都恨不得把整個樹位全都包乾了,讓她在山腳下的休息點喝茶打盹就行了,謝雙瑤上山比不上山更折騰他們,這黑燈瞎火的時候往林子裡鑽,要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那偌大的買地該怎麼辦?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尤其在千金之子身邊的人來看更有道理,他們恨不得謝雙瑤從來不離開衙門,甚至不要離開行在,在雞籠島就在雞籠島,在雲縣就在雲縣——謝雙瑤的每一次遷徙,都會給行政打開一定的成本,對於後勤來說自然是希望她能安穩呆在一個地方,他們做事會更方便些。

但是,六姐會因為手下的希望而更改自己的行動計劃嗎?當然不會,因此,後勤係統隻能心驚膽戰地為她服務,而且他們服從慣了,也壓根無法勸諫謝雙瑤,之前馬臉小吳還跟在身邊時,還好,這會兒馬臉小吳在雲縣率領秘書班坐鎮轉發公文,跟在謝雙瑤身邊的都是新人,隻能任由她作威作福了。

這不是,自從謝雙瑤說要來做一天的割膠工,勤務兵這邊的頭皮就沒有放鬆下來過,此刻她終於結了錢準備離去了,這幾個儀仗隊出來的女保鏢兼勤務,才終於放鬆下來,吐出一口長氣,有了開玩笑的心思。

“可不是嗎?這男人就如同漏氣皮球啊,底都漏了,可一邊漏氣一邊還在吹。”

幾個姐妹都是嘲笑起了食堂中發生的一幕——她們自然是知道南洋真實情況的,“把土人的好處也算在自己頭上了,高收入也好,吃葷醒也好,不都是土人嗎,有他們什麼事兒。”

“還有房子不要錢——哎,你彆說,你還真彆說,他不這麼吹我都沒想到,還能這麼吹!房子當然不要錢了,吊腳樓不就是竹子嗎!就地取材,土地也是野地,建起來確實和不花錢差不多。他怎麼不說,想建水泥磚房得花多少錢,比雞籠島建房的本錢要多多少?”

這些女保鏢也都知道謝雙瑤的性格,公務之外的場所,喜歡放鬆隨意的氛圍——往往越是不自信的人就越注意自己的權威和神秘感,像是謝雙瑤這種,在百姓心中近乎人神合一,統治無比牢固的首領,反而比較平易近人,因此,離開林場之後,她們一邊走一邊也就嘻嘻哈哈地嘲笑起了吹牛失敗的男人——對於這種抱著一定求偶心態,故意裝腔作勢、狂言吹噓的男人,以心知肚明的態度冷靜旁觀,實在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光是稍加回憶,也不免讓她們謔笑連連、樂不可支了。

“六姐,看來南洋百姓的日子,還算是好過。”

也有比較冷靜持重的近衛,和謝雙瑤說的則是正經的話題,“看那些林工們,麵色紅潤、神色精悍,便是在雞籠島林場,雖然對夥食有所豔羨,卻也並不自卑,便可見他們對南洋的生活還算滿意,也有盼頭,否則,他們想的就不是在雞籠島林場這裡,給自己家的林場找點顏麵,也吹噓一番,而是如何留在雞籠島這裡了。”

這話說得就有見地在了,可見,即便是同一份工作,每個人的眼界也都還是不同,有些人看到的是林工強行找亮點吹噓的可笑,有些人卻能看到這種心態背後折射的民情,謝雙瑤點了點頭,並不吝嗇讚美——她不是個很好為人師的人,但是,對其餘人的愚蠢,想要指證一二也是人類的本能。

“你這話說得就有點功力在了。”

她說,暫且放下了對今天體驗的複盤——其實今天的割膠工一日遊,主要目的是為了梳理橡膠產業鏈從原材料到終端產品的鏈條,切實發掘流程中的問題(謝雙瑤也發覺了好幾個問題)——而是轉而點撥身邊這聰明的女勤務,道,“能看出南洋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至少比敬州、廣府道原本的日子好,這是第一層,第二層要看到他行為的內因,你們說,他為什麼突然找我吹噓?”

