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說自己願意出錢占股,還分給底下人,鄭芝鳳的神色便更平和欣慰了,一邊聽說,一邊就微微地點著頭,黃秀妹道,“倘若鄭家肯給其餘水手、航海士一些獎勵,那士氣便更足了,過了赤道無風帶後,該如何利用洋流南下去到東南,選擇什麼地方做登陸點,我也會仔細研究,再有張秀才、朱掌櫃,這兩個地理迷,如果能招聘進來,我們絕對能記錄好通往礦產的航線,據我所知,地圖早已標明了,袋鼠地東部沿海有一座露天煤礦,距離北部海域不遠,我們不妨就從這座煤礦開始。”
鄭芝鳳有些動容,“哦?可是你也知道,要去袋鼠地東部,要麼繞行,要麼就得經過東北部最危險的海灘,地圖上標注為苦難角的所在——”
黃秀妹笑道,“再險的海灘,都有能度過的辦法,行不行,闖一次試試。若是一無所知,航行過去觸礁沉底,那叫苦難,倘若有了準備,苦難還會是困難麼?!”
這話聽著就透著一股向上奮進的勁兒,又因為黃秀妹本人豐富的知識儲備,消去了狂妄,透著那麼的可信。鄭芝鳳不由得叫了一聲好,又問道,“倘若我請黃姑娘做探險艦隊的隊長,除了旗艦的自雇水手之外,你認為再準備幾艘船,聘請誰較好一些呢?”
這是在問班子配置了,黃秀妹知道這個位置已經有九成落在了她身上,心下也是大喜,說實話,她也很偏向於和鄭家合作,鄭家畢竟是多年在海上討生活,是很懂行的,和那些在彆的貿易上賺到錢,投資航運的東家比,一張嘴就能分辨出來。鄭芝鳳居然知道她說的東部煤礦,而且還知道苦難角,這就可見一斑了,廖友福尚且不知道苦難角呢,他的計劃便是從滿者伯夷出發,用槳帆船來橫渡赤道無風帶,到達西北部海岸線之後,搜羅補給,當即返還……
還真彆說,槳帆船無疑是木船橫渡赤道無風帶最合適的手段了,除此之外,帆船對這東西是完全束手無策的,隻能等風——赤道無風帶並不是靜止的區域,隻是說那一片地區經常幾天沒風罷了,但等幾天也會來一陣微風,那船就能走了,這也是為何從地圖上看,滿者伯夷距離南方大陸很近,但卻始終無人正式確認其存在,這個區域是木船的禁區,以滿者伯夷那邊低下的造船技術,就算有人過去了,隻怕也是不好回來的,而且,那些土人可沒有地圖,他們要再往裡走,遇到的就是袋鼠地西部的大沙漠,安身立命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如果隻是去西北部海岸線,兩艘槳帆船便足夠了,最大的花費是把兩艘槳帆船從雞籠島船廠定製出來,再送到滿者伯夷,這裡的開支可不小,因為槳帆船現在完全不是造船業的主流,需要特彆定製,甚至還得找人去敏朝挖圖紙,去尋找蜈蚣船的圖紙——蜈蚣船是敏人從弗朗機人那裡學來的中式槳帆船,但很快就銷聲匿跡了,現在幾乎沒有船家在造這個,弗朗機人雖然知道槳帆船(這個是弗朗機常用的船隻,廖友福和黃秀妹知道槳帆船,也是因為曾見過弗朗機人用這種船隻),但船匠遠在歐羅巴,隻有修葺工匠跟來,他們也不會造呀。
若說是一次千裡左右的航行,其中的花費,廖友福和黃秀妹還能想辦法負擔,但為了探險造船,造船後還要下水航行到滿者伯夷做準備,這裡需要的東西就太多了,不是一兩個探險家能夠負擔得了的,也隻有鄭家有能力許諾,“想想辦法,先從造船開始,或者搞兩艘弗朗機人的槳帆船也行——水兵不是俘虜了不少嗎,我們用新船置換出來,或者是設法租借,那時間就短了……”
