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 訟師們的日常對話 雲縣.王劍如 談笑……(2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419 字 5個月前

生兩個的,彩禮數量要少一些。若是在約定份額之外,還有多生的,男方要給予一定的經濟補償,或者就約定隨女方姓——很明顯,這是在完成生育任務之後,要約束男方的欲望了。

聽起來荒謬麼?似乎是荒謬的,但世界上偏偏就有許多事恰恰是如此荒謬,敏朝的男子還能以七出休婦呢,生完孩子就巴不得男人不育,不也很合理嗎?不管這些細致規定能否落實,至少文書上是這樣寫的,就給將來萬一要離婚,雙方談錢談財產時留下了空間,因此,在相親人群之中,婚書實在是極為重要,不可有絲毫的馬虎。

沈期頤提醒孫玉梅,要注意在婚前完成房屋翻修,便是因為雲縣的房屋,漲價很快,而若是男方也往房屋裡投錢了,將來要是離婚,爭執起來說不清楚,如果衙門認為,男方因參與翻修重建,也按出資對房屋享有份額,那孫玉梅要折出去的價錢就多了。

因此,寧可婚前咬牙翻修完畢,也最好不要留下這麼個破綻來。又或者在寫婚書時就要談好,和房屋相關的所有出資,都視為男方的自願贈予,不參加離婚時的婚配。但這種條款,就儘顯提防了,說不準一門好婚事,也就因此而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當然,門不當戶不對的夫妻,也有他們特有的婚書條款,一般現在常見的就是隔離財產,確保婚前的財產完全屬於富裕的一方,婚後的財產則隻有很有限的部分作為共同財產,孫玉梅如果和條件比她差的男子結婚,婚書裡通常就會寫定了,婚後她一個月拿若乾兩出來維持家用,男方或者出幾百文,或者一文錢不用出,離婚時隻對這筆錢的剩餘進行分配——

如果同時還約定了財產權,由孫玉梅來管錢的話,那,剩多少還不是就她嘴巴說說?也就等於是離婚了男方要淨身出戶的意思。若是倒過來,也是一樣,條件差的一方,很難通過婚姻來徹底改變自己的處境,一旦離婚,除了自己在婚姻持續期間,交完生活費剩下的那點錢之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條件也不僅僅隻是收入而已,社會地位、長相、家世都是條件,采取何等形式的婚書,也關係到男女雙方對自身和彼此的認識,初步接觸印象不錯,但談到婚書,最終無法推進,隻能分手告終的相親者非常多見,多半就是因為雙方的認識無法達成一致,這也給孫玉梅、沈期頤這樣的婚姻訟師留下了豐厚的業務空間,互相撮合談心,敲定一份雙方都可接受的婚書,這是真需要幾分功力的,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還有其中操縱人心的小小把戲,都足夠王劍如學一陣子的了。

“有些女娘是真的,巴上個金龜婿,就真當自己飛上枝頭了,勸她寫婚書時多參詳,好麼,隻當你是要抻著兩邊抬價,好多收酬金,看也不看就簽了,好麼,這兒和敏地可不一樣!人家敏地的大老爺們,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那是有本事,惹人豔羨,在買地這裡?外頭的花花狐狸精隻一句話,‘不娶就算強迫’,不得了了,還真能嚇住人,這誰敢去賭更士署放他回來?好容易有些身家了,難道要去挖礦嗎?”

“可不是,立刻翻臉,把她掃地出門,生的孩子都留不下,這時候再哭哭啼啼地要去衙門告官,告他拋棄糟糠,有什麼用?全都是婚書裡寫的,甚至有些連人身權都寫給男方的,直接送到外地去工作,錢一分也不給她——財政權也簽過去了呀,一發薪水就全轉給男方這裡,女方就是管個吃住,要不願如此那你就離婚好了,就是去衙門,衙門見婚書說話,除了叫她想開點,再找個好人家,彆簽這樣的婚書,還能說什麼?”

但凡是做訟師,做中介的,夾袋裡總有不少恐怖故事,講的就是不聽專業人士的客戶,際遇是多麼的淒慘雲雲,但要細問到底是誰,他們就不肯說了——按規定當然也不能說,要為客人保密的。王劍如當然也並不會掃興追問,她聽得也是津津有味,不時發表意見道,“若是沒有受教育的機會,這些是值得同情的,都到買地來了,也受了掃盲班的教育,可以自己朗讀婚書了,還簽下這樣的婚書,那就是咎由自取,這樣的人,便是被坑死了都是活該的,絲毫不值得浪費他人的同情。”

她也就是在這時候,才露出一絲真實的性格底色了,不過到底年紀尚小,大人聽了也不當真,孫玉梅歎道,“說來輕易,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可對景兒見了眼淚,心裡也多難受著哩!”

沈期頤倒有點讚成王劍如,道,“其實劍如說得一點錯沒有,衙門就是怕她們不懂,所以規定了,所有簽婚書的人都要能認拚音,要大聲讀婚書,登記處的吏目還要問的,對婚書內容的理解,這三關都過去了,難道還不知道買地這裡是怎麼生活的嗎?還抱持老觀念,就真是愚不可及了!”

她揚了揚手裡的小報,道,“就算《周報》看不懂,難道這麼數十份的小報,一張都看不到的?小報上或是捏造,或是按原型發揮敷衍出來的婚姻故事,難道還少了麼?這樣都自尋死路,那還叫人怎麼同情她呢?唯有張老師說的那句話,‘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

她說的張老師,正是張天如,孫玉梅聽到這話也是點頭道,“張老師就是有才華,這八個字真簡練——哎,你說你,是不是走神去看社會案件欄了?”

她們三人是在一邊做剪報一邊閒聊,剛剛在做剪報的準備工作:沈期頤調糨糊,孫玉梅準備硬紙殼的大本子,王劍如這裡一邊看報紙一邊聽她們說,這會兒剪報本準備好了,大家這才坐下來要專心乾活。沈期頤笑著一揚報紙道,“這文章和期貨有沒有關係,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呀,免不得看些彆的報道,哎,你們說,李校長是不是也炒期貨?不然他收集這麼多小報做什麼?要不是他這裡有,這些小報可不比周報,老報紙根本無從找去,這些報紙還真巧,期期都有期貨的內容。場外交易所出事,李校表麵不動聲色,私下是不是也嚇得不輕?”

凡是學生,就沒有不喜歡猜度校長、老師的,一想到平時嚴肅端正的老師,私下也有七情六欲,就讓他們覺得有趣。孫玉梅立刻嘎嘎大笑起來,王劍如為了合群,也抿了抿唇,垂頭翻閱了一下報紙,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哎,你們說,這場外交易所,是否還真是這些小報背後的東家?沒準兒,雲縣屢查不明的小報問題,還真是要著落到他們身上呢?”

“這——”

“你還真彆說——”

兩個師姐對視了一眼,也都嚴肅起來,“若是如此,那事情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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