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則是要夠鈍感,有些粗魯之處不能在意,尤其是走南洋航線的,天氣熱起來,貨運船上大家打赤膊,甚至是□□都常見,因為有小黃加入,出船艙時大部分人會穿著犢褲,但偶然見到一些跑出來上廁所的裸.男,那沒必要大驚小怪,視若無睹自然對待即可。如果這些事會讓女船員感到有壓力,那就不適合跑男女混船的熱帶航線。
基本上,能做到第一、第二點,那在船上遇到的問題其實也就沒什麼了,因為女性身份,招來男船員追求、覬覦,甚至是強迫的情況,至少小黃反而很少遇到,她尋思著也歸納出了第三點,那就是女船員加入混船,最好是帶一定職務在身上,如此會大大降低被騷擾的可能。
畢竟,跑船的水手,紀律其實是很嚴明的,受到的管理都有軍事化的味道,買地的陸軍之中,男女之分沒有那麼明確,女軍官率領男大兵的情況很多,也沒傳出什麼桃色醜聞來,可見在經過嚴格訓練的團體中,男人對女人的邪念,還是能被階級之分約束住的——在這個基礎上,女連長帶出忠心耿耿的隊長手下,女船長打下一個牢不可破,彼此肝膽相照,如親人一般的牢固班底,其實挺自然的,雙方就都有點不把對麵當異性看的意思了。
隨著原本的船長,攢夠了本錢,買下自己的船隻去做船東兼船長,小黃轉正之後,很快也打下了自己的班底,同時她還結識了一批和她想法差不多,從水兵退伍出來,尋找新挑戰的女兵——這些女兵因為膽子都很大,倒未必個個都轉業去地方上,進衙門,很多人和小黃一樣,想要在廣闊天地中肆意的闖一闖,也很想向小黃這樣的前輩討教一二,於是小黃的船,或者是給她們提供短期過渡職位,或者把她們介紹去適合的商家那裡,如此一年多下來,民航業務中,陸續多了一批精明乾練的女船長,而小黃也把這艘船留給了當時的大副,自己帶著願意跟她到南洋闖蕩的一批男女班底,到美尼勒城、占城港這裡尋找機會,做起了帶自雇船員,走分紅模式的雇傭船長,向著更遠的遠方,更高的利潤發起了探索。
理所當然,她也是第一個敢於到南洋闖蕩的買地雇傭女船長,不過,這一次,她打開局麵要容易得多了,因為一年多來,水兵退伍的女船長,已經在業內留下了美名:精細、能乾、清廉、守諾,同時擁有豐富的官方人脈,和水軍熟識,到哪裡都能找到老同袍——而且職位都還不低,這些都是難得的優點,在同行中很難找到替代品。
而且,她們要求的分成還是行情價,這叫船東們怎麼不喜歡用她們呢?一時間,女船長、女大副,便成為民航圈子裡的熱門了,家家船東都以聘用退伍女水兵為喜,這就給水兵又推開了一扇大門,現在,退伍女水兵如果想做航運,可比小黃當年要容易多了——這也在無形間提升了她的威望,隻是小黃本人不以為意罷了。
率船在南洋這裡,來回走了大概四趟,最遠去過滿者伯夷,她算是大大地滿足了一把冒險癮,可隨著對航路逐漸的熟悉,對於商品貿易的熟稔,小黃近日又逐漸開始覺得有些無聊了,她很想試著再走遠一些,去身毒、錫蘭——也就是獅子國看看,但問題是,船不是她的,沿途的航路也不熟悉,船東不會答應她的要求啊,光是和爪哇、蘇門答臘做香料生意,賺頭就已經足夠豐厚了,又何必再往外去冒險呢?
