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7.李謙之釣王之王(1 / 2)

買活 禦井烹香 6519 字 6個月前

給郝嬢嬢建生祠, 這個念頭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認可,要說現在於敘州這裡建什麼廟更好的話,或許郝嬢嬢還比遙遠的謝六姐更合適呢, 畢竟, 敘州的百姓雖然也知道, 生活中的這些新東西和謝六姐有關, 但這畢竟是在大江中下遊的一尊真神,倘若不是郝嬢嬢的介紹, 她的恩德又如何會傳播到敘州來呢?

敘州的百姓雖然不否認六姐主神的身份,但就像是有些地方, 會特彆崇拜彆處隻是用來看門的四大天王一樣, 郝嬢嬢作為六姐的護法神,他們也樂意把敘州當成是她的主要道場——這主要是人還活著, 倘若人已經去了, 少不得就有人要附會一些傳說上去,把郝嬢嬢和傳統道佛教的一些神明聯係在一起了。

“本來民間就有人偷偷給她立牌位的,隻要敘州同鄉促進會肯開尊口,我等走街串巷, 不消一個月, 金身就能塑起來。道場麼, 就該設在我們這觀裡。”

眾人一邊啃著燒雞,一邊議論得火熱,很快一個計劃便已經成形了, 爭議點隻在於一些細節——到底是先去和促進會說通了,再去民間散信兒,還是先在民間把聲勢造起來,再和促進會商議。這裡的講究在於買地的規定, 買地不許搞迷信,連六姐都不設生祠,敘州居然要立,倘若是促進會牽頭,說起來就有點不好聽了,若是把這一切搞得就像是民間自發的行為,促進會也管不過來,到時候也方便他們推諉責任不是?

不過,這樣的話,這筆小賬恐怕就要算在衙門頭上了,就得看怎麼選得罪的人最少,收效也最大。這些道士都不是能做主的,再加上李謙之有意無意地下話兒,最後便公推李謙之出麵拿主意,李謙之幾次推辭不過,隻得笑道,“那小道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諸位師兄們再稍待幾日,我也是初來乍到,對於敘州城內的情況還沒摸個清楚,少說也要再結交些促進會的豪傑,打探一二,才能定下方略來。”

生祠能建起來,日子肯定更好過,便是建不起來,隻要李謙之在觀裡住著,好吃好喝也少不了,小道士們怎會著急,當下都是忙忙應了,連聲保證自己一定令行禁止雲雲。不過是幾角酒,眾人卻都喝了大醉,在案上東歪西倒,還是李謙之幫著小力巴收拾碗碟,又打發了幾文錢把他送走。那小力巴脆聲謝賞,又對李謙之道,“官人以後吃酒都來我們家,我家的酒價錢雖然和彆家一樣,但卻不衝水,您看幾個道爺吃得這樣醉就曉得了!”

李謙之一笑應了,也自去歇息了不提。之後幾日,他果然不急於宣揚生祠之事,而是繼續走街串巷,測字算命,也未和促進會的人結交,光是街坊婦老,便夠他忙活的了。時而走動間,能感覺到有人在窺探他的行蹤,李謙之也不急不躁,自行其是,他本來就沒和買活軍辦公室有什麼聯係,如今這幾日更是如此了,都沒怎麼刻意往碼頭邊過去,也不尋找山子。便是有人跟蹤,見到的也沒有任何異樣,就是個有意在此地安家的遊方野道士而已。遇到更士盤查,也是轉身就逃,十成的江湖人士做派,沒有一丁點兒破綻。

這幾日間,他倒也真識得了一些城內的殷實人家,因測算得準,也算是結交上了,得了豐厚的賞錢,便去那美酒貨真價實的‘豐裕酒肆’買酒買肉,多承掌櫃的另眼相看,除了他買的幾樣菜之外,李謙之每回過去,都有兩三道敬菜,酒也往往多打一角。

如此一來二去,李謙之和那掌櫃也熟絡起來,時不常的站在一起小酌幾杯再走,掌櫃的慢慢套問李謙之的來曆,李謙之亦坦然相告,對於這豐裕酒肆的根底,他也逐漸摸明白了:果然是本地大族的本錢,敘州這裡,遷宗分家的行動雖然有,但並不徹底,有些提早下注敘州幫的大戶,雖然明麵上分家了,但私下仍是一體,這酒肆背後的東家姓趙,祖上出過舉人,原是敘州城內的二等人家,現在一等人家紛紛落馬,也就顯得他們根深蒂固了,又因為一直做碼頭生意,這些年來日子過得興旺,比從前敘州幫崛起之前還更好得多。