一艘船如果要造,至少要等待三五年的,能搞到趁手的舊船,確實能大大縮短等待的時間,這就要求要良好的政商關係了,非鄭家不能為,黃秀妹知道,這也是鄭芝鳳在向她展示鄭家的實力,她心道,“看來盯上南方大陸的大商家還真不少,鄭家也怕他們看好的人跑了……如果朱利安艦隊是帶著商路返回的,那大家隻怕會更熱衷,那麼遠的非洲都能做起買賣,更何況袋鼠地了?赤道無風帶對蒸汽船來說就完全不是阻礙了,不知道蒸汽船現在造得怎麼樣了……仰仗六姐天書,買地這裡什麼都在走近路,希望蒸汽船也能早日走上近路吧!蒸汽船一出來,南方大陸就成了大肥肉,人人都想來咬一口,就是現在還沒出來,各家也都急著開始打伏筆了。”
話雖如此,但這種事用不著各方哄抬價格的,黃秀妹想的是長遠合作,她的目標,最終可是地理書上被一片雪白覆蓋的南極洲——結交一個懂行的,能長期合作又有實力、有耐心的大商家,自然比到處周旋,哄抬一次讚助規模來得合適。因此,她和鄭芝鳳談得可謂是十分投機,當下便定下了班子,又計劃出了船隊的雛形:三艘槳帆船,一艘櫓帆船,這是因為櫓帆船能載的重量比槳帆船大得多,可以運輸輜重,走得更遠,至於說每艘船上的航海士、船長人選,她其實也早就有了腹案。
出海這樣的大事,不可能一朝一夕間,兩個人拍腦袋就定下來,兩人初步簽訂合同之後,黃秀妹便辭去了船長的職司,開始全心為南下航程奔走籌備,鄭芝鳳也返回雞籠島去搞船,不知不覺間,已是一個多月過去,黃秀妹這裡,堪堪把全數高級航海士的合同簽完,正準備把他們聚集在一起上課時,這一日起來,忽然聽到港口方向許多人歡呼議論,出門一看,不少人都湧了過去——卻是朱利安艦隊的先遣信使船到港了。
一般遠洋艦隊,船隻各有司職,先遣信使船是必須帶的,一個重要的功能,就是通知前方港口,做好接待船隊的準備,否則,不說彆的,就是隨船人員的吃喝,一般的港口沒個三五日的準備,恐怕都供應不來呢!
船隊靠岸,先不說政治上的意義,就是對港口的百姓來說,也意味著大生意要來了,自然人人都是歡欣鼓舞,忙裡忙外,茶館酒肆,處處都是笑語聲聲,南方大陸探險班子的眾人,也都是精神抖擻,為之歡喜,議論個不停,吃完午飯,午休過了,到傍晚,黃秀妹一進辦公室,張秀才便迫不及待地告知黃秀妹,“船長,你可知道朱立安艦隊為何延宕了這麼久方才回返?”
“為何?”小黃也是一怔,“難道朱立安攻城掠地,在非洲做了酋長土司不成?”
她這麼說,是半有點開玩笑的味道,張秀才卻是一驚,“你怎麼知道?!彆人已經告訴你了麼?”
啊?朱立安真的回去做國王了?
小黃也是大驚,還來不及說話呢,張秀才又開口了,“哎呀,這些事先不說了,我這裡有個消息,你一定是不知道的——朱立安在這四年間,成功地派遣船隻,繞過非洲下尖端的好望角,到達了非洲西岸——”
他眼裡散發著純粹羨慕的光,跺著腳讚歎,“這也讓連大副成為了迄今為止,海路去得最遠的華夏人——再往上航行一段,他就能到達歐羅巴了!這也意味著,我們華夏的航路,又往前大大地拓展了一段!”
“不僅僅是歐羅巴人的船隻,到我們的家門口遊蕩,沒有幾年,我們華夏船隻,也可以去歐羅巴的地中海內,敲一敲他們的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