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5. 負隅頑抗? 雲縣.範十三娘 越是大家……(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5944 字 6個月前

這天南水北的,沒幾年,七爺哪還記得桃紅是誰啊?這桃紅的一生可不就都耽誤了?除非七爺回敏地去……可那還有什麼前途可言啊?也就是在山陰礦山呆著,成天灰頭土臉,讓十三娘在這裡坐收厚利,一輩子不得露臉罷了……

說真的,謝六姐日理萬機,七爺是哪個牌名上的人?這點子後宅小事焉能被她主動問起?老媽媽一聽就知道這話有詐——也不說六姐,就說衙門裡有人問起,擺明了是弄虛作假,扯虎皮拉大旗!可……可有什麼辦法?誰讓闔家上下,如今隻有她有這個臉麵,在六姐處掛了號,被接進‘宮’中去詢問情況?

一力降十會,拿住了這點,彆的都是虛的!想要搶班奪權,也得看範十三娘答應不答應……老媽媽直到此時方才有所明悟:或許,範十三娘壓根不是運氣好,等到了交易所出事的機會,沒準兒這事兒就是她告發的!不然,為什麼她這個範家的代表人物,安然無恙,還能做六姐的座上賓,而不是和七爺一樣,淪為階下囚?

若是如此的話,此女的狠辣就更叫人害怕了,老媽媽此時是恨毒了十三娘,麵上卻不敢露出絲毫來:她多年來跟在老太爺身邊,半婢半妾,見多了商海浮沉,雖然在十三娘這處栽了個大跟頭,但眼光還是有的,這會兒,範七爺卷入大案,栽進漩渦裡去了,範家上下隻能指望聖眷尤在的十三娘,就算揭破了是她告發的交易所,那又如何?沒有十三姑娘支持門戶,彆說雲縣的基業了,就是山陰的礦山買賣立刻就做不了,那些個大家大族都是虎視眈眈的,沒有範家在雲縣的關係撐著,他們哪來的底氣挖礦?

七爺,怕是難翻身嘍,十三姑娘的父母雖然都是人才平庸,可卻生了個厲害女兒,把雲縣這塊地盤把持得滴水不漏,範家哪一房都彆想來分,也算她有決斷,大幾十萬兩銀子,就這樣舍出去了,眼睛也不眨一下——這裡雖然大多是盈利,但最初的本錢可都是從礦山買賣中抽的現銀,也都是十三娘地盤裡的銀子!

老媽媽這裡,對或明或暗的打量眼光似乎毫無察覺,微微閉著眼,不哭不鬨也是思忖起了自家的後路,範十三娘也隻是看了她一眼,便繼續和祖父交代,“今天會上,三家的親近人都在,還有更士署署長,甚至連期貨買家都被請來了幾個代表,我們也說了最初開展期貨貿易的理由——鎖定利潤、回籠現金,這都是期貨的重要意義,也是七哥掛在嘴邊的那些話……

六姐的意思,不否認這些,畢竟金融學的書還是她拿給我們看的,但是認為現在時機的確還不成熟,不適合大範圍鋪開期貨,我們存在的一些問題,可以通過多簽訂購銷合同來解決……至少要等到電報鋪開了,信息交換完全公開化正規化了,相關的法規也完善了,金融業有更好的發展,有機構可以勝任做市商,而不是私人坐莊……到那時候,期貨交易所才有正式運營的可能。”

其實這裡很多觀點,都是她在報告中提出來的,尤其是把電報和期貨綁定這一點,就是十三娘獨有的論斷。她對此還做了長達數百字的闡述——現有的短期期貨,在鎖定利潤和增強流動性上,有作用但作用不大,無非也就是趕出一個月左右。