如此,又過了十餘日,兩人已是兄弟相稱,李謙之細數著,自己來敘州已經埋伏了一個多月,時機已經成熟,這日來找趙掌櫃喝酒時,便對趙掌櫃說道。“趙老哥,你們家裡是慣做碼頭生意,想必和敘州幫的那些大人物,也是老相識囉?”

借著想請趙掌櫃牽線的緣故,把自己的盤算吐露出來,和那晚故意說給小力巴知道的計劃,八.九不離十,因笑道,“我原想著,此事既然買活軍明令禁止,那麼還是來個法不責眾為好,隻是就算要先營造聲勢,也得在功勞簿上掛個號,否則,這種事快得很,幾日內就滿城皆談了,我再出麵賣好攬功,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了!”

趙掌櫃仿佛第一次聽說似的,聽得一驚一乍的,細品了好一會兒,才笑道,“靈清兄弟,早知道你是個聰明心大的,卻不料你是真能耐,不虧是青城山的高修,硬是要得,這些年來拆了多少廟觀,就你一個人還想著重修——這且不說,話說出口,聽得人一愣一愣的,好像還很能成似的,老哥哥我雖癡長你幾歲,卻也隻能給你個這個。”

說著,便伸出大拇指,在他麵前晃了幾下,道,“佩服!佩服!英雄出少年!來,我敬你一杯!”

這也是個人情世故上的老手,幾句話便說得人心裡熨貼,再推杯換盞一會兒,就真要燒黃紙義結金蘭去了。李謙之也對趙掌櫃沒口子誇讚,說他也是風塵英豪,若不是呆在敘州,早有了一番成就。趙掌櫃哈哈大笑,直道不敢,“拖家帶口的能上哪去?也就是在敘州這地界人麵熟些罷了——你要結交促進會的大人物,這個老哥哥的確也有些把兄弟在促進會討飯吃,不過,這個立生祠的主意……怎麼說呢……”

“怎麼,兄長認為,此事或有不妥?”

趙掌櫃眉頭微皺,滿麵懇切,好像真是全心全意為李謙之考慮的忠厚長者,道,“老弟,雖然你是一片好心,想著兩全其美,可也要看到,這是把郝嬢嬢架起來在火上烤啊。本來滿城百姓便有七八成都感念她的恩德,這生祠再一建,那還了得?怕不是成了有實無名的敘州王了?到時候,敘州這裡做主的,是買活軍衙門,還是他們郝家母子?這麼做,倒不是賣她個人情,卻是害了她呢!”

“便不說那些恩義道德的事情,你老弟要建生祠,無非是帶旺香火,在敘州有個立足點,不必風吹雨打的走街串巷,這麼一弄,郝嬢嬢母子哪怕便是要向六姐賣好,又焉能容你呢?”

一席話鞭辟入裡,說得李謙之眉頭微皺,似乎也是聽了進去,半晌喝了杯酒,仿佛痛下決心似的,左右一看,壓低聲音道,“老哥,這話我也隻和你說——到時候,我還在不在敘州都難說呢!這不是……本來也是浪跡江湖,混口飯吃,來了此處,見民眾富足,我這不是——一時技癢麼,這生祠建起來,香油錢收了一波,我這不就—— ”

“我懂,我懂!大家不都隻是為了混口飯吃麼——”

兩人眼神一對,各自笑得都是心領神會,關係仿佛更進了一層,趙掌櫃滿心為李謙之打算般,道,“但你還是年輕了些,靈清老弟,要知道,那些促進會的船夫,個個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那是最不容易入彀的,你這點借雞生蛋的小盤算,便是能瞞得過一時,等到消息送到雲縣,不,隻要送到潭州,被郝嬢嬢之子,如今的郝將軍知道,這生祠必定是建不起來的,就是塑起了金身也要拆毀,到時候,豈不是大家掃興?郝家母子膽子極小,郝將軍又在六姐身邊,是近臣質子一般,最是戰戰兢兢,怎敢把這麼大的馬腳露在外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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