沒勁……想去南方大陸,傳說中的袋鼠地看看……
這個坐言起行的女船長,一旦產生了一個新念頭,便是停不下來的,她現在受到衙門的雇傭,專跑呂宋——占城的航線,之所以又回來接衙門的聘用,甚至在官府中掛職,其實就是因為在這兩個城市,能接觸到的富商最多,想要找人投資也最方便。很快,不過兩三個月,她就和廖友福、張秀才一幫地理迷混熟了。
小黃和廖友福比較談得來,而且出海必須要有船隊,肯定是有經驗的船長成隊好一些,便和他互相走動得多,二人的優勢也可以互補——比如這張考卷,小黃大多數題目都答得很自信,因為她都有親身經曆,唯獨是遇險迷航,這個真沒有,不論是做水軍還是做船長,她六分儀用得好,而且地理、星象都非常拿手,就是生路,有一張航海圖也絕對不會迷途,所以隻能拿在軍隊時學的教科書內容去填充,這就顯得有點呆板了,但廖友福或許不擅長做生意,卻有過兩三次開拓新航路,迷路後帶人找回港口的經曆,他一定是能答得很好的。
三張卷子,十道題目,張秀才等人,再怎麼冥思苦想,兩小時也就交卷了——實在是憋不出東西寫了,但小黃和廖友福卻是都寫了三個多小時,小黃還加了一次答題紙,可想而知,誰的答卷分數會更高。
但有一件事是讓人詫異的——這考卷的初審者居然是鄭家小童,而且小黃認為他的確有這個資格:鄭家小童雖然不過衝齡,但在屋內等候交卷多時,都是鴉雀無聲,小黃交卷時看了一眼,他自己也一直在讀書,且課本居然是《地理(三)》,一般的小孩子,開蒙三五年內,根本不會考慮去學地理,鄭家畢竟是海商出生,這麼小就學到第三冊了,說實話,很多成年水手對地理教科書,也就隻學到《地理(二)》,了解一些地理常識,能學到三、四,或者熟練背誦全球洋流的人,早都被提升去做領航員,脫離水手的行列了……
地理能學到第三冊,並且記下密密麻麻的筆記的人,初看考卷,分辨基本水平,這個能力是肯定有的,張秀才、朱老板等人,也並無不服,領了表禮之後,在樓下等待小黃和廖友福兩人,一邊感歎考卷出得好,一邊也是感慨鄭家出了個神童,同時也試探小黃、廖友福,是否願意聘用他們做船員——當不了船長,不意味著就不能出海了,真的地理迷,能做船長固然好,不能做船長,那我做船員也還是能出去探地圖呀!
出海這樣的大事,準備一兩年再正常不過,大家的性子都被磨出來了,也並不著急,小黃等人回去,還是如常度日,過了兩三天,果然,碼頭上有了動靜——是鄭地虎卸任總督,要回呂宋去了,本地的占城權貴,以及委員會其餘官員,又有知識教的祭司,不免要去碼頭送行,又要迎接新的占城總督——也就是南洋開發委員會輪值主任,走馬上任。
大概鄭芝鳳是忙著這些,等到這一串應酬之後,方才又請小黃吃茶——小黃還特意試探了一下廖友福,見廖友福並沒有接到通知,心中便是一喜,曉得自己大概是先了廖友福一步了,這個機會是先給了自己,如果能夠抓住,那麼,廖友福、張秀才等人,鄭芝鳳可能就不會再見,而是由她出麵接洽,作為她的班底,如此就先把她的威嚴樹立起來了——這也是老海狼慣用的手段,鄭芝鳳既然是十八芝中人,便不會不曉得!
彆的不說,朱立安艦隊裡,大副連閩清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可大家念叨的不還是朱立安艦隊、朱立安艦隊?黃秀妹船隊,已經是近在咫尺了,要抓住!
她再三給自己打氣,這才穿上透肉長袍去赴約——對衣著的選擇,也是經過精心考慮的,船隊必然是男女雜處,有大量男性水手,女船長還扭扭捏捏的,那可不行,因此,穿著上大膽、大方,不會有錯,也能打消東家心中的隱憂,並非是像她和廖友福說的那樣隨意。
“黃船長!”
這一次,鄭芝鳳選擇用船長來做對職務的稱呼,而不是黃老師、黃顧問,便更明確了這次茶敘的目的,年僅弱冠、長身玉立的他,瞧著比小黃還要文弱一些,禮數也很周全,笑著站起身來,和小黃打了招呼,也是開門見山地道,“此次請您過來,是為了鄭家船隊往袋鼠地探索之事……”
啊,難道鄭家讚助船隊,是要冠名嗎?那……那黃秀妹船隊的美夢,豈不是要破滅了?
小黃這裡,才剛吃了一驚,還來不及細想,鄭芝鳳便結束了對她考卷、履曆和素質的讚賞,直接地拋出了這次麵試中的第一個問題,“此次貿易,所去者離華夏本土,千裡萬裡,堪稱遠航,所進行的當然是最典型的跨洲遠洋貿易,請問黃船長,你認為對華夏船隻……或者對說所有跨洲遠洋貿易的從業者來說,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最重要的一點?”
小黃微微一愣,一時間有點兒摸不著頭腦,見鄭芝鳳含笑看來,一邊納罕一個大海盜的弟弟怎麼如此文質彬彬,一邊讓自己鎮定下來,並不急於給出答案,仔細尋思了半晌,方才說道,“對跨洲遠洋貿易來說,最重要的一點,當然是確定貿易地有足夠的貿易能力了?”
這個答案,粗一看幾乎是完全沒回答問題,但隻看鄭芝鳳含笑點頭的樣子,便可知道小黃答在了點子上,小黃也逐漸冷靜下來,在心底犯起了嘀咕:看來,鄭家船隊對船長的素質,要求還真挺高的……自己還未必能滿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