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 各奔東西 盛京.童奴兒 大妃會選誰?……(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8092 字 5個月前

沉屙已久的老汗, 召集諸旗主、貝勒一起理事了!

這個消息,一下傳遍了氣氛低迷的盛京,城中、城外大營, 甚至較遠一些的堡壘,都不斷地有馬蹄聲響起,在馬上能看到壓得低低的身影:這是催馬飛馳的姿勢, 倘若不是緊急的軍情,高高在上的主子們是萬萬不會這麼受罪的,這樣哈著腰催馬, 不到兩個時辰就腰酸背痛, 騎上半天, 整個人就都要支持不住了!若不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 甚至可能摔下馬去——一般常年騎馬的漢子,到老了都容易落下腰病,城中就有傳言, 老汗的病情是從腰上來的,這輩子是不能再騎馬了。

“希望這一次, 老汗是大好了……要是能騎馬亮個相,那兒郎們的心思一下就能定下來。”

城裡城外, 牛錄們和自己的親眷好友湊在一起, 嚼著發甜的酸菜心——土話叫做布縮結, 在物資匱乏的冬日,也算是不錯的零嘴了,這幾年, 建州的日子不如以往好過,勒特條也不是輕易能吃上得了,得等到出兵時攢著做口糧, 閒聊時嘴發閒,能有‘布縮結’吃,那就相當不錯啦。“盛京和彆處可不一樣,不是那麼好打下來的,現在道路泥濘,炮也不好運,隻要老汗能露麵,將士們勇敢起來,一定能打個大勝仗!”

“可不咋地,隻要買活軍的兵不來裹亂,敏軍還真不怎麼夠看,沒了大炮逞威風,泥地裡披著甲走不動道,兒郎們一箭就是一個!這是被買活軍幫得心也大了,真拿自己當dag了!”

dag——這是勇敢的意思,如果是音譯的話,也可以叫達欽,這也是建州人喜歡誇獎他人,以及用來自我標榜的稱呼,如果一個貝勒的封號裡有‘達欽’這個字眼的話,便說明他是十分受寵而且有威望的,雖然還沒到把這個詞兒定為國號的地步,但這並不影響兵丁們用這個詞語來表達對勇士的尊敬。

“買活軍的兵,看著挺威風,是有能耐的,敏軍……哼,沒有鐵甲的話,也就是那些夜不收還算人物,其餘人都是癩皮狗,總往深山老林裡鑽,不和人好好打仗。”

“就算是買活軍,也敵不過壯年的老汗。”

不得不說,童奴兒在建州,尤其是在建州普通士兵心中的威望還是根深蒂固,無人能比的,尤其是起家之後,戰無不勝的那段過往,更讓老兵們津津樂道,存在回憶中的老汗,正因為永遠不可能回到過去,才越來越無敵。建州士兵們,不像是旗主們有更多的考慮,他們的心思是單純的:盼著老汗能恢複過來,天命在身,應當能夠克服年歲的削弱,就算是邪祟帶來的削弱,也當在薩滿的祭祀之後康複,率領軍民們絕處逢生,把敵人從盛京趕走,重新趟出一條路來!

“隻要大汗能夠上馬,這一仗就還有希望!或者讓大貝勒來管事兒也行!三貝勒太苛刻,不能服眾……”

“四貝勒也行——噓!”

這一群低聲議論的小軍官們,都住了嘴,表情恭敬地對著馬匹行進的方向請了跪安:建州雖然是土蕃蠻夷起家,但他們並不以蠻夷自視,反而一貫認為自己是金國後裔,十分注重禮數。貴人經過時,沒有下馬請安是很大的罪過,尤其倘若是分管自己旗屬的主子,絲毫不敬都會引來嚴懲。

雖然買地考察團提出這是建州的弊病,顯示了嚴重的奴隸製遺存——但這些軍官哪有時間看報紙?更不會和考察團多接觸,對於這些觀點完全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以為然,依舊對主子畢恭畢敬,尤其遠遠可以看到,策馬飛奔的正是嚴苛狠辣的三貝勒,他們就更不敢被挑出任何不是來了:明擺著的事,大汗召集貝勒議事,大貝勒、四貝勒就在宮裡,而二貝勒明明駐紮在城外,返回得卻比在城中坐纛兒的三貝勒還早,三貝勒氣量狹小,是個窄心人,這會兒隻怕是滿腔邪火,憋著不知道該往哪撒呢!

雖然遠遠地,似乎有一道森冷的目光投來,在他們身上打了個轉,但三貝勒顯然心急去宮中議事,也沒來找事兒,這也讓牛錄額真們鬆了口氣,也不敢再聚集議論了,灰溜溜地四處散去,就怕被抓了個現行,都翻身上馬,各自回去崗位。

策馬從胡同裡經過時,又見到不少長隨往外窺視,見了人來,忙是關門閉戶,這也讓他們不免撇了撇嘴:這一片是漢臣居所,老汗召貝勒們議事,五大臣也早已入宮了,卻沒召見漢臣,他們心底都慌了吧?該!自家人說話,有他們什麼事兒,這幫漢臣那股子做派,著實地招人討厭……現在漢人得意,這些漢臣就更不可信了,要他們說,打起來之前,達欽的大汗,就該把這幫外族的狗崽子給趕出去……