眾勤務聞言,不禁都是麵麵相覷,也有人心有餘悸道,“真是嚇死人了,當時還以為他們認出您來了……”

其實這點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大部分人在鏡頭前和私底下,長相差彆其實挺大的,上鏡濃妝和鏡頭下素顏比較,判若兩人都不稀奇,再加上像素的限製、衣著的改變,即便謝雙瑤的講話已經多次在人前播放,但她戴個鬥笠,挽起褲腳行走民間時,還是能非常容易地融入環境——現在買地,短發健壯女郎簡直就和大米一樣多,大部分人先入為主,根本不會把兩邊聯係在一起。

謝雙瑤搖了搖頭,道,“其實原因是非常簡單的,對那林客來說,雞籠島和南洋,物質條件上的一點差彆,他還能夠摒得住,因為在他看來這隻需要時間就能追上,但雞籠島多見的女工卻是讓他在心理上感到非常的豔羨——這種豔羨讓他一麵感到有必要維護自己的尊嚴,用吹噓南洋的方式來撫平自己受到的刺痛,一麵又讓他想要改變南洋的現狀——漢女,不,華夏女匱乏,南洋的單身漢人幾乎沒有婚配的可能。”

見眾女兵都還是笑嘻嘻的,似乎不以為意,謝雙瑤心底微歎,不再往下解釋了——這些女兵雖然天資聰穎,卻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肅性,這不是在華夏熟土,而是在剛納入勢力範圍的生地,對於這種生地來說,婚姻、繁衍的重要性要比熟土更重要百倍。什麼人性、社會學的分析……都是沒必要的,就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南洋現在有多少說漢語的漢人,多少說異族語言的番人?如果一個地方說漢語的人數量不超過一半,那這片地方能不能說是華夏的熟土?

答案是非常明顯的,當然,說漢語的人,並不是隻有漢人,但想要把一個地方華夏化,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斷的擴張人口,謝雙瑤當然可以通過移民來玩華容道,把北方的移民填充到南洋來,但受限於運力這肯定不能是唯一的途徑,而且,華容道這遊戲本身也說明了一切——華容道是要有個空缺才能玩的,挪來挪去就說明始終有一塊地方會缺人口,北邊的人都被挪去南邊了,北麵的國土怎麼辦?全送給建賊?

單身漢單身女,還不是拍拍屁股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而有小孩的人都明白,帶著小孩搬家有多少的顧慮,新移民的婚姻,這必須予以關注,隻有在本地結婚生子有了後代,才能算是完全紮根下來。謝雙瑤往後一靠,有些不滿地扭起嘴唇來了——不是因為問題的棘手,而是因為手下沒有完全按照她的想法辦事:她早預料到了華夏女子下南洋的數目肯定是不多的,當時解決方案就是鼓勵新移民和本地土人女子結親,兩年時間過去了,這個政策效果看來非常不好,但她卻一無所知,反饋在哪裡?落實在哪裡?

“此外,還有就是這個林客,居然直接出言兜搭女工,而且言語曖昧還理直氣壯,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壓根就沒有被訓練過職場倫理……在雞籠島和雲縣,絕不會有人敢這麼和異性說話,即便隻是開玩笑,並無惡意,可他們也知道,隻要上報了那就是一個處分逃不掉的,職場規範就要求了少管同事的私事,和同事說話少帶性彆詞,儘量避免‘你們女的’、‘你們男的’,最好是就事論事,就工作論工作……這些培訓在南洋估計也是完全缺失的嘍……”

她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如果不是臨時拿下廣府道,謝雙瑤早就去南洋巡視了,有些時候你人不去,真發現不了太多問題。占城港也是迄今唯一一塊謝雙瑤沒有登臨過的國土,現在,她又興起了去南洋巡視的念頭,但卻很難下個決定——這個南洋,該去嗎?該去的,可是……她能去嗎?她敢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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