等到電報在沿海鋪開就不一樣了,到時候,電報能為供應商趕出半年的船期時間差來,也讓他們能更好地運用期貨市場來保證利潤,真正意義上來做套期保值——到那時候,有了電報、官營做市商等手段,也就不會再出現如今這荒謬的現象了:一個按照紀律應該保密的消息,外泄之後被野蠻的莊家利用,蓄意散播信息,同時放量砸盤……為的就是之後價格回升以後再出手,收割一波產業鏈上下遊的供應商和生產商。

有了電報,科爾沁格格直接給盛京方向拍電報就行,電報的機製就決定了保密性要強得多,保密工作也好做得多,根子上就掐斷了這次事件的起源,而官方做市商則能保證交易所的公正、公開和公平,不會再出現這種莊家開交易所的事情……又開交易所,又自己下場做買賣,這不就等於是在彆人的賭場,用著彆人的骰子和彆人賭錢?就是拿錢往水裡扔都比這麼送錢有意思吧!真不知道那些趨之若鶩的商家,心裡都是怎麼想的!?自然了,揮起鋤頭拚命挖自己家牆角的事情,她肯定不會一五一十地往外告訴的,無非是換個嘴巴說出來而已,現在知道此事真相的,也就是她和謝六姐而已,最多加上秘書班,這些人的身份都遠高於範家,十三娘沒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她也從不曾在家中反對過七堂兄開設交易所,又或者是表達出自己對期貨的深入研究和獨到見解,也就沒人會相信她其實早就在告密了。

就這樣,她懷著一種高超的牌手特有的輕蔑,也不管祖父對於這些名詞是否能夠理解,接二連三竹筒倒豆子,把會上的結論一股腦兒倒了出來,“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六姐親口定的調子,因此,開設交易所,包括進去做生意,應該都不會被抓,但囤積居奇倒買倒賣,不論是現行《大敏律》還是買地這裡發的文書,都是重罪。”

“現在就看更士署盤查文書的結論了,誰做莊操盤羊毛,誰的罪就最重。我和七哥少見麵,他是跟您住的,現在也見不到他的人,還得問問您,羊毛的莊他摻合進去了沒有?若有,是一種應對,若沒有那自然又是另一種了。”

她語速這樣快,其實無形間對長輩也是一種挑釁——若是跟不上,聽不懂,那就得自省了,是不是老邁不當用了,或者不配管束這言語便給頭腦靈活的小年輕了——不過,半閉著眼,拄著拐杖,坐在上首太師椅裡的六旬老者,卻還是穩住了陣腳,並沒有被這些新名詞砸得暈頭轉向,而是很快地給出了答案。

“誰能想得到,羊毛也算是民生必需?”

老太爺睜開眼時,雙眸依舊是神光四射,很顯然,即便年歲已高,但他的身體極好,反應也尚未衰老,“老七是肯定不敢操盤礦石、米糧的,甚至連蔗糖我都不許他沾手。這些都是認定了的重要商品,我看了買地曆年報紙合集裡的農事公告,打擊倒賣的就沒有打擊過羊毛——羊毛也不是平價限量供應品,官府說這是囤積居奇,倒賣民生必需品,我倒想問問,憑據在哪裡?這麼一個新生原料,產物都是做奢侈品來賣的,它被認定為必需品的過程在哪裡?”

“買地這裡,素重規矩,我是一向服氣的,老七若是坐了鐵礦石灰岩的莊,該怎麼罰,哪怕殺頭也好,都是應當的。他操盤羊毛之前也來請示過我,我沒有反對——這次出事,族人若是見怪,我為他擔了!”

老人和孫女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兩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冷漠,透著心知肚明的對抗感,範老太爺冷冷地道,“你一向誇獎買地的法律體係,要比敏朝健全許多,有許多訟師令人刮目相看——讓你父親來見我,我們範家有得是錢,砸也要為老七砸個好訟師過來。”

“現在不是還有人在籌謀著要出海去嗎,天下間未必隻有敏、買兩處可居,既然如此……這個羊毛官司,我看,不至於這麼快就認輸,還可以打一打——還應該打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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