“沒路走了,親人兄弟們就該各分東西,靈活的鳥兒活得更久……”

正當底下的小牛錄們,還在憧憬著大汗借助天命,重返青春,打下一場震驚遼東的大勝仗,保住盛京這樣的好地方給建州女金休養生息時,在漏雨的皇宮後殿之中,已經梳洗過了,打扮一新的大汗童奴兒,卻是端坐在炕上,半閉著眼,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決心,“像熊一樣勇猛,虎一樣狡詐,才是建州的好漢子,什麼時候就該辦什麼樣的事,漢人的好日子要來了,他們容不得我們建州兄弟的勁全往一處使,五大臣兄弟們,聽我的話,這是實話,誰也不能反駁——該分家了。”

為了保暖的考慮,皇宮的屋舍也並不怎麼太高敞,尤其是後殿,更是隻比普通平房高大些,這麼多成年漢子湧入,哪怕窗戶都大開了,房間裡仍然顯得擁擠悶熱,一股子說不出的臭味,不過,大多數人對這樣的味道都習以為常了,眼下,沒人能顧得上這些,所有人都是麵色凝重——不少人毛刺刺的腦門兒上已經冒起了汗珠,剛進門不久的三貝勒更是一臉的不服,他叫道,“尊敬的達欽大汗阿瑪!”

和韃靼人一樣,建州女金喜歡用排比、長句、比喻來表達自己的思想,尤其是尊稱更不嫌長,這麼一長串稱呼,不過是三貝勒小試牛刀而已,他還有很多話要往下發揮呢,隻是卻被父親瞪了一眼,全都止住了憋在了喉嚨裡,心下更添了不忿:大貝勒和四貝勒坐在大汗身邊,都是假惺惺的悲痛表情,顯然已經接受了汗阿瑪說的分家事實,一群怯懦的廢物!畏懼買活軍就像是羔羊畏懼老虎,還沒有打就先膽怯了!

尤其是四貝勒,和去買地的小崽子狗獾書信往來最頻繁,一定是狗獾給他下了讒言,這個東西,一去買地就把自己分出去了,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找了個新主子,一門心思地為新主子辦事……

按照建州的風俗,父母養育孩子長大,到了孩子能夠自食其力時,便讓他分出去單過,這是很常見的事情,獨立出去的孩子,雖然仍然和父母兄弟走動,但從此便被視為是一家之主,完全的成人,不會有任何人試圖乾涉他的行動和決策——包括童奴兒,他早早分家出去,自食其力,之後依附嶽父,主動改姓以獲得庇護,都是這個風俗的影響,他的兄弟也絕不會因為他主動放棄父姓而有什麼意見,照樣做親戚往來。

當然,這也是因為童、佟這兩個姓本來就是童奴兒家老姓的漢譯,同時也因為佟姓在遼東是漢族大姓,一個漢人在遼東姓佟,有點像是在山陽道姓孔一樣,做很多事都很方便。所以有大量的建州人冒稱自己姓佟,尤其是以發音相似的佟佳氏建州人為多——

這裡的佟佳是地名,恰好和佟發音相似而已,童奴兒的嶽父對外說自己姓佟,也很可能是冒稱,這頂多是翁婿兩個一起冒稱,不能算是真正的入贅。反正建州人對姓氏也很淡泊,就說童奴兒一係好了,艾這個姓氏,那完全是童奴兒起家後新發明的,這個姓的意思是遠支(覺羅)艾新家人,隨著童奴兒正式拉隊伍,立旗幟,這一係子孫也就有了新的姓氏,意思大概就是:從今兒起,俺們遠支艾新家人開始單乾了,發達起來了,起個新姓大家好稱呼。

因為哥哥開始拉隊伍了,一家人就有了新姓……這樣的事情在漢人那裡是難以想象的,但在建州卻很常見,一係子孫也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點,從此用新姓自稱,敏朝那邊消息落後些,還有叫童奴兒的,也有叫夾溫汗的——夾溫是童奴兒的祖姓音譯,意思是金子,這和艾新的意思是一樣的,音譯寫法不一樣而已。

當然了,對於大多數敏朝將領,甚至包括童奴兒早年的恩主李大帥來講,童奴兒就是佟家贅婿,裡頭的緣由他們是不屑於去了解的,不論怎麼說,連幾次改姓都可以,更不說彆的了,前程完全自主,分家之後,父子兄弟各為其主的事情其實是很常見的,童奴兒讓狗獾去買地時,就叮囑他要伺候好謝六姐,爭取得寵,因此,哪怕狗獾對謝六姐極度忠心,甚至反過來和兄弟作對,在道義上也是名正言順,不會落下什麼指責。三貝勒現在就很懷疑,艾狗獾為了自己的前程,拚命鼓吹買活軍的強大,就是要削弱父汗的戰意!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卻也沉著臉,氣衝衝地從人群外圍擠到了最中心的地段,以當仁不讓的氣勢坐到二貝勒身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隻有對大貝勒才露出順服的表情:建州人是一夫多妻製度,並非說後宮所有女人地位都是平等,而是多妻並立,以大妃、福晉名義迎娶的女子所出之子都算嫡子,實際上嫡庶仍然非常分明,童奴兒的兒子中,庶妃、小福晉、格格等所出之庶子,均難以得到較高的地位,嫡子視之猶如奴隸,四大貝勒全都是嫡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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